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儿
老板赶紧赔笑:“怎么会呢,小人向来最佩服的就是王爷您了,真真是个识货的人啊!”拍完马屁不忘伸出大拇指加强一下戏剧效果。
苏赞很是受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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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八月十四的晌午,锦绣又将冠子袍子等物送到了岐王府。
苏赞把冠子抱在怀里啃了一口那颤巍巍的金翅:“嗯,不错,是纯金。这才差不多嘛!来人,给本王换上!”
宝瓶儿看了看:“王爷,这金子会不会太暗了啊?”看起来不但没有金灿灿的效果,反而让人联想到……
“你懂什么?这叫低调的奢华!”
衣裳换好了,苏赞得意的用力将扇子抖开做出一副风流倜傥风情万种的模样,在铜镜面前搔首一番,得意道:“怎么样?”
宝瓶儿笑得依然那么不要脸:“王爷真真乃人中龙凤,万中无一碍……”
苏赞舍不得脱下来,在镜子前不住流连,摆出各种姿势。
快到午膳时间,乌鸦儿在花园里玩得渴了,卷着亵裤裤脚,叉着腿就进了屋。
苏赞还在顾影自怜,得意的问她:“你看,这一身怎么样?”
乌鸦儿正捧着苏赞那碗铁观音牛饮,听他唤,才回身看他,只见眼前黄烘烘一大片,上面的冠子尖尖的,下面的袍子鼓鼓的,正经八百的回了句:“干嘛打扮的像一砣臭大便?”说完自顾自出去了。
苏赞半天没回过神来,看到旁边侍女都在偷笑,脸都绿了。想着先挽回面子再说,趴着窗子骂道:“他妈的你这小贱人越来越不像话了,反了你的碍……”
宝瓶儿偷笑一阵子,想起一件事,道:“王爷,好像王妃宫宴的衣裳还没有准备呢!”
苏赞想了想这些礼服袍子一向很贵,他可舍不得给她花这个闲钱,思索了一番道:“我母后有几件旧衣放在阁楼上吗?叫赵婶儿给她改改,能穿就行。”
宝瓶儿想到库房里成堆的好料子都堆在那里要发霉了,不由又叹一声这王爷真是够抠的啊!
苏赞兀自陶醉在自己铜镜中映出的倩影里,看着宝瓶儿还站在边上,笑得很风骚:“美吧?看呆了吧?还不快去办你的事儿?”
宝瓶儿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面上笑得极不要脸的又赞了几句,道转身就出门了。在花园里唤着乌鸦儿。
找了一阵,看到乌鸦儿和大圣正蹲在一处草地上面不知在干吗,似乎很是专注。
宝瓶儿好奇的上前一看,只见乌鸦儿面前放着一个深深的竹筒,看不清里面有什么。乌鸦儿摊开自己握拳的右手,竟是七八只又大又红的蜈蚣,竹筒中迅速窜出一道荧光,竟是一条蛇,敞开血盆大口,“嘶——”一声吐出乌黑的信子将蜈蚣给卷了进去。
宝瓶儿吓得站在那里不能动:“王妃,这是……这是……”
乌鸦儿回头看着宝瓶儿,一笑露出白牙:“你有什么事唤我?”
宝瓶儿看着面前这少女脸庞,只是觉得渗得慌:“王……王爷要给您做新衣裳,让您去阁楼上挑一挑花样。”
乌鸦儿点点头,小心翼翼的将竹筒盖上,埋回到草地里。回头对宝瓶儿道:“你放心吧,这蛇是我养的,叫做小花,没有我的命令它是不会伤人的。”
宝瓶儿擦擦头上冷汗,心想这王妃乱七八糟的花样这么多,可够王爷喝一壶的,若是哪天把她惹毛了,搞不好要把王爷喂了这小花也说不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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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鸦儿跟着宝瓶儿去了存放端皇后旧物的小楼。
宝瓶儿“坷拉”一声打开门锁,朱红的门推开,烟尘扑面而来。
乌鸦儿好奇:“这里很多年没有住人了吗?”
