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染烟华+番外 作者:路潞安(晋江2014-03-24完结)





  剑,早不知道被他丢到哪里去了,秋菀痛得低声道:“喂,松手啊,你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还……”
  
  “闭嘴。”他怒道,声音极低,却又寒意四溢出压迫力,令她无法动弹。
  “本侯只说一遍,你给我听清楚。”他俯身,在她耳畔说道,语调如冰封千川,万里雪飘:“不要再修习大圆镜智,给我好好地记起来。”
  
  他语调蛮横之间带着痛意,低声告诉她。
  
  “还有,乱我军心者,杀无赦。”
  他冷声道,眉间威严令她胆怯了几分:“想必,你既愿为我的谋士,便做好了时刻为国捐躯的准备,不服我的话我给你机会扳倒我,你且看我一个废人,会不会死在乱军交战中,还是我单枪独马,取对方将军首级如入无人之境!”
  秋菀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她又哭了,真是懦弱。
  哭,却不是因为害怕,也不是因为委屈,为的是心里不明不白的东西……
  一次一次又一次,难道真的是因为大圆镜智,她总是背离本意,做出错事。
  说出最无情的话。
  
  他依旧紧紧抱着她。
  良久的沉默,毫无止歇之意的风雪,积满了他和她的肩头,碎雪化成稀薄的冷冰,再化作冷水……
  他才轻轻地松开了她。
  她见他掌心还握着那根簪子,便缓缓转身。
  雪幕之后,她隐约见他勾唇一笑。
  然后温柔地揽她入怀,她发间一凉,他为她簪发。
  于风雪肃杀,天地萧瑟中……
  
  “大圆镜智,我不再修习了,从今日起可好?”她这般问他。
                      
作者有话要说:  嘛,不要捉急,老规矩男女主误会不超过一章的说:…D
  (其实这也不算误会不,不过是无情冷艳了点儿)




☆、阵前驱策,北疆重遇,揠龙群雄聚

  犹记离京那日,秦湑率赤锋余兵北上,秋菀与他兵分两路。
  毕竟他们赤锋骑兵脚程快,她带着车马辎重,很难跟进,于是她优哉游哉带着长岁坐着双辕车,一路北上。
  
  转眼,此身混迹于战乱烽火已半年矣。
  她到了北疆,虽身为赤锋军麾下军师,却连秦湑一面也没见过。
  他一入战地,竟比她想象中的,更加如狼似虎。
  日日血战,仿佛杀红了眼的野狼。
  起初她每日居于赤锋军营寨,绸缪策略,直到她建了一座城池。
  
  揠龙城。
  
  放眼而望——
  寰宇在此崩裂,峦峰穿空,群山纠纷。
  洪流于此恣肆,萦带缭绕,残阳如血。
  如镜江面染为鲜红,三川上游白浪奔腾如山,如龙腾虎跃,聚涌磅礴,下游滩涂之地,则浩浩无垠,寸草不生,飞鸟不下,举目萧条悲壮,天幕低垂。
  
  而在滩涂荒地极北,平莽荒原中,岿然屹立一座孤城,雄伟城门紧阖,阴影寥廓,姿态雄奇,于荒茫中显几分恢诡怪谲,神力遒劲。
  揠龙城,半年内拔地而起的北疆军事重地,向北直扼大梁咽喉,连结边境线上白虎寨,柔远塞等大大小小数十个城寨,万里连绵成大燕最后一道屏障。
  
  半年来北疆烽火纷乱,血洗边疆,璟初帝派赤锋军,镇戎军,天策军,兵分三路,驻守北境,深入敌军占地,大小战事频频爆发,大燕军队也逐渐扭转了颓势,愈战愈勇,无数新晋将领锋芒毕露,群雄并起,北疆防御长城固若磐石。
  
  而说到揠龙城,不得不提一人。
  一个女子,秋菀。
  
  战初,北疆军民物资极度匮乏,数座城池被切断外联,朝廷拨款捐物,却一时间无法供给。
  于是璟初帝将辎重派发至北疆,还送来了一个人。
  一人,可敌百。
  
  彼时薄暮晦暝,猿鸟啼哀,来人单人独骑,越过百万敌军盘踞纵横的敌营,直入城池。
  梁人鄙而笑之曰:一人一马,可供多少辎重耶?
  
