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请为为夫正名 作者:天凉月(晋江2014.4.28完结)
“殿下来了——”老人仰躺在床上硬是挤出了一抹笑。
“老师,扬尘来晚了。”眉目低垂,说话间带着浓浓的自责,若是她知道这里会是这种情况——,纵使她知道了又如何,如意亦处于危险之中,向来家国难两全。
“我已安排了下面的官员去开挖河道,加固堤岸,你来了就好,我也就放心了!”
“老师放心,我这就去安排赈灾事务,凉河一代乃国之宝库,无论如何我都会尽最大能力赈灾。”
情况比想象中严重得多,凉河决堤,从上游而下的河水尽数倾倒在大片大片的平原里。除此之外,洪水之上浮殍遍野,腐烂发臭的家畜尸体随处可见。
治理工作何其之难,扬尘坐镇在州衙中,一同而来的连同顾洵在内的数人都被派往到了不同的地方。
淅淅沥沥的雨线漫布天地间,河堤处许多人忙碌地挖掘河道淤泥,女子站在河边凝望着湍急的凉河,衣物全然湿透却毫无所觉。
突然凤眸蓦然睁大,上游河中一个十几岁大的孩子剧烈地挣扎着,眼见着就要淹没头顶了。
雨林中只见女子身形一转便向着河心飞去,片刻便没了身影。
河岸边一阵惊呼,一见女子入水,有人扑腾一声便扎进了河里,却只救回了孩子一人,众人呆愣,眼睁睁地望着女子被湍急的河水冲下了下游……
一片漆黑的内室,苏望风猛地睁开了眼睛,一颗心在静谧的夜晚跳得异常清晰。
抬起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他这才回过神来,方才梦中的情形清晰地回映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果真是日有所思,夜游所梦,夜半惊醒,再无丝毫睡意,黑暗中越是刻意地回避某些事,越是会不由自主地去想。
苏望风长叹一声,下床点了灯,漆黑的内室顿时明亮了起来。
回到床边,苏小公子睡得正香,还微微打着鼾,沉睡的模样隐隐中有着扬尘的影子,心中一动,他伸手将小家伙搂在了怀里。
这几日以来,他总是做些噩梦,凉河之地,一望无际的河水,嘶喊哭叫满满地充斥在梦中,仿佛身处在无尽的黑暗中,焦灼、压抑、死亡逼得人快要发疯了。
眼睁睁地静坐了半夜,直到黑暗的房间里一点一点地亮了起来,他才起身抱着小如意来到苏夫人的居室。
一听说他的来意,苏夫人几不可见地皱起了眉头:“这么说你要去凉河郡?”
苏望风面色严肃地点了点头:“此次涝灾如若处理不好必然会引发瘟疫,到时候恐怕很难控制,所以我想前去,至于如意就拜托您照顾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50 章
眼看着郡中的饥荒情况越来越严重,扬尘凝眉思索了半天,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开仓赈粮。
凉河郡良田千里,是西凉有名的粮仓,下辖各县更是修筑有数个粮仓,以备不时之需,只是向来开仓赈灾需要皇上亲下圣旨才行。
如今有了公主的旨意,再加之各地灾民日益增多,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没过多久,街道两旁或是较大的空地上都搭建起了临时的窝棚,以供无家可归的灾民暂住。城中每隔一条街都有两个到三个提供米粥的地方。
看着每个赈灾据点处来来回回忙碌着打饭的妇女,有的还带着小孩子,扬尘有些诧异地看向随行的官员:“这是怎么回事?”
“公主有所不知,自从增加了灾粮发放,郡衙中的人手不够,于是就想了这个办法,让没有事情干的妇人来帮帮忙!”
