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儿





  苏赞想这东宫真是奇人辈出,这人嘴里吐出的也不知道是哪国语言,他一个字都没听懂。
  就在这个时候,张实禄很严肃的站住了,宝瓶儿知道张实禄是个极厉害的人,正想看他如何教训下人,好跟着他学学才是。
  张实禄张开了嘴,大声唤道:“乌鸦儿公主!乌鸦儿公主!”
  那蓬头鬼转过脸来,露出一张黑黑小小的面孔,一张脸几乎和黑夜一般黑,衬得那一双大眼中的眼白阴森森的翻着白光。
  那黑鬼一双眼在苏赞和小宝瓶儿身上溜来溜去,忽而一笑,露出那同样白森森的牙,操着一口极不标准的雅言道:“张公公,这是你给我找来的夫婿吗?两个都是我的吗?”
  苏赞和小宝瓶儿同时大张着嘴,分明可以含下一个鸭蛋。
  苏赞华丽丽的囧了,这分明是个番婆,与城郊奴隶市场上贩卖的那些黑女奴有什么区分?
  张实禄笑着道:“乌鸦儿公主,这位是咱天朝的歧王殿下,是太子殿下的亲弟弟,这边上的是他的侍从小宝瓶儿。”
  那番婆有点失望,用番语嘀咕了一通,大摇大摆的走到苏赞面前,用那黑瘦的手攀起他的面孔,左看右看,这才笑起来,又在他胸部乱摸了一把,含含糊糊的嘀咕了什么,抬起头,对着苏赞叫了一声:“相公!”她发音极不标准,但是大家都理解了
  一直处于石化状态的苏赞此时几近崩溃,他恨苏檀,恨不得拿把刀戳死他,这就是他送的女人?这是亲哥哥的作为吗?分明是羞辱!!!
  番婆欢呼一声,叉着腿蹦蹦跳跳回了屋。
  苏赞愕然,支支吾吾:“她她要干什么?”
  张实禄笑:“公主应该是回去收拾东西了,准备跟着王爷回岐王府了。”
  苏赞看着这老狐狸一张笑脸,恨得咬牙切齿,到底是太子身边的人,也不敢怎么着,只好将手中紫扇丢在地上,狠狠的跺着泄愤。
  宝瓶儿知道他受到严重打击,心中困苦,并不上前劝阻。
  苏赞破口大骂:“你告诉那苏家老二,叫他不要欺人太甚,太子就了不起吗?她x的xx养的(省略一千字)。”
  宝瓶儿想着苏赞骂自己亲哥哥是她x的xx养的,那他自己岂不是一样,虽然觉得他可怜,还是忍不住笑起来。
  张实禄脸色冷了下来:“王爷,乌鸦儿公主习性虽与本国淑媛不同,却博学多才,精通数国语言,功夫也了得,还懂得制毒解毒,此去长泰,有她跟在身边,就犹如太子对您亲自照顾一般,恐怕更加安全。”
  苏赞还是气得发抖。
  张实禄脸色更冷了一层:“老奴看着太子殿下和王爷长大,王爷也要说说良心话,太子对王爷的兄弟情任谁都看得明明白白的,这些年若不是太子罩着王爷,王爷岂能过得这么周全安逸?奴才斗胆说一句,太子把一颗心都交给了您啊。”
  苏赞想着苏檀这些年对自己确实不薄,可是缺德事却也没少干,对着张实禄,到底是说不出什么。
  张实禄又道:“王爷也老大不小了,成年的王爷早都娶了妻了,只有王爷一直在蹉跎时光,还望王爷早日收心,让皇上也抱抱孙子。老奴还有其他事宜,先行告退,王爷自行回府吧。”说着就走了。
  苏赞气得说不出话来。突然听得一声怪腔怪调的“相公”,原来是那番婆驮着一个麻袋走了出来。树上那只猴子也窜了下来,停在她另一边的肩膀上,一人一猴颇有些相似,如母子一般。
  苏赞恨不得直接昏死过去算了。