“是呀,这岐王府原本是皇上当王爷时候的府邸,后来咱王爷十五岁出宫开衙建府,皇上便把这园子赐给了咱王爷,这小楼原是端皇后娘娘住的地方,自她十来年前过世后,皇上下令把她心爱的一些旧物都搬了过来,这些年都没有人再进来过了。”
乌鸦儿点点头。
宝瓶儿领着乌鸦儿上那阁楼,阁楼转角闲置着许多箱笼,乌鸦儿随手好奇的翻了翻,却是一些小孩子的玩意儿。
乌鸦儿随手拾起一只小木偶,似乎是一只小狗,雕工还有些拙劣,但是却也憨态可掬。
宝瓶儿回头看到,笑起来:“这是我们王爷小时候做的,我们王爷小时候不是现在这样的,聪明极了,人见人爱,他有一只小狗叫做阿黑,这个木偶就是王爷为阿黑雕的。”
乌鸦儿摸了摸这小狗,放下了。随手拾起一只木簪,这簪子样式古朴,一头雕做蝴蝶模样,很是可爱。
“这个是王爷为端皇后三十大寿做的礼物,只可惜是皇后娘娘当年就去世了。”
乌鸦儿拿起来又放下了:“我还想自己戴呢,不过不知道相公看到会不会想起母亲伤心。算了。”
宝瓶儿安慰她:“王妃大可不必有这种顾忌,实话实说,自从我们王爷九岁那年从假山上摔下来后,脑子就有点和以前不一样了,很多事情都不太记得了,所以王妃如果喜欢,大可以带上就是了。来吧,奴婢为您带上。嗯,和您很衬哦!”宝瓶儿别的不行,拍马屁一向很厉害。
乌鸦儿心想这也不失为一个机会,她戴着这簪子去试探试探苏赞,看他有没有反应,若是有反应,说不定这些年的痴傻都是装的。
二人上了阁楼,宝瓶儿打开两个箱笼:“这是端皇后年轻时的衣裳,王妃挑件合适的让赵婶改改就可以穿了,她老人家手艺很好的。”
乌鸦儿目光落在箱中,随手掀起两件衣裳,这料子都很素净,软烟白玉之类的颜色上上面绣着细碎的小花,全然一派江南女子做派,和她心底那个明丽的女子一点都不相符。她可以想象,为了西昭,这个女子完全转变了自己的性情,来到这里扮作另一个毫不相干的女子直到死去是有多么痛苦。
乌鸦儿不由心生敬意,轻轻用手抚摸那些衣裳,好像上面还有着那个女子的气息。
宝瓶儿看乌鸦儿动作,心想这番婆再怎么反骨,到底是个小姑娘,见到这些漂亮衣裳,和别的女孩儿也无异的。
乌鸦儿对这天朝的衣裳也不怎么了解,随手抱了几件去给赵婶选,赵婶给乌鸦儿换了一件玉白色滚小兰花边的上衣,一条天青色百褶裙,改了改大小,乌鸦儿穿上这衣裳,只要不说话还是很看得过去的。
赵婶都呆了一呆,自言自语道:“作孽啊,老奴怎么看这王妃和皇后娘娘竟然有三分神似呢?”
乌鸦儿笑起来:“是吗?皇后娘娘很美吗?”
赵婶擦擦眼中泪水,冷冷道:“比你美上一千倍。”就自走了。
乌鸦儿吐吐舌头,一旁的侍女伺候她梳妆。乌鸦儿看到镜中的自己也有些诧异:她明明吃了苦藤草,为什么这张脸看上去却没有她想象中的丑呢?
她记得师父说过,吃下苦藤草相貌就会比以前丑陋一百倍。
可是这张脸却像极了自己少女时代身量未成的样子,虽然粗糙了许多,却也算得清秀,是哪里不对吗?
一旁侍女一边给乌鸦儿梳头一边道:“其实王妃娘娘也是个小美人呢,虽然五官肌肤都算不得出色,但这一双眼睛真真让人过目不忘。”
是啦,是这双眼睛,一个人即使身高、肤色一切的一切都改变,她的眼睛却是不会变的。
乌鸦儿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双眼。
你胆敢当面出轨试试
晚膳时分,宝瓶儿领着乌鸦儿去见苏赞。
苏赞也不知道是因为担心油星子把新袍子给弄脏了,还是顶那纯金冠子顶得有些累了,另换了一身花里胡哨的大红撒金花袍子坐在那里捧着一个小小的粉彩珐琅碗一粒一粒的挑着里面的香米吃。
虽然是个傻子,但是却也的的确确是个真正的贵族,姿态不是不美的。
他抬眼看乌鸦儿,有些微的怔忪,但是似乎想起早上被她嘲笑成那啥啥的事情,有些不甘心,一双眼睛在她身上梭来梭去,寻找可以嘲笑的破绽。
最后终于定格在她头上那根木簪子上,哈哈假笑起来:“我说,你还能更寒酸一点吗?你何不干脆插上一根草啊?哈哈,你这又干又瘦的,可不就像那些插标卖身的女子吗?”
