肋上蝶+番外 作者:高雨莫离(晋江vip2012.11.1完结,np,腹黑)





霍卓珏开口叫住:“太医。。。”
 “见过王爷。”卢太医施了一礼;似知他所想般,直接道,“都是皮肉伤,已经施过创药,断骨亦已接好,只需妥善修养即可,请王爷放宽心。”
霍卓珏点点头,目送卢太医离开后,迈步走了进去。

宫婢打起帷幔,霍卓珏一进来,便闻到熏香亦压盖不住的血腥气,目光所及,那惦念的人儿正静静地睡在榻上,乌发披散一枕,愈发衬得脸色苍白。
霍南朔坐在床边,对于他的到来似无知无觉,只紧紧地握着床上人的手。

霍卓珏收回目光,放低声音道:“我自河西返都的途中偶遇曹家家眷一行;发现曹炀乃家仆假扮;恐其中有诈,便连夜赶返上都,回府才知进廷带了若儿出去。进廷以前曾说过要带若儿去摘星楼,我料想或许便是去了那里,还好到得不算太迟。”

 “断了三根肋骨,四处剑伤,还‘不算太迟’?”冷冷的声音中带着不加掩饰的怒意。

霍南朔脸色微霁,右手一撩袍角跪倒于地:“今夜之事,错在进廷有失谨慎。请皇兄念在他有伤在身,其所犯之过由卓珏一并承担。”

沉默弥漫,二人一坐一跪,皆是一动未动,周遭只闻一众宫婢此起彼伏的呼吸声。良久,方传来声音:“曹家余党由你处理,莫要留下痕迹。”
霍卓珏明白大哥是要亲自料理曹炀,口中应诺,起身,低沉威严的男声再次传来:“你长途奔波辛劳惫乏,待此事了结,可休歇几日,顺便照看进廷。”
霍卓珏无声地叹了口气,深深看了一眼床上的人,随即告退而出。

霍南朔只觉握在掌中的手冷若冰,无论多久也无法捂暖。他缓缓伸出手,轻轻抚上那苍白的容颜。。。。。。看到她浑身是血被送回时,他几乎瞬间被狂怒躁意吞没,只恨不得杀尽伤她之人以泄愤意。尔后太医前来疗伤,看到那一处处狰狞的伤口,整盆整盆的血水,他只觉心头某一处无法抑制的抽痛,竟生出“以身代之”的念头。此时他已无心深究自己的心境;将那冰凉的手放到颊边摩挲着,眼中怜惜满溢。
 本欲上前规劝的施漳漳将这一幕尽收眼底,默默地阖上帷幔,领一众宫婢静悄悄地退了出去。

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方明黄帷幔。我勉强挪动了一下,轻微的动静立时惊动了屋里的人。
霍南朔疾步来到床畔,握了我的手,眉头紧锁,声音带了几分担忧:“是不是伤口疼?”
我摇摇头,眼见着才不过一日功夫,这一贯整洁的男人下巴上冒出了青渣,眼里也挂了血丝。我心中一软,伸出手臂探向他。霍南朔不明所以,向前倾身,我以手指触上他的眉心,轻轻揉着。
霍南朔的眸色渐渐幽深,随即拉下我的手,扣在掌中摩挲。

 “可算醒了。”一个声音打破了两人间无声的呢喃。施漳漳面带欣慰,站在床边问:“要不要吃点东西?”
我忙不迭地点头,施漳漳转身前去张罗吃食,霍南朔坐到床头,小心翼翼地把我扶起来,靠在他胸前。
我偏头看到屋里的情景,略带惊讶地问:“你把知典阁搬这儿来了?”
 “嗯。”他淡淡应着,伸手接了施漳漳递过的瓷碗,舀了一勺,放到唇边吹了吹,又试了试温度,送到我嘴边。
我张口咽下,以鲍鱼鸡骨炖熬的粥香溢满唇喉,霍南朔每一匙都试过温度,方喂给我。我这才明白当初在军营他受伤时为何那般别扭,原来不更事的人是我。
我忍不住凑过去在他脖颈上蹭了蹭,小声问道:“我是不是很笨?”
霍南朔微怔,随即明白了我所谓何事,眼中染了笑意,点点头:“是挺笨的。”
我郁闷地嘟了嘴,伸手在他腰上狠狠掐了一下。
霍南朔倒抽了口气,一把勾起我的下巴作势要咬,我嘻笑着躲闪,在他怀里拱来蹭去,终是被他扣住双手,动弹不得。
 “老实点!”他微微喘息,斥道。
感受到他绷紧的肌肉,我起了玩心,更加得寸进尺地贴了上去,果然小腹处顶到了硬硬的一根。
我扭了扭身子,不出所料地再次听到了喘息声,霍南朔咬牙切齿地道:“闻若!”随即一手扣了我后脑,狠狠亲了下去,好一会才放开,气息不稳地吞吐在我唇边:“等你好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含着他的唇,痴痴恋恋地笑。

因为断了肋骨,我一时下不得床。霍南朔把奏折文书等都搬到了寝宫,除了上朝,所有时间都留在寝宫陪我,就连与大臣议事时都仅只是放下帷幔,毫不回避于我。
我灵光闪现,喜滋滋地问他:“我这算不算‘垂帘听政’?”
霍南朔登时被茶水呛了一下,哑然失笑,伸手揪我的面颊:“真不知该说你是傻还是机灵!”