  王爷娶了双头猴怪

  乌鸦儿公主真是个奇人。至少宝瓶儿是这样觉得。
  出了东宫,坐上了苏赞的豪华行辕,她就自顾自的将随身的麻袋甩在乌木几上,四仰八叉的躺在本该属于苏赞的皮草垫子上,那只猴子左右看了看,飞快的窜上桌,毛手飞快的掰开白玉盘中的香蕉,像人一般的撕开皮,一边吃一边像是笑一般的冲苏赞咧着嘴儿,满嘴的香蕉泥粘在它的黄牙上,要有多恶心就有多恶心。
  苏赞十分郁闷,瞪着一双眼睛怒视着那只死猴子。
  乌鸦儿公主笑起来:“很可爱吧,介是我儿子大圣,大圣,介是你爸爸!”
  苏赞忍了,反正他身份高贵,不和这番婆计较,扭头低声吩咐宝瓶儿:“把这番婆给我踹下车去。”
  宝瓶儿郁闷,小声回道:“王爷,这不好吧,这可是太子送来的人啊,您不记得了吗?这些年来您累计向太子借了三四万两银子,你把她踹下去,开罪了太子殿下,咱岐王府不是得去喝西北风吗?”
  苏赞到底忍住了。
  一车人刚行驶到岐王府门口,就看到府门口到处结着红色的锦缎,一群侍从穿得很喜庆的站在府门口,手持锦幅:
  “恭贺王爷,有情人终成眷属。”
  “珠联璧合,白首同心”
  “……”
  就连道路两边都沾满了前来看热闹的附近百姓,等着看大天朝的七王爷带个什么样的美人儿回府。
  苏赞脸都绿了,怒视跟自己挤坐在一起的宝瓶儿:“这是怎么回事?”
  宝瓶儿十分冤屈:“出门之前,不是王爷亲自吩咐的吗?今儿个是个特别日子,让好好庆祝吗?让新王妃见识见识咱王府的气派吗?”
  苏赞郁闷:“转头,今天不回……”话还没有说完,只见热情的围观群众已涌到车前,将行辕团团围住:
  “恭贺王爷新禧,愿王爷与新王妃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王妃与王爷天造地设,一对璧人……”
  人还没见着,一个个口里说着吉祥话儿,手早就伸出来了,等着要赏,真是利欲熏心。
  乌鸦儿十分好奇,坐起身来:“相公,他们都在说些什么?”说着就撩起了车帘,因为她离车帘子近,手脚又长,宝瓶儿和苏赞两个人扑过去拦都没有拦住。
  那车下的众人看那千呼万唤的车帘子终于被撩开了,出现的竟是个黑漆漆的番婆和一只丑怪的小猴子,那猴子还龇着牙做着鬼面,纷纷都吓得退了一步:
  “哎呀我的妈,这是啥玩意儿?”
  “天哪,吓死我了。”
  “怪物啊。”
  “……”
  苏赞环视一周,大吼一声:“住嘴!”
  也许是他的眼神太犀利,众人都被震得鸦雀无声。
  苏赞冷笑一声,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赏,重重的赏,每个人给我赏十下板子……”话音一落,人群“哄”一声散开来,都跑得没影儿了。
  宝瓶儿看着这些人的背影,忧伤的想着:这下歧王讨了只母猴子做老婆的消息恐怕要不胫而走了。
  事情远远比宝瓶儿想象的要严重,不过过了半日,京城里大街小巷就遍布这样的对话:
  “张三,你听说了吗?”
  “什么?”
  “天大的事啊,歧王爷娶不到老婆,自暴自弃的选择了畜交。”
  这是个新名词,张三很久才消化下来:“李四,这……不可能吧!”
  “是真的,我媳妇儿今天在岐王府门口看得清清楚楚的,太可怕了,那是一只双头猴怪!”
  “是吗?不会吧!”张三表面不信。心中十分兴奋,准备马上回家告诉自己老婆。
  ……
  “三姑,你知道吗?七王爷终于娶上老婆了!”
  “不会吧,六婆,你的消息到底灵光不灵光?哪家的老爷又吃错药了,把自己女儿不当人啊!”
  六婆凑近三姑,四下张望一番,贴着她耳朵道:“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你可不要告诉别人啊……这回这可不是个人呢!”
  “啊?”
  “是一只妖怪。”
  “啊?”三姑彻底兴奋了:“什么妖怪?”
  “我听我小舅子的姨丈的堂兄的老婆的老公张三说的,是一只威风凛凛的双面猴妖,正面是母的,背面是公的,一边是笑脸,一边是哭脸。”
  “天啊,做的什么孽啊,这七王爷年纪轻轻的还有命吗?”
  “你担什么心?听说这个妖怪还是太子爷亲选的呢,你想想,这七王爷素来与旁人不同,这又男又女的,说不定他才欢喜呢!”
  “天啊!”五十岁的三姑害羞的用双手捧住自己红透的面颊:“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可不是吗?”
