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染烟华+番外 作者:路潞安(晋江2014-03-24完结)





  她撩开他贴在颊边的发,咧嘴一笑。
  “傻瓜,又得重新上药了。”秦湑望见床榻之上一片血痕。
  
  ※※※
  潇娘回到玉锵侯府时,却见秦湑立在庭院中,心中一惊。
  “侯爷,你不是出发了么?”潇娘问道。
  那少年冷静回眸,潇娘却看见他锁骨处一片红痕。
  这是什么?
  潇娘瞪了瞪眼……
  “本侯忘记带东西,回来拿。”秦湑冷然牵马,往前走了几步,看见一脸鬼祟的潇娘,不由得脸一红。
  忽地,廊柱后忽地闪出一个身影,宽大的墨色衣袍,被那女子穿得风流倜傥,但因为下摆太长,垂地的衣摆划出一片薄尘。
  江云宛笑嘻嘻地从一簇海棠花之后出现,摇落了一肩落花,潇娘惊得嘴也合不拢。
  
  为什么她穿着秦湑的衣服?
  她不是嫁给太子了么?
  潇娘觉得惊诧之时,却见府门前秦湑翻身上马,然后一手勾住江云宛的腰,把她抱上了上去。
  骏马雕鞍,将军女相,一派风流,那夺目的妖娆令街道上众人侧目,议论纷纷!
  简直是惊天霹雳,又似万顷巨浪,流言甚嚣尘上的速度显然很快,一时间临街的高楼上,一扇扇窗户被推开,两侧的百姓簇拥而出,皆是目瞪口呆,瞠目结舌。
  从府门后走出一个带刀的侍卫,穿着羽林军的衣服,上前行礼道:“太子殿下有令,卑职奉命来接太子妃回宫。”
  
  江云宛一撇唇,真是够了,什么太子妃……
  “喂,昨日行礼之时我少拜了一拜,根本不是什么太子妃,滚。”江云宛不耐道,一侧脸见秦湑紧蹙的眉,又不禁咧嘴笑起来:“醋缸,快点走罢。”
  秦湑冷然敛唇,断喝一声,那战马不似寻常的良驹,乃是驰骋疆场的千里马,马蹄一扬,就背着二人消失在长街的转角。
  
  一刻钟前,她的暗卫流火找上门,说江修回府。
  江云宛展眉一笑,这下子,那个恶毒的皇后没有把柄要挟她了,为今之计,就是赶快回府,跟她那老滑头的老爹商讨出个计策,怎么反败为胜。
  想来,北梁军力近年来远不如从前,秦湑带兵苦战几日,便可大获全胜,那匈州城唾手可得,《大燕盛世图》的版图一旦形成,她大燕几百年必定北疆太平,再无战事,百年昌盛已经近在眼前。
  “秦湑,你要快点把那个什么云啊泥啊的公主打败,我在灏京等着赤锋军回来,不要多,你只要带十万兵马,江婳铁定就玩完了。”江云宛傻笑道,侧脸去看他。
  “是云霓公主。”他淡淡答道。
  “喂,你真的对那个云泥公主很上心嘛?”
  “谁让你是太子妃的。”
  “小气!”
  “哼……”
  
  不到一刻钟,敬国府近在眼前,秦湑勒马停下,翻身下马。
  他眼眸里,那骑在马背上宽大黑袍的女子笑容粲然,那眉眼间的灵动和狡猾,依旧如昔。
  大燕右相和镇北将军,果然能平定这场内乱么?他不想去想,眼前又是数月的离别,但他知道,若他快些回来,必会早些再见到她宛如三月桃夭的笑颜。
  灼灼其华,如缀满星辰的眼瞳。
  “等我。”他淡淡一笑,将她抱下来。
  “放心。”
  和上次一样的离别场景,那份心绪也是相似的。
  少年轻轻拂过她鬓边散下的发,低声道了一次珍重。
  
  珍重,珍重,下次相逢,必是万水千山一重重,也挡不了他长相厮守与她共白头。
  
  等她回神时——
  他一人一马,已经远得再也看不见了。
  泪水朦胧,依稀觉得脸上一凉,她最近是不是哭了太多次,破涕为笑。
  她拾阶而上,推开那厚重的府门,府门后定是博叔结巴巴地问候,素敛大声的叫嚷,丫鬟们打闹嬉戏,而江修笑眯眯坐在前厅等她罢……
  素敛再过几日便要出嫁了,那丫头每日准备嫁妆到夜半三更,不过她的好姐妹出嫁,嫁妆一定寒酸了,让那个沈公子见识见识媲美公主的豪奢嫁妆。
  她抿唇一笑,推开敬国府的大门。
  
  “镪啷啷——”一片拔刀声,刀光剑影,杀气腾腾,扑面而来的是阴狠的杀意。
  江云宛一惊,随即后领被人扯着,一股无法反抗的力道,将她拉进了阴谋的深渊,不见底的黑暗袭来,暗流中的肮脏缓缓吞噬了她。
  什么意思?流火叛变?
  江修没有回府?
  皇后的人?
  她眼前最后一幕,是千万重兵,将庭院围得密密麻麻的景象……
  而那身穿戴,分明是北梁的铁云骑的红甲!
                      