听完郡丞所言,女子沉静的凤眸中猛然一亮:“如此甚好,现在开挖河道,加固河堤和打捞尸体各处的人手都不够,传本宫的旨意下去,将城中青壮男子召集起来交由顾洵统一分配。”
郡丞一听,顿时恍然大悟起来,这样一来可以增加大量的劳动力,于赈灾百利而无一害呀,刚一想通就急急忙忙地告辞往郡衙跑去。
转了一圈将城中的情景看了个大概,眼看着雨势越来越小了,扬尘丢下随行的人独自一人向着城外而去。
入目依旧是一片银白,清凉的河水一眼望不到边际,远处有模模糊糊的东西顺水飘了过来,只一眼,她便剧烈地呕吐了起来。
飘过来的是一具尸体,经过数日的浸泡已然面目全非,肚腹处不知被什么东西剖开了一个大口子,泡得发白的肠子随着水波不停地晃动着。
自古水患过后,多伴有瘟疫,看来还要加紧时间打捞水中的浮尸才是。
干咳了一大阵,转眼扫到了不远处被高高垫起来的小路,扬尘抬脚走了过去,想必这条路便是通到河堤处的。
果然,行了大约半个多时辰便来到了堤岸边,不少穿着士兵衣裳的人正来来回回地搬运着什么。
“忘尘——”
扬尘有些诧异,回头一看只见一个沾满泥浆的人正向她走过来。待得离得近些,她这才认出是顾洵。
“你怎么弄得这副模样?”
顾洵指了指不远处正开挖河道的人,无声地笑了笑:“反正闲着也没事,还不如来帮帮忙,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把城中赈灾事宜安排好了,凉河郡各县也都派人过去了,我便来这里看看情况如何”
说着便想起了刚才在城中遇到的那件事,“现在水灾泛滥,我看有不少灾民都是青壮年,可以把他们召集起来,这样一来不仅可以缩短赈灾的时间,还可以人尽其能!”
两人就着这事商议了半天,最后达成了共识,对参与赈灾的灾民实行计分制度,最后统一从国家的赈灾银两中拿出银子补贴,这样更能激发他们的积极性。
转了一天,等回到太守府邸的时候,扬尘只感觉浑身酸痛,尤其是双腿,都快没有知觉了,简单地休息了一下便一头扎进了自己的房间。
刚刚打开门,就见房中端坐着一个人,正聚精会神地看着本书。
扬尘心中猛地一动:“退之?”
男子听到声响抬起头来朝她笑了笑,随即放下了手中的书,向她走了过来:“扬尘,这么晚才回来?”
“没什么事,到城外看了看”说着径直地走到桌子旁倒了一杯水。
“你呢?如意的病刚有点起色,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苏望风双眼紧紧地凝在有些消瘦的女子身上,过了好半天才长长地出了口气:“如意的病根已除,接下来再慢慢地调养身子就好。”
说完沉默了片刻,走上前去将女子抱在怀里,俯首抵在她发间深深地吸了口气:“你一人在这里我不放心,况且病患若是处理不好,必然会引发疾病的大爆发。”
“那——你是如何知道我在这里的?”扬尘伸出手臂搂在他腰间,手下依旧瘦得厉害。
“你与张太守私交甚笃,若你来此处必然会暂住在太守府中。”
话音刚落只见扬尘猛地从他怀中挣脱了开来,继而伸手拉着他就往房间外面走。
看到她着急的模样,苏望风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用力止住了她的身形:“可是在担心老大人的身子?今天下午我已经去看过了,给他开了药方,不过积劳成疾,需要长期静养”
女子一听僵硬了片刻,随即诧异地抬头看向他,半天,凤眸微微眯起:“苏望风,你知道的太多了——”
被点名的苏大才子抿唇一笑,将她拉到一旁的椅子上坐好:“你还想知道什么?有关我如何识得老大人的,还是我的医术?”
两人正在说话间,门口传来了几声敲门声。
扬尘几不可见的皱了下眉头,声音有些沙哑:“门开着,自己进来。”
果不其然,进来的正是顾洵,见房中拉扯着的两人,眸光顿时暗淡了下来,将手中端着的白粥放在了桌子上,对着女子道:“你一整日未进食,我给你端了些粥来,你趁热吃吧”
与往日的厚脸皮不同,话音刚落便转身出了房间,至始至终都没有看苏望风一眼。
咯吱一声,房门再次关上了,无人说话,有些昏暗的房间里顿时一片死寂。
扬尘暗叹一口气,抬头看向苏大才子,正香开口,却被对方抢了先。
“扬尘,我承认看不得你对他好,但并没有让你与他断交的意思,你可知道?”说罢不待女子反应起身到窗边点了灯。
扬尘怔愣了一瞬,随即眼帘低垂,凝视着投映在地上的长长地影子,半晌开口,带着满心的疲惫:“望风,若我将来任他为相,你会反对么?”
“扬尘想怎么做都好,为夫陪着你”
闭目,耳边男子含笑地声音回响,“扬尘想如此,为夫便陪着你如此,可好?”