养伤的日子在甜腻欢欣中流逝,霍南朔每日亲手喂我吃饭,连擦身换药这些事都亲力亲为,我不只一次看到施漳漳皱起的眉头和不赞同的眼神。然而私心作祟,我一想到反正伤好以后也没有这待遇了,便放任自己沉迷于这难得的日日相偎相守中。
我惦记着霍进廷,几次问起,被告知他在家中养伤。我见霍南朔没有允我探视的意思,又想到此次意外受伤毕竟是因我贪玩出宫所致,也不好多求。想到有霍卓珏在旁照料,便放下心来。

这日,我在床上躺得腻了,吵着要出去。霍南朔劝不住,只得用大氅将我裹成粽子般,抱到观湖亭中。石椅上铺了厚毡垫,地上围了几只火盆,我坐在他腿上,拿了包鱼食,早有伶俐的小太监将湖上薄冰破开,我将鱼食一把把丢下,引来数条锦鲤争抢。
霍南朔一手圈着我,一手拿了本奏折看着。
我喂了一会便觉无趣,扭动着想下地,被他手臂收紧困在怀中,警告道:“伤还没好,不许乱跑。”
 “早好了。”我不满地嘀咕道,“哪有那么娇贵。”
 “娇不娇贵,我说了算。”霍南朔拿奏折敲了我的头一下,“再不听话就让卢太医开汤药!”
我吐了下舌头,老老实实地靠回他怀中。

远处一个小太监小跑而至,垂手在旁侍候的游海余光瞟到,立即迎了过去。两人耳语了几句,游海折回,在霍南朔身侧低声道:“周侍卫回来了。”
我正抓着他腰间的玉佩把玩,闻言抬头:“周侍卫?是周准吗?我好久没见到他了。”
霍南朔未说是也未说不是,只道:“有点事需处理,我很快回来。先送你回去好不好?”
我听话地点头,任他抱我回了寝宫,安置于床。霍南朔又嘱咐了施漳漳几句,方匆匆离去。

知典阁。
周准和一位身着青袍的老者垂手站立,见霍南朔进来,齐齐跪地叩首。
 “免了。”霍南朔在长案后坐下,两人谢恩站起,面容间皆带了些许疲意,显是一路风尘仆仆急赶而至。
周准双手捧上一个厚厚的包裹,禀道:“娴妃娘娘命属下带了书信及亲手为皇上赶制的荷囊和袍服。”
游海上前接过包裹,放到霍南朔面前的桌案上。

一笺白色信函静静地躺在锦袍之上,霍南朔将信笺放到一边,随手翻开袍服,上好的云锦缎上以苏绣的手法细细地绣了一条赭色升龙,针脚工整,彩丝繁复,不知花了多少日夜方能得此。
霍南朔淡淡道:“不是说了,她身子沉,这些事交由司珍坊去做便可。”
周准回禀道:“娘娘说,她日日闲坐无事,做点女红排遣时光,更得相思以寄。”
霍南朔没有再言,转向那老者:“院正一路辛苦。”
那人赶忙躬身道:“不敢,此乃为臣职责所在。”稍顿了下,又道,“自老臣随娘娘前往桦叶山庄已半年有余,娘娘身体并无大恙,惟对皇上的思念与日俱增。特别是皇上御驾亲征的消息传出后;娘娘便日日向南方焚香祈福,兼诵颂平安经。听闻皇上大捷归来后,更是情难自抑,喜极而泣。然。。。”他迟疑了一下;道;“娘娘自皇上出征后便一直未能相见,相思牵挂之心日有增益。近月来,老臣见娘娘言少笑寡,食欲不佳,似有产前郁结之嫌,唯恐忧思过度伤损胎气,斗胆谏请皇上接娘娘回宫待产。”
周准亦补充道:“娘娘向属下详细询问了皇上的衣食起居,言辞中颇为惦念,临走时还殷殷叮嘱属下转告皇上以龙体为重,切莫过于操劳。”

霍南朔神情深敛莫测,沉默未语,游海见状,上前一步低声道:“陛下,不如先看看信笺所言。”
霍南朔不置可否,随手抽出信笺,打开看了一遍,眉心微锁,沉思半晌,对周准道:“你便再跑一趟,接她回来吧。”
周准领命而去,霍南朔对那老者道:“院正不必再赴山庄,待她回来后随旁伺候即可。”
院正谢恩退下。