  可数日之后,北梁大军拭目而望,却发现拔地而起的数座城寨,这些年久经战事,民风彪悍的边民们居然操刀而起,勇猛不可挡。
  
  下套,使绊,暗杀,群殴,放冷箭,打闷棍,胡搅蛮缠,这群泼妇刁民,三教九流的边民居然无所不用其极地开始把梁军士兵的脑袋当成菜瓜砍!
  形同土匪山贼!
  一时间,几乎没日没夜,枕着军刀睡觉的梁兵们还没看见日出就脑袋搬家,有的边民腰上竟然系着十几个梁兵的头颅……
  
  拿来干嘛,换钱,换大官!
  这刚刚入城,走马上任的,不是别人,竟然是赤锋军师。
  这赤锋军师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吩咐他们,想发家致富尽管去砍梁兵的脑袋罢。
  几颗脑袋,就换几两银子,搞不好给你封个万户侯,你一家子都荣华富贵。
  想要钱么?我有的是钱。
  她可是天下首富,洛阳秋君。
  就地招兵买马,组织军队,她秋菀竟然招募了近千人,却不把这群彪悍的虎狼留在山里防御敌人的明刀暗箭,而是放出去大刀阔斧,磨刀霍霍地砍向敌人的老巢。
  
  先是让这群土匪们护送物资进城出城,从此物资丰源,滚滚不断地涌向北疆,然后她第二天居然做了更名垂千古的事——
  她拔了金雕堡!
  
  这金雕堡乃是北梁军资重地,其间工坊林立,烧炭冶铁,锻造兵器,光是火炮就有三十多架,并且深入大燕腹地,形如毒刺深深扎进大燕的血脉中。
  此城一夜之间,竟然毁于秋菀一帮土匪所纵大火之中。
  恨得梁兵牙痒痒,全都想把这个女军师杀之而后快。
  
  一战成名。
  她刚刚上任便招纳贤士英才,群雄趋之若鹜,天下英雄唯她马首是瞻,她更是上疏奏折舌战群儒,大有纵横捭阖的纵横家气魄,泪流满面地高喊“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令皇帝一封敕书,将所有随她血战的边民全封了军职,打通了平民靠军功得封赏直通朝堂的道路……
  从此,她就是一面军旗,脱离于赤锋军之外,招魂救国的经幡。
  无数人才,涌向北疆,都来投靠秋先生。
  
  如此折腾一番,三日后,她与赤锋军汇合之际,当天便带着几千士卒,百万军资,突袭砍杀的梁兵三百颗头颅,杀气腾腾地一路直入赤锋军大营。
  一路血痕,她秋菀白衣飒飒,临风挥扇,竟大有当世女诸葛的意味。
  可军营重地,岂能任凭一介女流撒野?
  赤锋军自然瞧不起她一个女子和她手下的山野土匪,女子要成为军中谋士,岂是容易的?
  
  他们赤锋军战士多少年把脑袋别腰上,奋战厮杀,万里行军,怎会听从她一个女子的军令,更遑论如今秦湑不在,让他们个个英雄好汉听一个女子的号令……
  军心,大乱。
  更何况,秋菀整日在赤锋营里,不是吃就是睡,大小战役全是玉锵侯在外奔波应对,血战对敌。
  
  时值盛夏,酷暑难耐,秦湑仍在泖州府与天策军将军冯焰合兵于磐虎山,和梁兵恶战盘旋,赤锋营群龙无首之际,赤锋营地外,偏偏梁兵来犯!
  
  堂堂赤锋军营,如今只有一个女人当家,那些梁兵早就眼冒绿光,准备把他们一窝端。
  两军相交于三川,在秋菀的指挥下,赤锋占尽优势,几乎将万人的北梁军全体屠戮,正欲乘胜追击之时,秋菀下令,停止追击,前方数里必有埋伏……
  一时间,全军哗然!
  
  更有甚者,拔刀相向,镪啷啷拔剑之声响彻荒野,刀剑丛中,那锦衣白袍的女子斜倚着双辕车壁,只是狡黠一笑。
  
  行伍间有将士姓李,名昭威,虎目欲裂,睚眦生威,虬髯粗犷,身形彪悍,怒斥道:“尔荏弱女子,胆小如鼠,我大军追之既胜,汝乱我军心,辱我军威,实乃祸害赤锋!”
  
  秋菀淡淡一笑,折扇一收,却是笑意全敛!
  目露清寒利芒,唇含桀骜冷峭,秋菀寒声道:“如此,那我秋菀便祝李将军旗开得胜,秋菀在此别过。”
  随着一声冷寒的“开拔!”,秋菀带亲信将士千人,离开大营。
  
  李昭威却不曾想,他率军乘胜而追,追到乌山岭,深谷幽幽,树影重重,赤锋军对梁兵穷追不舍之际,被引入山谷,放眼而望,幽寂森然的山头上,密密麻麻,人头攒动,黑压压的全是梁军的步兵!
  林间,箭雨遽然爆出!
  中了埋伏……
  苦战,乌山岭顿时血染成修罗地狱,骨肉横飞。
  
