肋上蝶+番外 作者:高雨莫离(晋江vip2012.11.1完结,np,腹黑)
唉,这盘根错节的各种因由,怎一个“乱”字可述。
可如果连胥帝自己都不知道的事,她翼骆莘又怎会得知?
霍南朔听了我的疑问,解释道:“自九州混战后,天下局势动荡,三国间始终势如绷弦,互自觊觎。为了打探他国动静,少不了互派细作潜入宫廷、民间。很多细作一呆就是数十载,娶妻生子、买田置业、甚至当官封侯,与寻常人无二,很难寻到马脚。有时子承父业,一代代做下去的也不在少数。”
我吓了一跳:“连宫廷里也有?那岂非很危险?”
霍南朔将被子往上扯了扯,盖住我的肩头:“小小蛀虫而已,无足以惧。有时反倒能推波助澜,事半功倍。”
我想了想,拍掌道:“就是说你有时候会散播假消息,故意让他们传回己国?果然还是我的夫君最奸诈!”
霍南朔嘴角抽搐了一下:“为夫便把这当做是夸奖吧。”沉吟了一下又道,“长公主这些年广树人脉,积厚资源,恐怕她手中掌握的消息,连她父皇亦尚不清楚。”
“那女人该不会想自己当皇上吧?”我随口问。
霍南朔眸光一闪:“离帝顽疾缠身,太子尚年幼,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那你支持哪个?”我从他怀里支起身子,问。
“这是他们的家务事,况且是否真的会如此,一时尚难结论。”他收臂将我重新搂回怀里,道,“然於百姓而言,国君是男是女,是嫡是侧并不重要,他们看重的是这个国君是否思民所思,虑民所虑。所谓贤者为君,天下福祉。”
“我可没觉得那个长公主有多贤德。。。”我小声嘀咕道。
霍南朔抚着我的颊,温声道:“一个女人,若心在朝野,谋在天下,性子自是要强势硬朗,缺几分温婉贤良。这世上之事,此消彼长,素难两全。”
这话触动了某处心事,我发了一会呆,闷闷地道:“说到底,终究还是给你添了麻烦。”。
“傻丫头…”霍南朔爱怜地亲了亲我的唇,“离国势弱,且位处于虎狼之口,一味地容忍退让终不是长久之计。结盟於其而言,利大于弊,这个道理,离帝不会不明白。”
我点点头,想起什么,好奇地问:“待灭了胥,你难道不想把离国也吃掉吗?”
我感到他的身体稍稍僵了一下,半晌,方道:“没遇到你以前,一统天下是每一个君王的梦想,我也不例外。”他专注地凝着我,瞳眸似夜幕中最亮的星,“只是现在不同了。我有了要保护的人,想要用更多的时间与她相处。陪她吃饭,哄她睡觉,春天一起放纸鸢,冬日一起堆雪人,一直到牙齿掉光,我希望我还能在她身畔,为她挽起一头苍苍白发。”
“那南征北战的野心,在这个愿望下,便显得微不足道了。”
眼前不知何时已水雾弥漫,我哽咽着伸手摸上他的脸:“那你岂不成了昏君?”
他笑着将我拥紧:“为了若儿,便当个昏君又有何妨!”
熟悉的龙涎香气渗入鼻端,掺合着独属于他的男人气息,淡淡的,却似从骨子里渗透出来,让我无比真实地感受到他的存在,现在,永远。
指腹揩去我眼角的泪,听到他无奈的低叹:“以前怎么吓都不哭,现在一碰就掉泪。。。”
我吸着鼻子,委屈地道:“十几年都没哭过了,总要补回来。。。”
他哑然失笑,我又道:“你是我的夫君才哭给你看的,要是外人,我才不哭呢!”
他闻言甚为动容,低头浅浅吻我,厮磨了一会,他含着我的耳垂气息不稳地问:“宝贝,冷么?”
