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染烟华+番外 作者:路潞安(晋江2014-03-24完结)
内全是淡红色的莲花灯,映得深黑色河水上斑斑点点,流光溢彩,光如白昼……
男女相携同游,毫不避讳。
香粉扑面的小扇儿堪堪遮住佳人的脸,只露一双眸子,含情顾盼。
灯如海,光流转。
“美,真是美极了……”她不禁喃喃道:“原来这半年,揠龙居然如此繁华了……”
“瞧你这没见过世面的。”身侧五六个将士们哈哈大笑,笑声震得整条拥挤的街道,也微颤了几下般。
秋雨楼,此时花灯点缀,更显繁华,楼高参天,此时轰然绽开一朵烟花,五光十色,姹紫嫣红,流光铺满夜幕,引得楼下人人抬首而望。
她携了一盏红灯,笑着踏进人声鼎沸的酒楼。
“好酒量!冯将军不愧是大燕第一!”
嬉笑声中,赞叹声中,酒楼一楼,大厅中央此时没有桌椅,所有的桌子都堆成了一座山,层层木桌搭到五楼,一个猩红风氅的男子簇拥着成千上万如山的酒坛,仰首豪饮。
姿态豪迈恣意,尽显风流。
“好酒……只是无人能陪本将军喝到最后啊!”冯焰朗声一笑,将酒坛“咣当”一声砸下来,坐在角落的郭子奚鄙夷地翻了个白眼,道貌岸然地拥紧了怀里的舞姬。
那舞姬檀香扇一遮,露出眼眸刚刚打量到门口的小乞丐。
“哎呦,吓死奴家了,这小乞丐何处来的?”那娇艳美人此时娇羞荏弱地靠在郭子奚英挺的臂弯里。
“郭将军,洒家刚刚守城,这小乞丐说要向玉锵侯求婚,我便放她进来了!哈哈哈!”一众守城门的将士们放声大笑。
遽然,整个闹哄哄的酒楼,被他这句话震得,陷进了惊涛骇浪般的轰动里。
“这小乞丐居然是个女的?没看出来呀!”
“哈哈,果然有看头,今夜小乞丐你红星鸾动啊……”
“玉锵侯好久被拔剑了,过会儿便有得看了!”
一浪赛过一浪的吵闹,令她耳膜都颤动了起来。
她提着红色的灯笼,拔足而上,褴褛不堪的斗篷,棉絮都撒了出来,她毫不在意,只是在众人的哄笑声,与咄咄逼人的目光里,找寻着他。
秦湑,秦湑,你在何处?
小乞丐满面灰土,唯那一双眸子露出点清丽的瞳光。
秋雨楼,最高处。
她停在一重厚重的帘幕之前,隔间内,隐隐有灯光。而廊中未点灯,此处暗影碎碎,幽寂静谧。
楼下喧嚣嘈杂渐渐只剩下隐隐从脚底传上来的震动,闷闷地,像是在很远的地方,而这最高的一层,高处不胜寒。
寂静如禅房深处,幽幽凄冷。
心如擂鼓。
她静静伸出手,撩开那厚重的幕帘,像是隔了千年的尘埃,万丈的软红,在那之后,她便可以靠近他!
光,遽然涌出来,照亮她的眼睛,窗边悬着的那盏明明灭灭的红灯笼,和她手中提着的,一模一样。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
他在灯火阑珊处。
此时,镂花的木窗外,一个嫣红的烟花,绽开花瓣,轰隆声席卷而来,流光散开在她的眼睛里,化作一点一滴,细细碎碎的红光。
他背对着她,此时缓缓回头,身影,动作,被繁华缭乱,盛世烟花映得遗世独立。
寂寞如常。
楼下,太平光景,万民欢腾,流光在揠龙城连绵成火光的巨龙,盘旋逶迤,烟火冲天,倾城绽放。
此时,万千烟花,一齐升空!
“轰!”
赤橙黄绿青蓝紫,百花争艳,春日又来,盛世永延!
她哭了,泪水汹涌,尽数被光打亮成五彩缤纷,美轮美奂的颜色。
心口千言万语,此时,不剩一句。
两人之间,三步距离,两盏红灯,一间楼阁,再无其他。
以上——
这便是,她的盛世,他的太平。
“回来了?”
“嗯……”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写完咯,番外篇里见!
