肋上蝶+番外 作者:高雨莫离(晋江vip2012.11.1完结,np,腹黑)






洗漱停当,吃过早饭,唐煜带我出去熟悉环境。这里距离胥都约百里,风景清幽雅致,不远有个小村庄。唐煜喜欢清净,又见这边景色怡人便选了这处。他目前仍在游历中,并无固定居所,不过是临时落脚一阵罢了。

博夕是他在路上收留的。当年唐煜碰到他时,小家伙身患恶疾,满身浓疮,且有言障,被父母抛弃在废石堆里。唐煜将他带在身边,治好了病,小家伙胆子渐渐大了,慢慢克服了语言障碍,迄今言谈已与常人无异。

我在旁边眨着星星眼,殷殷地听着他淡然的叙述。

我对唐煜的印象仅存于当年娇耳山的一面之缘。至于他是做什么的,人品如何,则完全没有概念。对于糖哥哥的想象,皆来源于这些年独处时的各种YY。然没想到的是,幻想竟然与现实重合,梦中的糖哥哥果然是个神仙般满怀善念的人。一时间,我只觉仿似饮了数坛美酒般,甘醇欲醉,一颗心飘忽忽飞在云端,眼前只见得繁花如锦,绽放漫野,白衣似雪,长发如墨,容堪琳琅珠玉,醉煞了这满山的春花。当时我还不知道,这就是所谓的“怀春”。

听他讲完,我忍不住又问:“那你是如何找到我的?

唐煜微微一笑,似是早知我会有此一问,从袖中掏出一物递给我。我展开一看,却正是当时贴了满城的寻人画像。

 “那几日我受人所求前往胥都以北处的一个偏县看诊,那里位于山坳处,车马无法通行,唯有倚步,颇费了些时候。到达后又在那边逗留了数日,尔后折返胥都,早已错过你约定的会面时间数日。”他牵着我的手倚树而歇,“后来在胥都采购药材时,无意中听得有人谈论此事,刚好那药店老板爱凑热闹,将那画像留了一份。我借来一看,才晓得是你。”

我傻呵呵地笑道:“我就知道你一定能看懂,门主还说。。。”我猛地顿住,这才想起,当日毫不客气说画丑的那人,如今怕是已恨我入骨,那日的画面闪过,一时间不由心如鞭挞,抽疼难抑。

唐煜沉静地看了我一眼,体贴地将话题转开:“冷不冷?要不要回去?”

我摇摇头,咬着牙等胸中那轮疼痛过去,强自扯了个笑脸,又问:“后来呢?你又怎么知道我在青幺谷?”

 “托朋友帮忙打听,耽搁了些时候,所以去得晚了。”他轻描淡写地带过,极轻地叹了一声,伸手抚上我的发,“抱歉,又让你失望了。”

我只觉眼眶猛地一热,有什么隐隐地呼之欲出,边摇头边开口,不觉竟带了哽咽:“糖哥哥,一直都是我一个人在做梦,如今梦成了真的,我。。。。。。”我想说我很高兴,可心底却涌起莫大的悲凉,四周都是海,刺寒入骨,曾经心中唯一依盼的那份温暖近在眼前,却隔着那样一道深的渊,咫尺难逾。

唐煜什么也没问,只伸手搅我入怀。他的体温偏凉,不是适合拥抱的体质,但萦绕淡淡的药草香,却有着让人安心的力量。我知道离开大杲后,我已耽搁了太久太久。可尘世如此温好,爱情如此甘甜,就让我自私的多停一会吧。
我偎在他怀里,如是想。

唐煜带我回屋,给我把脉。
我见他良久不语,好奇地问:“按出什么啦?”
他缓缓收手,没有直接作答,却问:“若儿,你的左臂是不是折过?”
我点点头。
 “没有好好静养,如今骨节有一点错位。”他摆弄着我的胳膊道。
我连连点头。萧何也曾说过同样的话,我问他怎么办,他轻描淡写地说:“掰断了再接上。”
。。。。。。

 “待我叫博夕调些麻沸散,喝了以后便不会疼了。”
我回过神,瞪大眼睛:“还有这么神奇的东西?!”

