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儿
乌鸦儿囧死,这赵正俨还真不是一般的不要脸。跟尼姑偷情,跟儿媳爬灰,真真满口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
这轿子一直往前走着,钱婆却越来越觉得不对:“这,这不是去赵府的路啊。”
乌鸦儿笑一笑:“确实不是。”一个手刀从背后将她打昏过去。
老师,我是不是做了不该做的事情
陈昀心情很难受,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最敬仰的人有一天会变成这样,再也不是那个意气风发,目光慈祥,正直和蔼的长者形象了。
但他所受的教育,如果至亲犯错便要规劝与隐瞒,不然就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背弃师父的事情,他做不出来。
陈昀侧身将头靠在瓷枕上,难过的叹息。
睡在床上的那个人,不满意了:“喂,你睡不睡啊!”
陈昀温柔的开口:“阿绫,你有没有觉得特别了不起的人?”
“当然有啊,是我师兄,他最了不起了。”
“……如果有一天他变得你不认得了,你会怎么办?”
阿绫沉默了,她现在似乎也面临这个问题,师兄是否还与自己心里想的那个他是一样的呢?或者从来就不曾一样过?
看阿绫不说话,陈昀以为她厌烦了,自己从本该丫鬟睡的小榻上坐起来,悄没声息的出门去了。
外面月色正好,他徐徐的走向湖边,波光凌凌,微风扫面,很是舒服。
突然听得有水声,他循着声音走过去,月光下,似乎有个女子的美丽的侧影,她立在水中,低着头用清水洗濯她那丝缎一样的长发。
月亮的影子轻盈的抚弄她那美丽的胸脯,她的手臂玉一样的白,还有那美丽的后颈。整个人在月光下如罩了一层轻雾一般朦胧。
“这是仙女下凡吗?”陈昀觉得自己实在冒犯,准备回头,突然有人拍拍他的肩膀,他一侧头,却感到双眼突然炙痛,像是被人叉了,然后后颈一疼,整个人都昏了过去。
“哼,居然敢偷看我老婆洗澡,你个假正经,本王劈了你!”苏赞一句话说完,很粗鲁的将靠在身上的陈昀掼到地上。
话还没说完,一枚金簪飞了过来,直插苏赞的眼目,苏赞反手一抄,接个正着:“呵,居然要谋杀亲夫。”
水似乎并不深,水中的美人刻意的曲着腿,只露出颈部以上,长发水藻般的在水中散开,苏赞眼眸的颜色更深了些。
“你不是说不会跟出来吗?”乌鸦儿自从在桃花坞被苏赞易容之后,长期都顶着伪装,许久未洗澡,身上痒极了,苏赞好心好意的帮她除了伪装,还邀请她鸳鸯浴,乌鸦儿怎么会肯,心想着,我以前被你看光光,算我学艺不精,现在我怎么还会这么傻?就趁着苏赞睡熟,自己偷偷跑出来洗洗。
没想到这个流氓居然跟了出来。
苏赞嘿嘿笑:“我若不出来,谁保护你啊,你不是会被这个呆子看光?而且他也不会娶你的。”
乌鸦儿怒视着苏赞,苏赞笑着不动。
乌鸦儿郁闷:“我要起来了,你转过去。”
苏赞到底让步了,乌鸦儿小心翼翼的起身,飞速的穿上衣衫,走到苏赞身后:“好了,转过来吧!”
苏赞回头看她,她眉目浓丽,气质却清新,对自己的美貌混不在意的样子才让人更加心折。她的长发散在肩上,水珠顺着肩头浸湿了衣衫。
苏赞微微低下头,贴着她的耳畔深深吸了口气。
乌鸦儿皱眉:“你怎么了?”
苏赞轻轻笑,也不说话,长手一伸,熟练的挽起乌鸦儿湿湿的长发,以指代梳为她轻轻梳理着头发。
乌鸦儿不是不享受这种感觉的,被偷窥洗澡的怒气好像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
她轻轻说道:“你明天打算怎么办?那钱婆子已经被我控制,答应去公堂作证。”
苏赞点头:“还有那两个小尼姑,也麻烦你了。”
乌鸦儿点点头:“好。”
想了想又道:“可是明天谁出面呢?”这也算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苏赞小心的将乌鸦儿的长发用那根金簪盘起:“这只簪子,任何时候都不要遗失,听到了吗?”
乌鸦儿胡乱点点头:“知道了,你还没回答我呢!”