  而在这生死存亡一线之际!
  垂死险境中,秋菀白袍黑马,单人独骑,身后率领旗下千位草莽勇士,悉数赶来相救。她毫不会武功,又是一个柔弱女子,竟然身中数箭,几度濒死……仍然几进几出战场,救他与同袍兄弟于水深火热。
  
  李昭威得救之时,才暗道秋菀目光深邃,岂是他一介武夫可以看穿的。
  于是不禁悔恨嚎哭,热泪纵横,幸而秋菀不计前嫌,又英勇无畏,只带千人便来救他们,不然几万同袍同泽的兄弟因他而死,他哪有颜面九泉之下去见战友?
  
  正当他对秋菀心服口服之际,秋菀接下来的举动,更是令他感激涕零。
  所谓不计前嫌,她秋菀竟有宰执般的宽宏雅量,对他宽容以待,毫不追究他的责任!
  回营之后,李昭威请罪,请求秋菀对其军法处置。
  秋菀因中箭,重伤虚弱,却依旧言笑晏晏道:“李将军,秋菀只是一介女流,不怪尔等英雄不把我放在眼里,毕竟军营之中,女子实属异类。今日之事,就当是你为我打掩护了。”
  李昭威一愣:“此话怎讲?”
  
  大营十里外,一座新城拔地而起!
  这座城池深入梁国领土,已不是单纯的构筑城寨,此城一立,已是逼入梁国腹地,掠夺了梁国一片领土……
  揠龙城,城楼上匾额字迹龙飞凤舞,游丝潇洒,细看才能看得见,这字体竟是风靡大燕闺阁的“染春烟”!
  梁兵陷害李昭威不成,回城路上,却在自家门口,看见了一座巍峨城池,惊惧心惴,方才明白他们一心引燕兵入陷阱,不曾想被秋菀反用一计“调虎离山”,她拨兵来此,竟然在此处滩涂荒地,建了一座新城。
  这新城顶多构建了十天有余,但,必须拔掉!
  如果在梁国境内,留这么一处新城,必成隐患,梁军首领正欲下令攻城,却发现——
  
  此时城中重甲军士肃然立在城门之上,梁军首领细细看去,那城墙上黑衣翻飞,杀意毕露的男子,不是玉锵侯秦湑,又是谁?
  要想攻城,为时已晚!
  秦湑居然在此?他不是应该在泖州磐虎山?
  城中有多少兵马?他们梁军战后军力疲惫,如今攻城有几成胜券?
  于是梁军首领默默地选择了退兵,绕揠龙城回梁……
  
  毕竟,秦湑在,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鬼,他们打不过!
  半年前,北疆战争重又爆发之日,他们发现秦湑和之前的天之骄子的少年,彻底不一样了……
  半年来,他每日都在打仗,像是一日不打仗,他就手痒一般。
  明明是个瞎子啊,但他手持红缨枪,立于黑马背上,竟然身姿挺拔如箭,气度吞天噬地,目不视物却耳闻一切风吹草动,将天下紧攥于手。
  
  半年间,他二十四次大小战役,无一不胜!
  芳州城陷落与他手那次,梁军首领林泽徽立在城楼上,嗤笑他:“尔泱泱大燕,竟无武臣了?居然派你这个瞎子为将军,想必你找到来我芳州的路,都撞了好几次树罢?”
  他话音刚落,全城哄笑。
  笑声,风声,旌旗飞扬声,羽箭鸣镝声,火噼啪燃声,长风吹盔甲之声,敌军嬉笑调侃声,我军愤恨辱骂声,声声在耳!
  “嗤——”一柄缨枪飞射,映日光粲粲,杀意逼人后撤,红穗扬起,直直插进林泽徽左目,刺穿后脑,血水脑浆一时间爆出,他身侧副将满眼鲜红触目!
  笑声,戛然而止——
  静寂如死。
  风吹城下,仅仅三千赤锋!
  却如龙腾虎跃,江河决口,北风振漠,势崩雷电。
  酝酿于爆起一瞬,蛰伏于肃整军容之中。
  “攻城!”
  仅仅两个字。
  那两个字破口而出的愤怒嘶吼,撕裂天地,响彻北疆,如火炮炸响,轰隆震九霄云天,簌簌落尘。
  赤锋三千精锐轻骑,整齐划一,排山倒海而来。
  “杀!”
  千万喊杀之声,呼啸如飓风掠过,如万马奔至,踏破一切。
  他长枪已弃,赤膊上阵,勇不可挡。
  梁军败走。
  初战告捷!
  
  梁军那夜立在揠龙城外,终是不敢攻城,面对着仅仅建成十余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