唐煜看着眼前人惊奇的目光,如小兽般大睁的双眼,口中泛起苦涩:彼时见她,鳞伤遍体,却连个最寻常不过的麻沸散都未曾用过。这丫头的日子,端地不易。

博夕麻利地端来了麻沸散,我看着那碗颜色不咋地的汁水,着实没有胃口,忍不住嘀咕:“要不还是这么来吧。。。”
唐煜也不多说,只温和地看着我。我架不住他的眼神攻势,更不愿在他面前怯弱,带着英勇就义的神情,拿起碗一饮而尽。
味道确实不咋地,我呲牙咧嘴地吁着气,嘴里却突然掉进个块块,一咂摸,甜的!
我感激地望向唐煜,他已专注地定在我的左臂上,手指灵活地游走。一瞬间,我竟然有点嫉妒自己的胳膊。
 唉,真是魔障了。

唐煜很快将我的胳膊重新接好、固定,那汁水当真神奇,竟是一点未觉得疼。
他见我咧嘴傻笑不止的模样,忍不住摇头轻笑:“明明伤了,怎地却笑得跟中了彩头般。。。”
我闻言抬头看他:“遇到你就是中了彩头啊,而且还是头彩呢。”
他闻言微怔,随即嘴角扬起一个优美的弧度,温暖若春,俊雅绝伦。
我看失了神,心中只想:天上的神仙怕也不过是这般模样了吧。。。

 “若儿,你先前说,你是从大杲皇宫跑出来的?”唐煜边收拾桌上的药箱,边貌似漫不经心地问。
我的笑僵在嘴角,半晌才闷闷地“嗯”了一声。

唐煜看着眼前人瞬间黯淡的神色,心中微沉,面上却是丝毫不露。杲国的惊天宫闱秘闻已传遍天下,数十个版本,情节各异。且亦有传闻称那逃宫的女子便是连日来在江湖掀起轩然大。波的蝶九。他虽甚少涉足江湖,但关于蝶九的传说却是早有耳闻。那日听到她亲口承认,他亦微感惊诧,想不到原来竟是这小丫头惹得一向亲厚的大杲皇家三兄弟反目。

传闻其中一个版本,言大杲龙帝被妖女媚。术所惑,痴情迷智。如今所见,媚。术纯属虚讹,那大杲帝情根深种却是真的。

不知为何,想到此处,唐煜心中略感涩滞,星眸流转,再度落到眼前人的身上。五年未见,当年山头那个蓬发垢面,雌雄难辨的小人儿,已经出落成一个俏媚少女,言语举止间依旧率气未脱。如此稚真本我,敢说敢为,与世间推崇的女子卑微谦逊格格不入,难怪会招致非议至此。只是,这恰恰成就了她别样的气韵,仿佛饮酒般,初时不过好奇浅酌,却在不知不觉中被吸引、习惯、陈醉,直至欲罢不能。那几个人中龙大抵也是觅得了这份深藏的“甘醇”,才会如此竞相逐香。。。

他正思忖着,忽感衣袖被扯了扯,方回过神,一低头,小丫头正探着脑袋地盯着他看。
他抱歉地笑笑,将她拉到身侧,小心地避开她的左臂,温声道:“先住下,其他的事慢慢商量,总会有解决的善法。”

我点点头,留恋而小心地依偎着他:时间不多了,就容我好好地,把这最后一个梦,圆了。

两个人各怀心思,良久相偎无语。



胥宫。

 “上次萧门主既已退了我派人送去的贴,怎地如今改了主意?”清冷的男声回响在屋中。

 “回将军,这妖女前些日子伤了我如意门两个师弟,门主盛怒之下,深感此女心狠手辣,对朝廷乃至江湖诸多危害,万万不能任她继续逍遥作恶,因此特命我前来助殷将军一臂之力。”

一直漫不经心地捻动着手里的紫玉盅的男人抬起头,扫了一眼对面的女子,虽然银月面具遮挡了他的眉眼,但姚绿儿仍是下意识地挺起胸,强自按捺内心的惶遽。

不过一瞬,男人便已掉转了目光,似是非是地“恩”了一声。姚绿儿微微松了口气,却听得男人的声音传来:“既然你的两个师弟皆不是她的对手,萧门主又如何确定你能擒得此女?”

 “这个,将军不必担心,”丰满的樱唇勾出一抹诡异的笑意:“女人对付女人,总是更得心应手些个。”

闻言,男人再度抬起头,专注地看了她一眼。姚绿儿只觉一股凌厉之气掠来,不同于江湖武者的杀气,而是那种常年于军中淬炼而凝的威严之意,心中不禁凛然。就在此时,一物飞向脸面,她忙伸手接住,却是一个斟了大半盅茶的紫玉盅。

男人冲她举了举手中盅:“那本将军就静候佳音了。”

姚绿儿微微一笑,艳若桃李:“定不辱命。”


我便随着唐煜住下,每日里游山玩水,不出去的时候他在家摆弄草药,我跟着一旁添乱,少不了遭博夕白眼。我亦不示弱,总与他斗嘴。博夕言障虽已痊愈,但终归不如常人般利落,加之平素跟着唐煜,受到的皆是莫大尊崇,何时遇过我这样口无遮拦的,因此每每被我气得语塞,小脸涨得通红。唐煜只笑看着我俩吵闹,偶尔博夕气惨了跑去找他评理,他也只是拍拍我的脑袋,唤声:“若儿莫闹。”看似嗔责,其实溺宠意味十足。我则会立时收敛,乖乖地偎去他身旁。