  ……
  齐王府外谣言四起,热火朝天,甚嚣尘上。岐王府内却气氛十分冰冷,仿若降到冰点,人人都知道王爷在外面又受了气了,又是现任储君他的亲哥哥太子苏檀给他受的气。这气让他憋闷得慌,无处可撒。
  照以往的惯例,他只会朝自己人身上撒,所以大家能躲着他就躲着他,喘气都不敢大声,庖厨里一道菜做好,主厨副厨红案师傅白案师傅都围在一起寻找菜中有没有头发丝之类的不明物体,以免惹恼了苏赞。
  全王府最逍遥的便是这新来的乌鸦儿公主了,正当大家都焦头烂额的时候,她正斜靠在苏赞的白玉牙床上,“呼噜噜”的抽着小鼾。大圣也横躺在她的黑肚皮上睡得口水横流。
  梳洗完毕的苏赞穿着他心爱的天蚕丝睡袍,施施然走进自己的卧房,撩开轻纱帐帘,瞬间花容失色,大吼道:“这这……谁放这个番婆进来的啊?不是让你们把她赶到柴房去锁起来了吗?”
  宝瓶儿近前一看,吓得半死:“不是吧,奴才明明吩咐他们把她锁在柴房了啊!”
  这时只听门外侍从慌乱的声音:“不好了,王爷,新王妃不见了,带着她的大圣不见了!”
  宝瓶儿看着苏赞。
  苏赞自言自语道:“差点忘了这个番婆会功夫的!”随即捏着鼻子,指着门外三个壮汉道道:“你、你、你,你们三个把她给我架回去,捆起来,门上拴上八道锁,窗户都给本王钉死!本王饿也要把她饿死。”
  话音刚落,一个壮汉就将睡死过去的乌鸦儿扛在肩上,另两个和醒过来的大圣缠斗,被那猴子用爪子连撕了几下,瞬间脸上血肉模糊。
  好不容易一行人折腾走了,苏赞青着脸道:“把这床给我拿出去烧掉,换一架新的来,还有那轿子,凡是被这婆娘碰过的东西,统统给我烧掉。”
  皓月当空,一切终于都收拾妥当,苏赞枕着满室的茉莉清香就要慢慢睡去,突然床架上倒掉出了一个异物。
  漆黑笔直的身躯,下面是蓬乱的发,像是一只被放大无数倍的用残了的乌管毛笔。
  苏赞从小不好好念书,毛笔到真没少糟蹋。
  难道是笔仙要报仇?
  他吓得坐了起来,大叫:“鬼啊……”
  那鬼灵活的窜了下来,一只小小的巴掌捂住了他的嘴,用那夹生的雅言说道:“相公,是我,我是乌鸦儿。”
  苏赞瞪大了眼睛看着这番婆,一双眼中充满了真诚,在黑夜中盈盈闪成了星星眼。
  乌鸦儿迟疑的放开捂着他嘴的手。
  苏赞惨烈的嚎出声来:“来人啊!救……”
  乌鸦儿迅速伸出手,掌中一柄弯弯的匕首,银晃晃的还沾着血,苏赞吓得翻白眼。
  乌鸦儿笑道:“你真顽皮。”
  今夜的月光十分明亮,她二人又离得很近,彼此看得十分清楚,乌鸦儿不似中原的女孩子,讲究笑不露齿,她一笑起来,露出侧边的虎牙,有些别样的俏皮。
  因是夜晚,苏赞没有化妆,头发随便的垂在边上,乌鸦儿看着他又小小声的嘀咕了一通番话。
  苏赞好奇,这死番婆不会在念咒吧,问道:“你,你在说什么?”
  乌鸦儿:“我说你很美。”
  苏赞“哼”一声:“那是当然。”
  乌鸦儿看着他没有说话,不知道为啥,苏赞觉得她眼神□的。
  “躺下。”
  苏赞看着那把带血的刀,颤巍巍的躺下。
  乌鸦儿将刀插回到腰间,整个人蹭到苏赞怀中,用脑袋将他的睡衣蹭开,找了个舒适的姿势,彻底安静下来。
  那刀抵着苏赞的大腿,让他动弹不得。

  歧王爷也有秘密

  大早上的,宝瓶儿还在梦中就被下人叫醒:“不好了,宝爷,新王妃又逃脱了!”
  宝瓶儿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自己真是敬业,睡觉时都担心着公事,迷迷糊糊道:“八道锁,门窗都钉死了,难道是变戏法不成。”翻个身又睡过去了。
  下人大叫:“宝公公,这是真的,她……她力大无穷,门窗都被她直接劈开了,还伤了门口把守的几个壮汉,把人家的裤子都脱了塞在嘴巴里丢在后门口呢!刚刚陈妈起来洒扫才看到的。”
  “什么?”宝瓶儿一跃而起,他第一反应就是——王爷危险了。
  披上衣服带着一帮人就直奔全岐王府最华丽最风骚的那栋小楼。
  跑了两步又想,既然都过了一晚上了,现在过去估计也没救了,那个什么乌鸦儿公主一见到王爷就动手动脚,又力大无穷,估计昨夜怕也得了手了。
  王爷平日里最好面子,估计这么多人赶过去看到他残花败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