玉碎无棱 作者:朝情慕楚(晋江2015-03-01完结)
“了解我?”白轻墨嗤笑,目光犀利而冷嘲,“你错了,他了解的不是我,而是我那位被他逼死的娘。”
白洛云顿时哑声。
白清城目光颤了颤。
白轻墨目光冷厉:“他还有什么要说的?”
白洛云沉默。
白清城上前一步,缓缓开口道:“我知你对往日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可是,你这样真的好过吗?”
“我好不好过,尚不需要白家来关心。”见到白清城那忧悒的神色,白轻墨注视着他的眼睛,眼中全是万年不化的冰寒,“当年早已分道扬镳,如今又来说这些话。还是说,他后悔了?”
白清城定定地看着她:“爹确实后悔了。”
白轻墨一怔,目光忽的动摇了几分,旋即又冷下来。
白洛云默默退开,给自己二弟让出一条路。
“其实,以你如今的实力,你若是不愿,没人能够强迫你。”白清城道,“爹和我只是挂念你,当年,是他负了你们母女二人,而今,他……后悔了。”
白轻墨一颤,眼中仿佛有波涛汹涌:“这世上没有后悔药。他既知当年铸成大错,便不能奢望还能够弥补些什么。有些东西,是奢求不来的。”
“可是,当年是爹犯下了错,然而,如今你难道不是在犯错?”白清城神情有些激动,“你报复他,报复白家,你又能得到什么?”
“二哥,你错了。”白轻墨面色冷然,看见白清城因为听见这一声称呼而颤了颤,道,“你什么时候见到我对白家施展报复了?我只是过自己的日子,同白家却没有丝毫关系。”
白清城目光痛苦,哑声道:“一步错,步步错,现在,我们只是在不断地重蹈当年的覆辙罢了。”
“既然知道是重蹈覆辙,那白家便不应该再来招惹我。”白轻墨无视白清城痛苦的神色,目光直直对上他的视线,仿佛有千钧重,“以后的事情,谁都无法预料,白家家主还是先好好做他的白道巨擘,老老实实对付魔宫吧。”
白清城急急上前一步,却被白轻墨挥手打断。
只见她背过身去,艳红如残阳的披风在寒风中摇摆,声音冷冽:“不必再说了,你们走吧。”
白清城脚步定住,注视着白轻墨的背影,目光哀恸,迟迟不挪动脚步。
白洛云上前一步扯住自家二弟,拽着他的袖子,拉着他转了身。
听着身后两双棉靴踩在雪地里细小的嘎吱声逐渐消失,白轻墨站在雪地里,迟迟没有动作。
艳红的披风映衬着苍白的脸颊,白轻墨轻轻闭上眼,长长的睫毛颤了颤。
忽然一声细微的响动传来,白轻墨猛地睁开眼,厉声喝道:“谁?!”
黑色带雪的梅树枝条被轻轻拨开,细小的雪花簌簌地落下,一袭月白色的披风从树后露出。兰箫缓缓步出,在离白轻墨约五尺的地方站定,目光中有看不清的神色,缓缓落在了她的眼里。
咽下一口鲜血,白轻墨眸光有片刻的怔忡,冷冷地注视着兰箫,一言未发。
天色逐渐变亮,雪花开始从天空飘落,小而轻薄,飘飘悠悠地落在二人的头发上,衣襟上。
兰箫缓步靠近,一边走一边道:“就没有想过隐瞒么?”
白轻墨冷笑一声,嗓音略显沙哑:“这样的事情,就算隐瞒也没有多大的意义。我不怕旁人知道我是白岩的女儿,因为即便他们知道了也奈何不了我,否则我早已改名换姓隐匿行踪了。白轻墨与白家早已恩断义绝再无半点瓜葛,沉月宫早已自立门户,尚且由不得旁人指手画脚。”
兰箫逐渐走近,在白轻墨身前停下:“可是,你自己也知晓,你爹他后悔了不是么?”