自打我需要元阳驱阴后,这一句话,简直成为欢。好前的暗号一般。我在他下巴上啃噬着,含糊不清地应道:“还可以更暖和一点。。。”
红鸾帐暖,低语娇喃。窗外,夏风拂枝而过,将那一刻不懈的蝉鸣带得运去,留下一夜宁寂。
第68章 东风不解愁
霍南朔和霍进廷一早便去与离帝面晤。萧何在后花园中练剑,弥漫的肃杀之气吓得所有的仆婢皆避开三米之外绕道而行,园中的鸟雀齐齐高飞避难。
唐煜进寝室查看了一回,小丫头兀自酣睡未醒,看来昨晚是累着了。他将她横在被子外的手臂轻轻放回去,掩好被角,伸手摸摸她的脸。似是察觉出他的气息,睡得发红的小脸蛋自发地贴着他手掌蹭啊蹭不停。
他嘴角不由自主地弯起,小丫头平日里一副无法无天的蛮横样子,独独面对他时,不是撒娇耍赖,就是腻咕个不停,活像只摇着尾巴要人抱的小狗般。
而这一抱起来,就再也放不下了。。。
远飞的思绪被身后婢女压低的禀告声打断,唐煜听后,眉宇微动,随即起身走了出去。
敞开的镂空雕竹厅门里,夏日暖馨的和风送来阵阵荷香。厅内,翼骆莘背窗而坐,一袭烟色水纹褶子裙如水似雾,晨辉洒在及腰的乌发上,渗出碎金的柔光,将那凌厉之气掩去,颇添了几分婉约柔美。
唐煜自厅外走进来,躬身见礼:“见过长公主。”
翼骆莘站起身,和熙微笑:“先生不必多礼。”说罢示意让座。
唐煜在她下首坐下,率先开口:“萧兄性情孤傲不喜繁缛,闻若体弱尚在休寐,是以皆未能出迎,还望公主见谅。”
一向以苛厉闻名的翼骆莘却是微微一笑:“先生无须多虑,骆莘虽於宫中长大,却也不喜拘于那些繁琐规矩。”她没有称“本宫”却以闺名自称,唐煜眉心微微一动,不动声色地听着。
翼骆莘又道,“久闻先生神手盛誉,骆莘平素对医道亦颇为喜好,怎奈其博大精深,骆莘愚钝,数年所窥亦不过皮毛而已。”
“公主务任繁多,闲兴研医,已是难得。”
翼骆莘眼波流转,一丝喜色转瞬而逝,似不经意地抬手撩了一下鬓角,若有若无的幽兰香飘散开来,清雅馥郁:“先生可记得,五年前离西南爆发疫症,数千百姓感染而亡,生者抛家弃田,数十村庄一夜荒芜。。。。。。”
唐煜颔首,神情沉肃,显是亦想起了那次惊动九州的惨剧。当年连一直争战不休杲、胥两国,皆因忌惮疫症而暂时各自休战。
一场蔓延性疾病的伤害绝不逊于一场战争。
“当时,为了防止疫症蔓延,父皇不得不封锁城门,外不得入,内不得出,宫中太医院几乎倾巢被派遣至灾区。。。”翼骆莘目带惆怅,语气沉重,“疫症最终得到控制后,去到民间的太医几乎一个也没能回来。一名杵药的小徒带回院首逝前留下的一方药剂,这几年,我一直在派人研琢,希望能加以提缮,在疫症甫蔓延之前,便可得到控制,健康的人喝了,能起到防预之效。。。”
唐煜的目光灼灼濯亮,一直恬淡的神情亦多了几分动容,这就好比武师拿到一本绝世心法,琴师看到一架旷世古琴,早已深深沉浸的此道中人,又如何能拒绝这般诱惑?
翼骆莘眼波明媚,朱唇噙笑:“不如请先生到明月阁一坐,骆莘尚有不少疑惑,想请先生指教。”
…
“师。。。师父!”一声呼喊扼断在喉中,我从梦中醒转,蓦地翻身坐起,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藕色幔帐。
师父,你是来提醒我的么?你交代的事,我并未忘记。我只是不知道,如何在这茫茫人海中,找到一个叫叶今的人?