☆、番外之洞房花烛
大红的喜被,层层叠叠,绸缎被褥四角塞了大枣花生桂圆莲子,摩挲起来沙沙地扎人手心,一床双龙双凤簇团牡丹,一床鸳鸯交颈相戏春水,或是百子游戏,喜鹊登梅。
雕牡丹的紫檀窗,双喜字红如朝霞,灿若桃夭,孤余楼上张灯结彩,流光嫣红,却无往昔的幽雅静谧,一派灯海华彩……
五更天,婚房外的嘈杂喧闹还在继续。
江云宛愤懑地往后一倒,倒在层叠簇拥的喜被里,连喜帕也坠在地上。
“姐姐,快起来,哪有这么洞房的啊!”素敛惊道,赶忙将她拉了起来,扶正做好。
“洞什么房啊!这都五更天了,秦湑那个酒鬼还在外面喝酒……我看,全都是你家官人沈青影,死拽着他不放!”江云宛撇唇,抱紧了床柱。
“你就这么着急啊……新婚之后夜夜春宵,还怕不够么?”素敛红着脸揶揄她,一面拿手肘戳了戳江云宛的小腹,挑了挑眉,凑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
“素、素敛……你羞死我算了!”江云宛憋红了脸,笑骂道:“果然呢,你这丫头六个孩子不是白生的!五年不见,你竟生了六个,你……”
她还没说完,便被素敛拿手遮住了嘴,素敛急道:“你这没正经的,拿我说笑,我那不是还有一胎龙凤……”
果然是珠圆玉润,很好生养,沈少卿你有眼光!
江云宛忍笑忍得花枝乱颤,今年沈青影带素敛和六个儿女从冀州回京,官复原职,她才得以和素敛相认,回想起刚刚素敛六个孩子在喜被上打滚玩闹的场景,真是要多乱有多乱……
只是,这天都快亮了,秦湑还被三军战士们团团围住,看来不把他喝趴下,他们是不会罢休的。
“酒多伤身……这冯弟弟看来真是找死,有本事来找我拼酒啊!我可不是当年的二两倒江大人,老是缠着我家官人,真是……”她笑着骂道,谁知“我家官人”四个字刚说出来,她自己却羞得说不下去,只好将那双狐狸般的眼眸滴溜溜地一转,将红透的脸埋进喜被里。
“呦,这还没洞房呢,姐姐你就叫得这般亲~~”素敛贴过去呵她的痒。
“秦姐夫,不喝完这一坛,不准洞房!”冯焰的声音忽地从庭院里传来,他似乎也喝高了,有些口齿不清,随即赤锋、天策和镇戎三军的战士们也开始瞎起哄,声音震得孤余楼都发颤:“这如花似玉的新娘子我们也没看见,秦姐夫你太抠了!叫秋姐姐出来喝几杯嘛!”
“是呀是呀,不叫出来,今儿就不放你走!除非你把兄弟们都喝趴下!”书生将军郭子奚一向道貌岸然,如今看来他也喝得不少……
江云宛黛眉一蹙,支着耳朵细听。
“本侯的夫人,也是你们这些五大三粗的俗人可以随便看的?”
忽地传来这么一句,秦湑的声音,在一片嘈杂里,直直地,准确无误地钻进她的耳里。
霸道,清冷,还带着不容置喙的专横。
江云宛痴傻一笑,恨不得现在就出门陪他把一群起哄的将士们喝倒。
“傻人,也不知你酒量如何……”江云宛讷讷自语道。
“行了,都散了罢,要喝明日再来,我娘子都等我一夜了。”江云宛耳畔忽地又传来一句,秦湑话音未落,酒席上就像炸开锅了一般哄闹起来。
“哎呦,我的牙都被侯爷酸倒了!”
“侯爷原来也是性情中人!”
“这长夜漫漫,人家对影成双,咱们哥俩不醉不归啊……”
说罢,那班子带兵打仗的粗人又开始猛灌,偶尔能听见夜舞和长岁吵架的声音,吕夷吾在屋顶上弹琵琶的声音,冯焰和郭子奚划拳的声音。
一团乱麻中,唯有他轻缓的脚步声,令她心尖微颤。
“来了来了!姐姐你快盖喜帕啊~”素敛胡乱地将喜帕盖在江云宛头上,便吆喝起丫鬟们倒酒点烛,手忙脚乱。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卷着些微凉,带着酒气的夜风,江云宛心如擂鼓地坐在大红的床沿儿,听见他一步一步地走进。
他并没言语,这间屋子他熟稔至极,只走了几步,便已经走到床边,江云宛还没来得及去感受,他便贴着她的身侧,缓缓地,坐在她的左手边……
床沿明明很长,他却偏偏紧紧地偎着她,佛手香沾染些清冽的酒气,离得她极近,令她一时间两腮红透,滚烫地红到了耳根。
这厢还在羞赧,左手背上,忽地一阵温热!