“那么你也听见了,这世上没有后悔药。”白轻墨死死盯着兰箫,眼底有说不清的压抑的汹涌;“若是单凭后悔便能抹平留给别人的伤痕,我们今日也不会站在这里。覆水难收,这个道理谁都懂。”
有些事情,做错了可以弥补,然而有些错误,却是一辈子也不能犯。
细细的雪花从眼前缓缓飘落,看着白轻墨略咬紧牙关,一贯冷冽的脸上泄露出一丝愤然又悲哀的表情,兰箫缓缓抬手,隔着厚厚的衣物,扶住她的双肩。
没有躲闪,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反感,白轻墨抬眸对上兰箫垂眼清淡而复杂的视线,停顿了一会儿,道:“其实二哥说的很对,一步错,步步错。因为从一开始便是错的,也就再无所谓结局。”深吸一口气,白轻墨微微扬起头继续道,“只是,鱼逢浅岸难知命,我们现在……早已经没有退路了。”
香艳未散,最怜蕊残。
苍山负雪,浮生尽歇。
“既然没有退路,你便不应该退缩。”兰箫注视着她,缓缓开口道,“沉月宫主心狠手辣,从不为人所桎,长久地陷在过往的回忆中,最终只能是死路一条。”
闻言,白轻墨浑身微微一颤,喉间再次涌出一股腥甜,反射性想要咽下,腰间却蓦地一紧,整个人顿时失去重心向前倒去。
兰箫将手伸进白轻墨的披风勾住她的腰,快速却轻柔地将她往自己的方向一带。
蓦地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白轻墨本能地推拒却被扣得更紧。上方一片阴影迅速压下来,兰箫扶住怀中人纤细的腰肢,将她往身后的梅树干上推去。
背部撞上坚硬的梅树枝干,枝条受到震动,雪粒子簌簌地落下来。唇上贴上一片温热的柔软,牙关被撬开,一条温热湿软的舌头灵巧地滑进口腔,轻柔扫过口中从未被人触碰的柔软地带。白轻墨受到被动,条件反射便欲单手扣上兰箫的脖颈,却被后者一把抓住手腕,反折在身后,靠在了树干上。
头顶枝桠上的雪花纷纷落下,夹杂着一两片残败的殷红花瓣,散落在二人的头发与衣襟上。
兰箫搂住怀中人的手缓缓抚上她的脊背,二人紧紧相贴。男子温暖的体温透过重重衣物逐渐传导到身上,驱散了冬日的严寒。白轻墨的手松了松,一只手不知不觉地从内侧攀上兰箫环住自己的那条臂膀,另一只手同他紧紧交握。
两唇紧紧相贴,一条刺目的鲜红从相交的嘴角蜿蜒流下,顺着白皙的下颌滴落在衣襟上。鲜血在二人唇间辗转,染红了二人的双唇。
冷风吹得梅树枝头颤动,艳红与月白的披风在风中轻轻摇摆,长长的黑发在风中飞舞交缠。
良久,二人缓缓松开,皆微微喘着气。白轻墨双颊由惨白逐渐转绯,失血的嘴唇因为鲜血的沾染泛出潋滟的红色,眼中闪烁着一丝若隐若现的水光,目光微垂,落在兰箫颈间。兰箫垂眼看着她,眼中升起淡淡飘忽的笑意。
半晌,兰箫抬手揩去白轻墨嘴角的鲜血,轻轻搂住她的双肩,将她搂进自己的怀里,耳根贴着她的脸侧,目视她身后一朵残败的梅花,眸中有着淡淡的心疼:“以后,受了伤,吐了血,不必吞回自己的肚子里。”感觉到白轻墨的手臂逐渐将他抱紧,脸往他颈窝里微微陷下去,兰箫继续道,“在我面前吐出来,我帮你疗伤。”
感觉到颈后的衣领渐渐湿润,兰箫顿了顿,再次用力环紧怀中人的身体,道:“沉月宫主也是女子,哪里有不会哭的女子。若是不愿意在旁人面前显得软弱,便尽情哭给我听。”
话音落下,空气凝滞了半晌,兰箫才听见肩上断断续续地传来微弱的抽泣声。
☆、山雨欲来风满楼
乾坤空落落,岁月去堂堂。
在万家灯火中,一年的时光匆匆走过,犹如白驹过隙,不做一刻停留。
所有人都以为,魔宫会在中原武林防守最弱的除夕发起进攻,因此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然而,魔宫并没有放出半点风声。除夕夜在一片紧张之中,如往常一样,平平静静地过去了,但所有人都明白,这也许是未来中原最后一个安宁的除夕。
正月十五闹元宵。
元宵节的夜晚,不像除夕夜那样,人人都关起门来在家中守岁,而是人山人海,所有人都走到大街上,用鼎沸的人声与辉煌的灯火演绎新一年的气象。
楼阁高耸,灯火通明。夜空星斗稀疏,圆月如同一轮大玉盘悬挂在夜空中,皎洁而宁静的月光倾泻而下,洒落在热闹的人间。不远处烟花纷纷升起,一个接着一个在夜空中砰然绽放,有些如一朵硕大鲜艳的牡丹,有些如一只可爱的兔子,各种形态惟妙惟肖,五颜六色的烟火将黑暗的天幕点缀得熠熠生辉,路边河水波光粼粼。