“去离国,找一个叫叶今的人,让他看到胸口那记纹画,然后。。。杀了他。”
这是师父临终前交代给我两件事中的另外一件。
至于为何要给他看到胸口的纹画,我一点也不明白。从小我就不喜欢那朵花,纹的时候好疼好疼,之后无论我怎样搓洗都掉不了。它已经成为了我身体的一个烙印,永远消不掉。每个夫君第一次看到那朵花时,都会蹙着眉凝视半晌,眼里的神情好复杂。他们一定不喜欢,可是,总不能拿刀把皮剥掉吧?唉。。。。。。
离国。。。叶今。。。叶今。。。离国。。。无画无像,无根无源,如何去找?跟霍氏兄弟说?可眼下他们正全力以赴忙于结盟的大事。跟糖哥哥说?十有八九会被他劝阻莫要滥杀无辜。跟萧何说?他大概会直接把离国所有名“叶今”杀光了事。。。。。。
我拥着被子,苦恼地坐在床头。
大概,也只有等杲离结盟胜胥后,再“顺便”跟离帝提提这件“小事”。。。
我看着自己搭在被上的双手,露出一丝苦笑。。。
多想像以前一样,玉绡缠臂,潇洒来去,亲手替师父杀掉那欲除之人。可如今,连拿一双筷子久了,手都会抖,离开他们,我连独立活下去都做不到。。。。。。
门口处传来一声低咳,我蓦地惊醒,转头一看,不知何时到来的萧何,健梧的身躯斜倚着门框,双手环胸望着我。
“门主,你什么时候来的?”我收敛心思,挤出一个笑。
“再不来,午饭你都没得吃了。”他信步走了过来,在床榻边坐下。
“已经中午了?”我恍然,摸着肚子笑道:“别说,还真是饿了。”说罢便探手去拿架上的衣服。
萧何接过我手上的衣服,帮我穿戴好。我跳下地,就着婢女端上的银盆净了手脸,笑盈盈地一扯他的衣袖:“走吧。”抬脚便往外去。
手却忽地被握住,我回身,萧何深黑如墨的眸凝着我,隐隐流转着融融柔意。他一向是冷的,只有在看向我时,周身冰霜才会化做点点春暖。
“记得答应过我的么?”他开口问。
“嗯?。。。”我脑中开始打转。
“从今以后,不许再一个人偷偷跑开。”他没等我回答,便已替我回答,精遂的目光深深望进我的眼里,仿佛要一直看进我心里。
“哦。。。”我垂着眼睑,望着自己的脚尖,下巴却被扳起,男人的目光有着洞悉一切的精湛深沉,我被这目光逼得无处躲藏,努力挤出一个若无其事的笑:“那个。。。我没有忘的。”
他青峰微挑,目光中的凌厉收了去,化作淡淡柔意,握了我的手:“走吧,不是饿了么?”
午饭时宫女传来口讯说,唐煜被长公主留在明月阁共进午餐。这消息搞得我郁闷已极,连饭都少吃了半碗。
“你说,她一个公主,和糖哥哥有什么好聊的?”我嘴里嚼着,含糊不清地问萧何。
萧何没理睬,挟了一块剃了刺的鱼肉塞到我嘴里。
我嚼着,忍不住又抱怨道:“要聊国事也该去找霍南朔嘛,缠着糖哥哥算怎么回事?啊,她该不会有什么不良企图吧?那糖哥哥岂不是羊入虎口。。。唔。。。”
嘴里又被塞进了一块羔羊肉,萧何轻描淡写地道:“唐煜自有分寸,你休要胡乱寻思。”
我鼓着腮帮子说不出话,心里仍旧闷闷不乐。
吃完饭又过了大半个时辰,唐煜方才回来。
他刚一迈进厅堂,一个黑影嗖地一下,迎面扑了过来。唐煜下意识地地双臂一展,接了个满怀,温凉软玉的一团。
“糖哥哥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那“一团”搂着他脖子抱怨,鼻子耸了耸,忽地俯下头在他胸口嗅了嗅,眉头蹙得更紧,二话不说,从他身上蹦下来,扯着他的衣袖便往里走,“去换衣服,不不,直接去洗澡好了!都是那女人的香味。。。”
唐煜哭笑不得,从甫进门到现在,他一句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已经被推搡着去沐浴了。
霍南朔和霍进廷回来时,看到内庭回廊上坐着个小人,两条腿搭在栏杆上打着摆子,正撅着嘴望天。
“谁惹我们若儿不高兴了?”霍进廷还未走近便打趣地大声问道,身旁的霍南朔大步走了过去,伸臂将那小人抱入怀里,入手所触一片冰凉,不禁蹙眉责道:“风这么大,怎地也不多穿点就坐在这里?”
“他身上都是别人的味,哪还管我穿不穿衣服。。。”
这没头没脑的话令霍南朔和霍进廷一时都没听明白,俩人互望了一眼,不得其详。霍南朔抱着人边往里堂走,边探问:“若儿今儿个做什么了?”
“生闷气呗。”一双小手出气般地一下下揪着他胸口对襟上的纽文铜扣。
霍氏兄弟愈发纳闷,小丫头素来直来直去,很少这样憋屈着,真不知今日是被谁惹着了。
迎面,唐煜从屋里走来,看样子也是出来找人的。
以往一见糖哥哥就腻咕个不停的小丫头此时却一反常态,任由霍南朔抱着闷头不吭声。
“唐先生。”霍进廷和霍南朔同时开口。
唐煜亦微微躬身:“见过陛下。”言罢看着他怀里蜷着的一团,含笑温声道:“今儿个园子西头螭池里的锦鲤下了子,若儿想不想去看看?”
那团蠕动了一下,眯着眼偷偷斜睨了一下,最后还是伸出了手。
霍南朔将怀里人交给唐煜,吩咐身后的婢女:“去拿件披风。”
婢女麻利地送来披风,霍南朔帮着将那一团裹好,道:“有劳先生了。”
“陛下客气。”唐煜颔首示礼,举步向外走去。
霍进廷收回视线,望向自己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