他的话,於我而言比圣旨还有效。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爱情,可我知道他是我生命中最美妙的梦。从第一眼看到他起,从那一块甘甜的糖块起,我已经惦念了他整整五年。这种感情,不同于对霍氏三兄弟的日久生情,亦不同于对萧何的又恋又畏,我把我最纯粹的,对于所有未知美好的期许与企盼,全寄予了他。

 而五年后的重逢,他满足了我一切的幻想。我经常会坐在他身边,看着他修长的手指灵活地动作,渐渐痴了去,以为这情景美好得不似真实。





第49章 故梦圆(三)
 唐煜整理着格中的草药,不经意地一侧头,看到小丫头正盯着他发呆。这几日她时常如此,想来是心事缠萦。这也难怪,灭族之仇加上孽缘绝恋,换上谁都无法释怀。只是她的身世牵扯古老的禁忌,涉及三国,牵连甚广,报仇二字谈何容易。但他经这几日观察,她心中怕是早有决定,若非如此,也不会毅然与大杲帝决裂。

无论如何,要先留住她,唐煜暗忖,放下手中药材,侧身将一双冰凉的小手捂到掌中,问:“可是闷了?我们出去走走?”

我回过神,赶紧摇摇头:“没有,跟你在一起才不会闷呢。你忙吧。”
唐煜没再多说,用一只手握着我的,另一只手继续打理草药。

我用空出的手好奇地拿起一个金黄色的“小球”看了看,耳边已经传来他的声音:“这是川楝实,用于脘腹胀痛。”
 “哦。”我点点头,又拿起旁边的一株晒干的花叶,“这个呢?”
 “金盏菊,清热解毒。”
 “这个长得好像鸡爪!”
 “这是黄连,味甚苦。有句谚语不是说,‘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么。”
我来了兴趣,一株株问下去。
 “这个好看,是什么?”
 “山矾花,可化痰解郁;生津止渴。”
 ……
 “这是雷公藤…”
话音未消,他清楚地感到掌中的小手猛地一缩,紧紧地攥成了拳。

唐煜放下手中药材,转身将她整个拥入怀里,感觉怀里人身子僵硬如滞,遂抬手轻柔摩挲她的脊背,半晌,听到怀里人闷闷的声音:“它的功效。。。是不是杀精避孕?”


唐煜将我从怀中拉起,我耷拉着脑袋,又被他抬起下巴,不得不与他对视。
 “若儿,你可是曾吃过此药?”唐煜表情静然,似乎并无意外。
我没料到他一猜即中,心底尘封的伤疤揭开,内里赤。裸淋漓的血肉从未痊愈。

 “他把药加在汤里,每日给我喝。我以为他只是不想要孩子罢了,没想到他。。。他和别的女人早就有了。。。”这么久了,我以为时间可以削弱记忆,没想到那日的所见所感,仍旧清晰无比,痛感鲜活,在心间蒸腾翻搅,哽得我再说不下去。

唐煜轻轻抚着我的背,待我平静了一些,方执起我的脸,凝视着我,缓缓道:“若儿,有些话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你。不过你已经长大了,有权了解自己的身体。。。”
我愣愣地看着他,脑袋怎么也转不过味来:“我的身体。。。怎么了?”
唐煜的声音仍是一贯的温和,面色却已带了几分凝重:“你练的武功,是不是叫‘春落’?”
我茫然地点头。
唐煜似乎早已知晓我的回答,道:“当年我受你师父之邀会于荆山之巅时,曾与她讨论过这门功夫。这功夫乃你师父根据她原派武功演化而成,需要女子以至阴之体修炼方得大成。你师父开始修炼时。。。”他微微顿了一下,似乎是在寻找合适的措辞,“。。。已年过双十,但她天禀聪慧资质上佳,硬是将此门功夫练到了七成。。。”
我脑中越来越混乱:至阴之体?七成?这么说师父并非至阴之体?糖哥哥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那日我见到你,不过7、8岁模样,又是个女孩,便略有担心,下山之际曾向你师父询问,是否收了你为徒。你师父绝顶聪慧,并未正面回答。我也不好过多追问。。。”唐煜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伸手擎住我的脸庞,“你终究是练了。。。”
我更加迷茫,半晌,才想起追问:“练了。。。又怎样?”
唐煜凝视着我,表情复杂:“这门功夫会渐改女子体质。若从幼年修炼,根据进度不同,体质会逐渐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