作者有话要说:  就有点儿肉末应该可以吧~~要给力啊,只能这么含蓄了对不~(ˇ?ˇ) ~




☆、七七断魂,肝肠寸断,恨归黄泉外

  喉间一凉,一把弯刀已经抵在她的脖子上。
  有些紊乱的呼吸声沉沉地从颈后传来,江云宛只凭着那双暗红色的袖,便知道了他的身份。
  流火……果然是皇后的人!
  已经潜伏在敬国府整整十年,江婳在十年前就预谋着今日这步棋了?
  “流火,你在我江家十年,我和我爹皆待你不薄,为何如此?”江云宛定了定心神,侧脸去看暗卫的眼眸。
  那双眼睛冰冷无情,但隐隐又露出几分矛盾的闪躲,令江云宛有些恍惚。
  
  流火究竟是谁的人?
  难道江婳的目的不只是篡位?
  正在犹疑间,庭院中重重赤甲红袍的北梁兵从中间让出一条路,肃杀的冷风中,盔甲发出冷而满含杀机的摩擦声,依稀从前厅,走来一个火红的人影。
  很显然,江婳与北梁通敌。
  
  江云宛已经惊诧得无法言语,可心底越汹涌反而面色越沉着冷静。来者不善,既然危机四起,八方埋伏,但求必死之路中寻得一线生机。
  “大人!”一声惊呼,江云宛循声望去,在北梁军纷纷散开露出的缝隙间,却见霜儿被官兵挟持着,正在嘤嘤而泣。
  她的身后,博叔和一众不愿离开敬国府的下人们也被挟持,而人群中间,江云宛看见了三个多月没见的江修和林氏!
  心下大乱,她不禁向前几步,又被流火扯住,只能喊道:“爹,娘……”
  江修瘦了许多,原先只是染霜的两鬓如今全白了,五十多的年纪如今望去却像是个花甲老翁,而自己一向优雅温婉的母亲林氏,双眼已经哭得红肿,此时关切地望着自己,但因被身后的羽林军挟持,无法动弹,只得沙哑地喊着她的名字。
  江云宛忍不住颤抖,江婳真是欺人太甚,毕竟是她的亲人,她究竟有多蛇蝎心肠,心狠手辣,竟然对她的亲哥哥下此毒手。
  一片凌乱间,丫鬟们哭泣声中,江修却定定地望着女儿,那双原本狡黠的眼眸里,此时全是安然。
  江云宛一愣,难道说江修在告诉自己没有危险么?
  
  她正在胡思乱想之际,那从一片北梁军中走来的人,已经近在眼前。
  那来人脚步沉稳,似乎又轻盈如风,显然是习武之人。盔甲上垂下的红缨舞出一片英姿飒爽,轻甲薄盔勾勒她曼妙的身姿,步步逼近时,江云宛才看到那张妖艳绝色的容颜——
  眉如翠羽,一抹黛色含万千风流,冰肌莹彻,如姣花照水,国色天香。那风流蕴藉乃是百般难描其姿,缓步而来时蔽膝珊珊作响,暗香浮动,偏那身驰骋疆场的盔甲又描摹出无人能效仿的修挺如竹,芝兰玉树,反而将那魅惑的花颜月貌又衬得更加绝色无双。
  
  不用想也知道她的身份,北梁国巾帼不让须眉的公主,梁帝的掌上明珠,十五岁镇国将军战死,她披缟素号令百万军马与秦湑大战,却因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为他袖手荆朔,传闻里美绝人寰,艳倾四国的云霓公主。
  原来是这般娇媚之貌,英挺之姿。
  江云宛微怔,恍惚间,明白了一切……
  秦湑赶赴北疆只是个阴谋,北梁精锐此时全在灏京,而北疆只留几万兵力,为的只是拖住赤锋军南下,而江婳手里打败玉锵侯的那枚棋子,就是她自己!
  心下一凉,如冰水漫溢开丝丝冷意,她江婳让自己嫁给颜怀,其实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是想看秦湑有多在意自己,会不会为她及时赶来,如今江婳得到了验证,她江云宛一定会被她捏在手里,走出下一步棋,那就是拿她的命威胁秦湑交出兵权。
  而北梁,北梁为什么会和江婳联手?
  江云宛深深呼吸,而脖颈间那把寒刀抵得好痛,让她几乎窒息。
  