“苏望风,若我将来负了你,你又会怎样?”
“傻丫头,天地虽长,人事却无常,我们过好当下,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一滴晶莹的泪珠落下,女子长长地吸了口气:“望风,若我负了你,必然是有我穷其一生无法割舍的东西”
苏望风眸光深深地看了她片刻,走过去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声音嘶哑低沉:“我知道”
二十年寂寂的深宫岁月,她早就将整个西凉压在了自己的身上,深深地植根于内心深处,若说她穷其一生也无法割舍的东西,也就只有这一样了。
随即苦涩地轻笑出声: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若是有朝一日我和如意也成了你穷其一生也无法割舍的东西呢?所以别想这些事了,再晚些粥就要凉了”
扬尘烦恼地摇了摇头,无知无觉地端起桌上的白粥,刚刚喝了两口,却突然呕吐了起来。
苏望风心下一慌,从她手中接过了盛粥的碗:“上次我们——,在月事之后的第几天?”
扬尘脸色一红,将头埋在他胸前,闷闷道:“若我有了怎么办?”
“扬尘,现在不是要孩子的时候——”
女子仰头,眉梢上挑:“苏望风你想多了,只是刚才喝粥的时候想到了白天看到的浮尸而已”
半天,坐直了身子:“天色已晚,你也回去休息吧”
苏望风抬头看了她一眼,起身拿着先前放在桌上的书离开了房间。
莫扬尘,短短几日,你又将我推到了数里之外了,是么?
一室静寂,女子呆呆愣愣地望着哔哔作响的灯花,心中却不知是何感觉。
自从来到凉河郡,看到了这许多天灾人祸,生离死别,她心里的某些东西在不知不觉中变化着,人生在世,短短数载,国与家之间若是真的遇上了不可调和的矛盾,她又该如何选择?
今日,满心疲惫却在看到苏望风的那一刻消失殆尽,她深知自己的心沦陷了,也是,那般优秀的男子,这世上又有多少女子不会为之倾倒?
她甚至佩服起了失忆前的自己,堂堂一国公主竟然有那般勇气私嫁于他,在望山上过起了无忧无虑的日子。
自从得知如意是他们的孩子,她就一直在想那时的她究竟有多爱苏望风,那般心甘情愿地为他生下孩儿。
刚刚他出声询问他们发生关系在月事之后的第几天,她知他误会了,脑海中却突然冒出了若是真的有了,她又该怎么办?
闭目片刻,将脑海中的胡思乱想压了下去,扬尘才起身向着床榻走去,明天,她还有事情做。
作者有话要说:
☆、第 51 章
时隔多日,暴雨过后,天色终于放晴了。
拥挤的街道旁炊烟袅袅,阵阵药香伴着微微的清风吹来让人心头一暖,扬尘脚下一滞,双眼直直地看向不远处的一袭青衫。
身形高大,俊朗如斯,如今细细看来却比以往消瘦了许多,此时正耐心地抱着个几个月大的孩子喂些汤药,周围或躺或坐了一堆人。
男子似无所觉,半蹲在地上,圈过小孩子的手端着半碗汤药,另外一只手拿着汤匙熟练地喂着。
不期然地,她想到了望居中老槐树下陪着如意嬉笑玩耍的他,不温不燥,抬眉一笑间倾泻了一世光华,当年的他也是这般宠溺着自己,而她只当作是近乎亲缘的兄妹之情。
目光凝滞,呆愣地看了半晌,扬尘忽而转身离开,脑海中一幕幕飞快地旋转,青山绿水间,白衫似雪,青衫悠然,光影重叠,隐隐作痛。
苏望风,若是我想起了望山上丢失的那一年,忆起了对你的满腔爱意,或许当真会如当日御花园中宴饮众人时所说,“本宫看上的人必得江山为聘迎娶之!”
只是……,湖光掠影般的过往又怎抵得过现世的温饱?
苏望风蓦然回头,身后空空荡荡,只有闲闲飘荡着的一两个人,熟悉的气息却怎么也遮挡不住,幽兰之味,冷冷的,幽香,曾经深深的皇宫中,女子每一次接近都迷了他的一颗心。
心,落到了低谷,落寞回首,他心心念念的女人,如今他竟有点看不懂了。
下一瞬却听得沉沉的笑声在耳边响起。
“退之,这是在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