苏赞笑一笑,下巴对着地上的陈昀点了点:“咱们不是还有他吗?”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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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正俨这日不知道为什么眼皮子一直跳,醒得极早,再也睡不着了,匆忙换上朱红的正二品大员的官袍,囫囵吃了些清粥,就坐上一乘软轿,直奔衙门。
到了城门方向,轿子却走不动了。
他烦躁的道:“怎么回事?”
轿外的左管家道:“好像贴了什么新的告示,大家都在看呢!”
赵正俨奇了怪了,最近衙门没有出什么新告示啊?
突然听到一个响亮的童音:“阿爹,什么是扒灰啊!”
“你小孩懂什么?只许看不许说。”
“哦!”
赵正俨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吩咐左管家:“去看看写了些什么,低调些!”
“是!”
俄顷,赵管家回来道:“大人,不好,写的是咱们家的事情。”
赵正俨只觉得背心一凉,像是什么砸到了头顶心,瞬间昏沉沉,扶着额头低声道:“快回去,今天不去衙门了。”
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轿外传来:“老师,且慢,学生有些问题,想要向老师请教。”
赵正俨哪里会不认得这个声音,掀了车帘一角,压了声音低喝:“你搞什么鬼?”
那轿外站着的不是陈昀还是谁,陈昀仍旧是一身粗布青衫,气质却与平日大不同,他平日里都是微低着头生怕行差踏错的一番谨慎谦恭的样子,今日却可算得上是咄咄逼人,唇角还噙着一抹冷笑。
突然人群中一个小男孩操着尖细的嗓音道:“咦,这不是赵大人家的轿子吗?”(感谢宝瓶儿同学友情客串)
众人一片哗然,迅速涌了过来,将赵正俨的轿子为了个水泄不通,一时间对其指指点点,唾沫星子都恨不得淹了这轿子。
左管家大喊:“谁人在此胡闹,全是谎言,不可信,诽谤父母官,拖到衙门杖责一百。”
众人也有些疑惑,面面相觑,这赵大人可不是一般人,妻子死了多年,连个妾都没有,又是德高望重之人,应当不会像那告示上说的,与儿媳爬灰,与尼姑□……
这陈昀轻轻咳嗽了一声,道:“左管家,是与不是,我们到了衙门自然就可以清楚,恩师若不在意的话,不妨与学生去衙门走一趟。”
那左管家“呸”的朝地上啐了一口,道:“陈相公,你这些年受老爷的恩泽还少吗,怎么干得出这些事情来,再说了,就凭你,也指使得动我们老爷吗?”
陈昀也不恼,从背后抽出一把剑亮了出来:“那你不妨看看这是什么?”
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再次哗然:“呵,这不是传说中的尚方宝剑吗?”
“哎呀,这后生原来是巡史大人啊!”
“不会吧,这巡视大人长得怎么这么俊呢?”
“妈呀,我认得他……”
“算了吧,刘老财,少往自己脸上贴金,巡史怎么会光顾你的胭脂店?”
“真的啊,他上回带了个姑娘,那姑娘挑了一大堆,结果这巡史大人没钱,只买了小小一盒铅粉,那姑娘还不满意,在我店里大闹呢……”
陈昀不好意思的咳了两声,对着赵正俨的轿子道:“不知道老师可认得这个,不妨走一趟吧。”
赵正俨到底是见过大场面,极其沉稳的道:“清者自清,淫者见淫,走吧。”
一时间,一个青年、一停轿子还有大群的围观群众一齐向衙门挺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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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门里的师爷和捕快们正等着赵正俨来上朝,外面发生了什么,他们也并不清楚,林香雪奄奄一息的倒大堂侧面,不发一语。
未几,迎面走来的却是个年轻后生,手执一把金柄紫鞘的宝剑。
堂上众人傻眼半晌,看到身后一同走进来的赵正俨,这才跪下:“拜见巡史大人,拜见赵大人。”心想着这赵大人果然面子大,连巡史大人都来帮他撑场面。
那陈昀没有二话,喝一声:“来人啊,将人犯赵正俨拿下。”
众捕块无人敢动,忽听得那后生又到:“尚方宝剑在此,犹如圣旨,谁敢抗旨,杀无赦。”
众人这才抖抖索索的上前拘了赵正俨,那哪里是押的,分明是扶的。
陈昀举着剑走上堂,掀了袍摆坐下,惊堂木一拍:“赵正俨,你儿子尸骨未换,你与儿媳通奸气死妻子,有伤风化,身为儒林之榜样却与野尼暗娼淫/乱,丢尽儒士的脸面,你可知错?”