天朝人若是穷到卖鸡卖鸭或是卖儿女,就会在所卖的物件上插上一根草表示此物待卖。
苏赞兀自干笑,乌鸦儿却一点反应都没有的往桌前一坐,眼睛放光的审视桌上的菜色。
宝瓶儿道:“王爷,她是外国人,听不懂。”
苏赞内伤了。
乌鸦儿是外国人,她说他们那里的人都用手抓饭吃,每回一到吃饭她手都不洗就一个菜一个菜的用手往嘴里扒拉,那油水顺着她那黑黑的手腕流下来的样子,总能成功的让苏赞没了胃口,什么都不想吃了。
别看乌鸦儿虽然叫乌鸦儿,却像黄鼠狼一般爱吃鸡,满桌子寻找鸡肉。可是这岐王府的厨子做菜忒不地道了,总是把什么都切成细细的丝啊丁啊,有的干脆做成什么小莲蓬啊小铃铛什么的样子,吃半天也吃不出是什么,不过倒也挺好吃就是了,可是没吃两口就没有了。
她侦查了半晌,发现了一道她认得的菜:宫保鸡丁。嘿嘿,双手将袖子一捞就要用手去抓,一双象牙筷子伸了过来,狠狠的照她手指上弹了一下。
乌鸦儿朝苏赞瞪眼:“相公要干嘛?我好饿啊!”
苏赞递她一双筷子:“上回不是让你学用筷子吗?你学会了吗?”
乌鸦儿沮丧,低头,接过筷子,好半天才做出苏赞手指那个造型,但是怎么夹都不对,鸡肉纷纷掉到了桌上。
她索性放下了筷子:“相公慢用,我吃饱了。”
苏赞难得的好心:“要不这样吧,你学会拿筷子之前都由我来喂你吧!”
乌鸦儿开心的点点头,看上去很少女很可爱,苏赞笑了笑,笑得很慈祥很男人。宝瓶儿被这对夫妻的和谐感动了。
苏赞夹起一颗苦瓜丁,对着乌鸦儿道:“来,张嘴。”
宝瓶儿默,他就知道苏赞没安好心,乌鸦儿很讨厌吃苦瓜。
乌鸦儿想说:“我不吃这个。”可惜一张嘴苦瓜就进来了。
苏赞瞪着含着苦瓜不动的乌鸦儿:“夫君大人喂的东西,你敢不吃?”
乌鸦儿乖乖的嚼着吃了。
苏赞想到终于整到这个番婆,很爽,陆续又夹一些东西喂乌鸦儿,统统都是乌鸦儿不爱吃的。
乌鸦儿几次都可怜巴巴的说:“夫君大人,贱妾吃饱了。”
苏赞笑着道:“你还在长身体,要长成本王喜欢的葫芦型,还要多吃东西才好,尤其不可以挑食。”
葫芦形?乌鸦儿华丽丽的囧了。
一顿饭吃完,苏赞觉得乌鸦儿让自己娱乐得很爽,决定大方一回:“你既然是我们岐王府的王妃,也不能太寒酸了,我待会儿带你去富贵轩买几样首饰吧!”
乌鸦儿指指自己头上:“这个就很漂亮啊!”
苏赞摇头:“寒酸。”
乌鸦儿眨眼:“但是宝瓶儿说这是王爷亲手做的,意义不一样。”
苏赞笑:“你听他扯,本王不记得做过这么无聊的事情。”
乌鸦儿心里诧异:难道真的不记得?还是……装的。
她冲苏赞笑:“上回夫君不是说端皇后娘娘很美的吗?到底怎样美呢?夫君大人和我说说吧。”
苏赞冲着她笑:“就是美啊,很美很美很美很美碍……反正难以言传碍……”
“眼睛是天朝女子那种细长细长的凤目吗?”
“当然。”
“皮肤很白很白吧!”
“废话!”
……
乌鸦儿在西昭就见过端皇后的画像,她是个明媚的西昭美人儿,圆圆大大的眼睛,高挺的鼻子,花瓣一样的唇,小麦色的皮肤……苏赞分明都是在胡掰。
乌鸦儿做出突然想起一件事的样子:“夫君大人上回说女子是世上最纯净最脆弱的存在……这是端皇后告诉您的吗?”老实说,她当时确实是小小感动了一下的。
苏赞严肃的看了她一眼,随即笑起来:“嘿嘿,原来被你发现了,当时……还不是为了诓你洗澡吗?本王是不是很有才呢?”
乌鸦儿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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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吃过饭,苏赞就带着乌鸦儿乘车去富贵轩。
车马行了一炷香时间还不到,突然停了下来。
苏赞皱眉:“怎么回事儿啊?”
驾车的道:“回王爷,路太窄,行辕太大,前面来了一辆马车,没有让道,所以……卡在这儿了!”
苏赞一边咆哮:“他娘的,哪个蠢货活腻歪了敢挡本王的车马……”一边就要掀开帘子仗势欺人一番。
“王爷这般威猛,小的好害怕啊,本来想给王爷赔不是的,这回好了,话都不敢说了。”
这声音听起来分明是个男子,却故作娇媚,乌鸦儿很不爽。
苏赞看到路边站的那个人,瞬间转怒为喜:“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