  云霓那双蛊媚的眸子微敛,薄唇勾出一个冷笑。
  身为梁国公主,她等了整整两年,她为玉锵侯拱手让出荆朔,却未尝得到他的一次回眸。
  而眼前这个女子,居然穿着他的衣服,刚刚在府门前,秦湑居然对她淡淡一笑,温柔道别!
  她如何不恨?
  云霓心痛难忍,绞着心脏的痛意还燃着无法熄灭的妒火,此时恨不得手刃了这位大燕右相。
  她哪里比自己美貌,还大了他整整六岁,云霓紧攥的手,用力地青筋交错……
  
  “公主,还没嫁出去么?你们梁国没有男人了么,非得缠着秦湑。”江云宛冷笑道,薄唇荡开一丝不屑。
  云霓闻言,登时火冒三丈。
  可细细看去——
  江云宛虽然身处险境,却没有一丝慌乱,反而那冷如霜雪的眼神,淡淡透出万千杀意,将周遭埋伏的梁兵映得有些黯淡无光。纤细的黛眉,肩若削成,腰如约素,笑含风流,清婉中透着俊逸,虽不是艳惊四座,但也从那如清莲芙蓉,兰薰桂馥的淡雅中散开令人倾倒的风情,淡雅又大度。
  这便是让琢玉郎也倾心的人?
  云霓浅笑,恐怕再过几日,只剩一具白骨了罢,一具白骨,谈何洒脱。
  
  “江大人,我和贵国皇后娘娘订下条约,若扶她登上皇位,她必归还近年来玉锵侯攻下的我大梁城池,并且割让朔北九州,大燕退居黄河以南,我们永不兵刀相见,成为和睦友邻。”云霓字字缓慢,娓娓道来。
  而在江云宛的耳中,宛如炸雷!
  如此贼寇,篡夺皇位,为了一己私欲将半壁江山拱手让敌?
  说什么和睦友邻?大燕退至黄河之南,何来后路,简直就是亡国之举。
  “云霓,你也十七岁了罢,黄口小儿,满嘴胡沁,我大燕国土岂容你如此议论。”江云宛敛了笑意,她不笑的时候,连流火都有些惧怕。
  十年暗卫生涯,他贴身保护江云宛,可她这副冷若冰霜的模样真的很少见……
  那双含笑飘逸的眼眸,此时简直就如淬了毒的剑尖三寸,逼得久经沙场的云霓公主也后撤了几步。
  
  “今日我来贵府,是来送你上路的,江云宛,你根本没有选择,吃了皇后备下的药,你就负责等死就好,四十九天之内秦湑一定会从北疆撤军,为的就是救你一条烂命!所以,大燕的半壁江山全是你丢的!”云霓咬牙骂道,那花颜月貌愈发显出几分蛇蝎美人的意味。
  果然,用毒么?还真是没新意。
  江云宛冷冷哂笑道:“我江云宛还怕你不成,且看你这毒药有何能耐,我若不怕死,奈何你以死要挟?”
  云霓恼羞成怒,一挥纤手,江云宛身后的流火立刻拿出了一颗黑漆漆的药丸。
  “这枚七七断魂,想必你也听过它的名头罢,世上只有三枚,第一枚了结了周朝第一祸国妖妇,第二枚在前朝宦官作乱时毒死了当朝皇帝,如此剧毒喂给你,还真是有些浪费。”云霓冷笑,似有一阵冷风从她唇边忽地吹起般,令江云宛脊梁骨发寒。
  七七断魂?江云宛一惊。
  世上,最恶毒的毒药,无解。
  被毒之人必会忍受七七四十九天的断肠之痛,五脏六肺尽数被药力绞出剧烈疼痛,而它含一味护心的药,永远吊着一口气,不会让中毒者活活疼死,忍受完四十九天的剧痛之后,才会呕血而亡。
  此药更无情之处,在于无论中毒者如何自杀,都不会成功,哪怕肢体四分五裂,意识永远清晰,必须忍受四十九天的剧痛折磨。
  这七七断魂传闻来自太虚岛,太虚岛主喜欢制毒,被称作毒君,他手里的毒药全都无解,都带着令人匪夷所思的毒发症状。
  据说,七七断魂毒甚烈,中毒者死后全身都会摊作黑红色血泊,而坟茔数里之内,必会寸草不生,鸟兽沾地便会立刻死亡,那弥漫出的毒气可以让方圆百里的人都闻到……
  “太狠了罢!”江云宛瞪眼,她生来就是个怕痛的,怎么忍受四十九天。
  
  但细细想过,她一人之命,和大燕半壁江山,孰轻孰重?
  
  当然是自己的命比较重要啊!
  果然,她是个贪生怕死的人,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