他轻轻伸出手,覆上了她的手背。
他的,右手……那枚秦家祖传的碧玉扳指,透着凉气,在她手背划开一道痕,凉凉的,撩人的,却是他温柔得如水般的触感。
“等久了?”他问道,语调轻柔,撩得她耳畔温热。
“我……”她愣了许久,却不知如何回答……
等久了?究竟等了多久?其实二人皆是等了好久好久,久得,如今她还不敢相信,此刻和她并肩坐在喜被上的人,就是他……
红烛摇曳,满室嫣红的流光里,身侧是他。
洞房花烛,长夜熬尽,等在尽头的人,是他。
“揭了这红帕子罢……我想……看看你……”她忽地出声。
素敛和丫鬟们具是一惊,头次听说新娘主动要揭喜帕的!
于是,她们私下都笑开了,看来这玉锵侯夫人,果然不是寻常的女子呢。
秦湑不动声色地,轻轻地,撩开她的喜帕。
江云宛但觉眼前红光满室,流光溢彩,却不及他的一角侧颜。
果然,他配这身红衣,乃是绝世风华。
身姿修挺,长身玉立,那抹嫣红映得他玉琢的颜,乌墨的发,黑白分明,眉目冷艳。
这难道不是天下第一的男子?简直像是从画上走出来的。
这颗嫩草,居然被自己吃干抹净了!
江云宛不由得傻笑起来,嘿嘿地靠近他,将他瞧了个仔仔细细。
“别急着洞房,还没喝合卺酒呢。”素敛揶揄她。
她恍惚地回过脸,方才想起屋里还有人。
两个小丫鬟捧着合卺酒,笑道:“新郎新娘,请用合卺酒。”
玉白小杯,衬着相连的那根红线,红得触目耀眼,撩人魂魄,她接过酒杯,便见他缓缓倾身,靠近自己……
离得很近,合卺酒香有些甜糯,红帐内牡丹花香馥郁浓烈,好似天下所有艳丽和妖娆尽数被眼前这一幕收敛了去,遂觉一切美得似梦,华丽得如幻,她的脸颊贴着他冰凉的颊边,倾身而过,指间的白玉酒杯微微斜过来,便是甜腻入喉,如糖似蜜。
美不胜收。
耳边,素敛的吟唱,又像是从天际传来,不甚清晰,因为他的容颜,已经摄了她的魂魄,攫住了她的所有视线……
“何以致契阔?绕腕双玉镯。
何以致拳拳?绾臂双跳脱。
何以道殷勤?约指一双银。
何以致区区?耳中双明珠。
何以致叩叩?香囊系肘后。
何以结恩情?美玉缀罗缨。
何以结同心?素缕连双针。
何以结相于?金薄画搔头。
何以慰离别?耳后玳瑁钗。
何以答欢欣?纨素三条裙……”
不知过了多久,回过神来,屋内已经没了人,素敛带着丫鬟们走出了婚房,吹熄了一双高高的红烛。
唯有床榻边的小烛,此时也要燃尽般,只剩了一小截,门外,欢笑嬉闹声,饮酒作乐声还在嘈杂,兀自繁华,反而显得婚房内有了几许静谧和痴缠。
“冯焰又嚷嚷着让你喝了好多罢?”江云宛凑过去问他。
“不多,他喝了三十坛,我只喝了三杯。”秦湑回答,那冷艳的笑,有令江云宛有些发愣。
“你使诈了?”江云宛狡黠笑道:“好个玉锵侯,新婚夜喝酒还作假……真是太没诚意了……”
只是她还没说完,秦湑已经把红色绡金帐帘拉上,将她猛然压在身下。
“若是喝多了,怕你再溜走,今日把你娶进门,你彻彻底底成了我的,便不能再消失了……”秦湑咬着她的耳垂,令她身子有些发燥,两颊滚烫,听他炽热的声音又响起,有些沙沙的欲*色:“再说了,今夜的要事一定要办,我怎能喝醉?”
还要事?!
这个小色鬼真的如狼似虎~
江云宛抬眼去看他,见他不笑不语,双眼虽然黑得空洞,但隐隐透出滚烫的热,已经不能消圜,无法阻挡……
接着便是他重重的吻,覆在她的唇上,交缠良久。
她呼吸急促了些,低吟了几声,便听他沉声道“刚刚沈少卿跟本侯聊了聊。”
“聊、聊什么?嗯……别这样,我的衣服……”他还没解开她的凤冠和霞帔,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