街道上人声鼎沸,大人与小孩都来到街道上,两旁的店铺货摊鳞次栉比,都点着明亮的灯笼。虽然天气还冷,但热闹的街市却已经完全驱散了这冬日的严寒。人们穿着厚厚的喜庆的棉衣,脸上挂着喜气洋洋的笑容,孩子们手上拿着糖葫芦,有些提着各式各样的花灯,一对对年轻男女此刻也放下了平日里的矜持,成双成对,手牵着手加入这元宵夜晚的美景。
随着人流一起缓步行走在热闹的夜市上,两侧是行人与摆至街道上的小店铺,陈家少主陈鹏飞与凌昭云并肩走在前面有说有笑,后面跟着的则是白轻墨与兰箫。四人走在一块儿,虽然都穿着厚厚的棉绒大氅,却丝毫遮挡不了那引人注目的绝世风姿。两侧及周围的人频频回头注目,而四人仿佛对旁人的目光视若无睹,依旧谈笑风生,从容漫步在灯火辉煌的街市上。
“啧啧,从前没来过,只听说宣州烟火甲天下,还思量着烟火这东西四处皆有,哪里有什么不同的。”凌昭云不顾身边行人怪异的眼光,依旧悠闲地摇着自己那柄玉扇,“如今亲自来看才知道,不论是颜色还是形态,宣州的烟火是真正的不同凡响。”
兰箫在后面接道:“凌兄说得对。京城虽说是中原最繁华的地方,今晚却也不一定有宣州热闹。”
白轻墨怀里抱着九夜,小狐狸乖巧地趴在她怀中,两只尖尖小小的耳朵动来动去,圆圆的头颅四处探着,好奇地观望四周的景象。
陈鹏飞在临风山庄时,邀请了碧落教主兰箫、沉月宫主白轻墨、倾云楼主凌昭云、明宗少主北堂寻,并着一只名为单飞的跟屁虫到宣州观赏烟花节。元宵的晚上,陈鹏飞为尽地主之谊,带着各位客人们来到街市上观赏烟花,只是号称“天下第一神偷”的单飞一向是个闲不住的,一到夜市上便嚷嚷着要自个儿去玩,顺便拖上了老实的北堂寻,二人不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
又一朵橙黄色与亮紫色交错的烟花盛开在漆黑的天幕,陈鹏飞回过头来,对着几人道:“在下原本只是想找几位朋友聚一聚,既然各位满意,那我便彻底放心了。”
街灯流火,映照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孩子们与年轻男女围在河岸边,将手中的花灯放下,顺着潺潺的河水飘飘悠悠地流走。远处的花灯已经看不清形状,只剩下密密麻麻的小光点,仿佛已经流向天尽头,光芒若隐若现地闪烁着,将整个世界映照成一片灯海。
一个扎着两只羊角辫的小女孩从四人身旁跑过,手中提着一只小白兔模样的花灯,欢快地在大街上蹦蹦跳跳,天真的大眼睛里闪烁着欢喜而纯真的光芒,头顶两只羊角辫随着她的动作也一跳一跳的,模样十分的讨喜可人。小女孩提着花灯跑到了不远处母亲的身边,拉住母亲的手轻轻摇晃着,然后将花灯递给自己的娘亲,让她弯下腰来,小手捧住娘亲的脸,凑过去亲了一口。母女俩笑的比蜜还要甜。
白轻墨看着这一幕,不由自主地停住脚步,嘴角微微弯起,有些出神。
兰箫看一眼那一对已经转过身牵着手没入人海的母女,亦停顿下来,看了身边人一眼,浅浅一笑。
街市上热闹非凡,见一位风华绝代的女子忽然停下来望着前边儿出神,路旁店铺的老板眼尖地抓住机会,对着兰箫叫道:“这位公子,给您身边这位姑娘买只花灯吧,就当是求个万事吉祥,好事成双。”
兰箫与白轻墨皆转过眼去。一直走在前面的凌昭云与陈鹏飞也转过身来看向那个店老板,愣了愣,顿时觉得这场景有些好笑。
年轻的店老板被这四个人气势十足地盯着,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后脑勺,腼腆地道:“几位客官,咱铺子里头的花灯都是我师父扎的,可是我们这街上有名的顶好技艺。几位若是不嫌弃,便买了一只去。”说着往街上指了指,颇自豪地道,“您瞧,这街上成双成对的男女哪儿有不提我们家花灯的?”
兰箫闻言看向白轻墨,温声问道:“你要不要?”
白轻墨怔了怔,旋即好笑地道:“你倒是很愿意听他的劝,花灯这东西,我不信的。”
“哎,这位姑娘,话可不是这么说。”店家捧出一只造型精致的莲花灯,连忙道,“这信不信咱管不着,大家元宵出门放花灯,也不一定都是信的,不过是心中?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