赵正俨冷笑:“黄口小儿,公堂之上,岂容你信口雌黄。”
陈昀也笑:“带证人钱婆。”
那钱婆本就奉了乌鸦儿的命站在堂外等候,此时连忙道:“在,在,民妇在此。”踩着小脚就进来了。还不停拿眼扫刚才一直站在自己身后的乌鸦儿。
钱婆上了堂,一五一十将当年为崔氏接生的事情说了出来,还附带了一个八卦:当年这赵正俨的正牌夫人就是被自己老公和儿媳扒灰这件事情活活气死的。
“你有何凭证?”
“当年崔氏给民妇封口的二百两银子我还存在银号里,日期可以查得到,而且,当时因为是逆产,还请了另外一个陈婆给民妇帮手,她也收了钱的。”
陈昀冷笑,看着气焰下去不少的赵正俨道:“赵大人还有什么好说的呢?要不要本官去您府上将令儿媳接来问话?”
赵正俨怒视着他:“不必了。陈昀,老夫想不到你竟然是这种人,我真是瞎了眼了……”
陈昀笑道:“老师过奖了。”
这样这样的女人,你见过没?
陈昀笑道:“老师过奖了。”低头抽出一张纸:“这是服罪书,麻烦老师按个手印,这里都是皖直城的百姓,我想还是不要继续下去的好,免得丢了老师的体面。”
他话说的客气,那张纸已递到赵正俨面前,赵正俨低头一看,好个陈昀,这纸上历历排列的罪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足以将他从今日的地位上彻底被拉下来,他不甘心,心中挣扎。
陈昀满不在乎的笑道:“你若不按,越闹越大只会自己没脸。”又低声道:“你出了这种事,太子会白饶你吗?你何必贪恋这些虚名呢?”
赵正俨惊得大睁双眼,短短几年不见,当年那个单纯耿直到愚蠢的陈昀怎生变得这样老辣?
他不信,他不信。
陈昀冷冷一笑:“赵大人骨头真硬。”一拍惊堂木:“带人犯宝华庵静心、静音。”
两个小尼姑就被推推搡搡的进来了,身后是个黑瘦的姑娘,不是乌鸦儿还是谁。
那两个小尼姑完全没有惊慌失措的样子,扭着身子对按住自己跪下的官差娇声道:“哎哟,官差大哥,弄得人家好疼啊……”
乌鸦儿在旁边看得好不郁闷。
她将这两个女子捉住的时候,说是让他们到衙门里说出赵正俨与他们厮混的丑事。她原本以为,这两个小尼姑一定是不肯的,因为这到底是坏名声的事,更何况他们身份特殊,是要治罪的。
那两个女子一听倒是笑了,一个道:“在这赵府憋闷了一年,都不让出去见人,跟坐牢一样,每日对着那假正经的老东西,嘴里都淡出鸟来了,偏偏这家家丁也少,连个俊的都没见着。这回终于要出去了。”
乌鸦儿不禁傻眼,这女子脑子是不是坏了啊,居然这么合作,忍不住提醒他们:“我说……你们身为佛门中人,做出这等丑事,会被落了贱籍的,那要终生为娼的。”
另一个一笑:“在那宝华庵被那老秃货师父领着,还不是干这行当,还得把好的俊的让他们先享用,反正都是些秃驴或者老财主,还不如我们索性到了明处,还能留头发簪花插钗的,岂不更妙。”
乌鸦儿囧,这真不是什么良家妇女啊,但是忍不住好奇问道:“你们那尼姑庵不是进香念经的吗?你们这说的,好像全不是这么回事啊!”
那个名唤静音的道:“切,你怎么连这些都不知道啊,如今正经姑娘有谁愿意去做姑子的,多半是逃家想要一辈子快活不用被那男人奴役或者是被那些老尼姑骗进去的,我们宝华庵明面上是进香念经的佛门之地,其实不过是暗地里的私娼寮子,专门招待那些表面上正经的老头子去吃斋饭做斋戒的,顺便赚点银钱,不光如此,我们下面还有一条暗道直通一街远的永生寺,每逢初一十五,那些和尚哥哥来了,我们众人同欢一次的,其实也是不错的,不过我师父宝肃那个贱蹄子,好不歹毒,每次好货色就自己享用,那些烂货下脚料就让我们啃,这个赵正俨不就是的吗?去我们庵里斋戒了一个月,为了我们姐妹就不想走了,那老秃骚货索性就把我们卖给他了,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