屋内静了下来。霍南朔拿起裹在袍服中的荷囊,上面一对交首双燕栩栩如生,右下角一个清秀的“妍”字。霍南朔将荷囊夹在指间把玩了一会,随手揭开龙椅扶手上的暗格,忽地顿住了。
游海不明所以,悄悄探身,却见皇上从暗格中拿出了一个小纸团,托在手中凝视着,嘴角缓缓地勾起了一抹笑意,眉宇间柔化出温柔暖意。游海心中纳闷,仔细地看了又看,才发现那“纸团”有四肢尾巴,隐约是个动物模样。
霍南朔捧着纸模看了一会,方小心翼翼地放回暗格中,随后拉开案几上的抽屉,将荷囊放了进去。





第27章 痴心劫(二)
 霍南朔这几日越来越忙,下朝后赶回宫陪我吃过午饭,每每到了下午便不见人,一直到晚膳时分才归。我早已在屋中憋得窒闷;他不在便再无人能管得我。于是每天下午他离开后;我紧随其后溜出屋,在花园庭院中四下游耍,再赶在他回来前回到屋里扮乖乖养病状。

施漳漳这些日子亦不知忙些什么,常不见人,香梨更是奈何我不得。一下子没了管制,我顿时如脱笼小鸟,东晃西逛,掏鸟逗鱼,将整个皇宫当了个大乐园般,逛了个通彻;甚至还从古旧的藏书阁里翻出数本春。宫图,找了个假山洞躲在里面津津有味看了一下午。

这天傍晚,我正想去拿被我偷偷藏起来的春。宫图,忽然看到施漳漳手里端了个托盘,正一路碎步往园子深处走去。我刚想出声招呼,她已匆匆转过回廊不见了人。
我微感好奇,便提步跟了上去。

只见施漳漳七拐八绕,越走越深,我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走了片刻,前方出现一大片茂密的竹林,施漳漳熟练地寻着竹子间的空隙穿行而过。我走到近前仔细一看,才发现状似随意排列的竹林间实则存有一条通径,若不留意很难发现。

我愈发纳闷,放轻脚步沿着通径跟了过去。绕过竹林,迎面便是几重起伏嶙峋的假山,我留了心,细细探看,果然在假山中寻到了曲径。我顺着交错盘曲的暗径向内走去,越过几重山石,眼前忽然一亮,隐隐地传来了话语声。
我藉着巨石隐了身形,屏息凝气,向外望去。

假山后豁然另一番天地。一树寒梅如锦,团团簇簇娇艳的紫粉优雅绽放,暗香袭鼻,卵石铺成的小径两侧是竹篱隔出的花圃,沿着曲径看去,两间典雅的屋房坐落其后。

施漳漳正背对着我站在梅树下,摆弄着青玉案上的细砂茶壶,旁边的软榻上一对男女相偎而坐。女子披了一袭白狐大裘,云鬓花颜,肤如凝脂,比那寒梅亦要娇艳几分。男子只露出侧脸,我一眼看去,登时如遭雷殛,整个人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此时女子的声音柔柔响起:“陛下,你看这梅花开得多好。已经十三年了,一点都没变。”
 耳边传来熟稔的声音,少了往日的冷漠,多了几分温柔:“树么,有什么可变的。起风了,你身子重,还是回屋歇息吧。”
女子撒娇般地腻声央求:“不嘛,再坐一会。”眼见身边人蹙眉,伸手拉了他的手放到肚子上,“宝宝也想多呆一会,不信你摸摸看。”

我顺着两只交叠的手看去,女子掩在大裘下的腹部高高隆起,脸上带着幸福的笑。身畔那个在昨夜搂我入睡的男人此刻正温存地凝视她,大手轻抚着她的腹部,里面孕育着他们最珍贵的宝贝。一旁的施漳漳沏了茶却没有打断二人,只在旁静静站着,眉眼间都是腻宠的笑。

我傻傻地看着,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泛起,迅速蔓延周身,溶入血脉,凝结了血液,冰封了心跳。我颤抖着摸上胸口,那里面空洞如渊。我恍恍惚惚地扶住身边的山石才勉强站稳,那柔美的声音如蜿蜒的小蛇,细细钻入耳中:
 “陛下还记得么,小时候每到过年我们便会偷偷跑来这里,在梅树上刻下一道,你说等刻到第十五道时,便会给我一个安稳的家。”女子轻轻叹了一声,缓缓侧首枕上身边宽厚的肩膀,满足地呢喃,“臣妾始终相信,陛下一定能做到的。如今才不过十二道,我们不仅有了家,还有了一个孩子。”
炉上的水沸了,发出咕嘟嘟的声响,掩没了男人的回答。女子抬起头,笑着去拉身边人的手:“今年还没刻呢,刚好陛下今日在,便一起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