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有小蝉 作者:苏城小柳(晋江2012-06-28完结)





  走在路上,云蝉不安地瞅瞅楼溇,发现这人的心情好像还没恢复。
  思来想去,云蝉还是决定打破僵局聊聊天:“喽啰,你为什么想要查青图教?”就算你们墨阁如今与魔教无关,但也不该是敌对关系吧。
  楼溇冷哼:“当初阁中叛变,背后有人主导。白道中人若要对付墨阁,通常是直接来攻,不会策划叛变夺权,余长老他们也绝不会听白道的。”
  “所以你怀疑背后操纵的人是青图教?”云蝉想了想,还是不解,“你们墨阁不是青图的残余旧部所组成的吗?当年青图教还有没有其他残留教众留下,你们无人知道?”
  说来说去这丫头还是对他有疑心。楼溇淡淡地瞥她一眼:“墨阁是当年青图教左护法手下的余部出逃组成,对青图教的其他势力便不知了。”
  云蝉默然。
  魔教当年盛极一时,势力遍布武林。一个组织一旦太过庞大,日子久了必定人心各异,说不定内部早已各自为营。说墨阁不知道教内其他的势力,也确实有可能。
  见楼溇神色不悦,云蝉忙换了个话题:“那个千金殿的消息可靠吗?烟山在哪里啊?”
  这丫头倒还挺关心这事儿的,是为了她那天下第一庄的未婚夫?
  楼溇心情一点儿也没有好转,冷声:“青图教的旧址在烟山。”
  “啊?传说当年青图教被一把火都烧了干净。那里早成废墟啦,他们还会在那里吗?”
  “青图教行事向来自负。不肯另换据点,倒像是他们的作风。”
  “哦。”云蝉点点头,忽然闻到一股食物的香味,便寻着香味望去。烟花柳巷之地,夜间永远是最热闹的时候,这会儿附近的路边竟然还有个包子铺未收摊。
  摸摸肚子也有些饿了,云蝉回头对楼溇说了句“等下”,便噔噔噔地跑去买了两个灌汤肉包,嘴里咬了一个,还不忘很有良心地转身赏给楼溇一个。
  楼溇瞟一眼她吃得满嘴油的模样:“好吃?”
  “当然。”云蝉忙不迭点头,却一口下去咬得太急,被汤汁烫了嘴哇哇直叫。
  楼溇忍不住笑了:“难怪你叫小蝉,原来是小馋鬼。”
  印象中喽啰是第一次喊她的名字,云蝉嘴里塞着包子,望住他那天上有地上无的容颜,心跳竟然漏了一拍。
  其实,她刚刚也不算说谎,她确实早已不怎么怕他了啊。
  “千钧是千金殿的,桂月夫人给你和她定了婚约,你知道吗?”
  楼溇纠正:“是和余金智定的,和我无关。”
  “哦,那现在余金智死了,这个婚约就不作数了吧?”
  楼溇含笑看她:“你希望不作数吗?”
  “希望啊。”
  “为什么?”
  云大小姐一本正经:“千钧喜欢沈耀啊,你看不出来吗?”
  “那我呢?”
  “呃?”
  楼溇俯身靠向她:“我喜欢谁,你看得出来吗?”
  又、又想来调戏她吗?云蝉心头狂跳,一手油腻都拍到了他的白衣上退开两步:“反正你不喜欢千钧,千钧也不喜欢你就是了。”
  楼溇默默望了望自己胸前一滩油渍,叹气:“你还是怕我比较好。”

  一双一对入陷阱

  烟山不大不小,据说在很久以前也是个仙境般云烟岚气缭绕的地方,如今周围却连个猎户都没有,鬼影重重,山道全部被一尺高的杂草矮树盖住。四人小心翼翼地爬了半日才上到山顶,然后对着山顶的一圈平地发呆。
  青图教曾经盛极一时,教中都是名震四海的高手,却偏偏不干好事专门为祸武林。最后一任教主图月山在练成了绝世神功无量决之后,只为试试功力,竟然接连屠了四个门派。如此狠辣残忍的行事作风,终于引得以夏明山庄为首的武林各大正派联手来围攻。那么大那么大的一座宫殿般的建筑,最后全都一把被火烧了干净。
  只剩一座乌黑梁柱所架成的空架子,遍布着藤蔓,要倒不倒的屹立在那里。
  云蝉盯着那片废墟使劲看,皱眉:“都成这样了,呆不了人的吧。那桂月夫人诓我们的呢。”
  千钧敲了云蝉一记脑袋:“来都来了,进去看看。”
  沈耀闻言,上前一步阻住两个女子:“云姑娘和千钧还是在外等吧。”
  千钧哪里肯听,不爽地瞪向他:“只是进去探探虚实,怕什么。有情况跑就是了。”
  云蝉也跟着点头,这么些日子总算有些闯荡江湖的味道了,怎么肯甘心就乖乖在外面等着。楼溇更是不在意,一手拎了云蝉就道:“那就进去看看。”
  沈耀完全争不过,只能由着众人。四人一起向前迈了步子,千钧暗器功夫最好,负责投石问路。
  石子儿一个一个蹦到地上柱子上房梁上,安安全全地什么也没发生。千钧放心地几下莲步生花轻点了过去——
  哐当——地面就这么开了个洞。
  在掉下去的那一瞬间,千钧眼疾手快地拽住了身边的沈耀,两人一前一后,连叫声都来不及发出就没入了地下。
  云蝉见状傻了,蹭蹭蹭跑到洞口边儿就要往下看,这一下却又踩塌了旁边另一块石板,唰地一下,云大小姐也被突然出现的洞口吞没了。
  看着地面上渐渐就要合拢的石板,楼溇叹气,白衣一拂,便也跟着跃了下去。
  底下不深,云蝉很快就滚落到了地面。她灰头土脸地刚爬起来,就听头顶哐当一声,石板合上了。四周顿时陷入了黑漆漆地一片,她不由害怕地喊道:“喽啰?千钧?你们在吗?”
  “我在。”黑暗里响起楼溇温润有力的声音,随后云蝉的手被握住。
  她的心镇定了下来:“千钧和沈耀呢?”
  “被分开了,没和我们落在一处。”楼溇牵着她的手走了两步,“先找找出路。”
  “这里是青图教布下的陷阱?”
  “不像,倒像是教内的密道。”
  好黑。云蝉适应了好一会儿,还是什么都看不见,只能由楼溇牵着走。记得那次跟着他去墨阁做七返灵砂的交易,也曾这样被他牵着走过地下的暗道。
  不知道这次能不能和那次一样安然无恙。
  伸手不见五指的地底,除了两人的脚步声,还不时有什么爬虫爬过的声音,云蝉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便决定说说话缓解下恐惧。
  “喽啰,你是怎么加入墨阁的?”而且这么年轻,怎么就当上了头头。
  没有回答。长久的沉默。
  难道问了不该问的?云蝉暗自懊恼,因为他总是满不在乎的语气,她就没了顾忌随口乱问,这下可搞尴尬了。她正想着打个圆场,楼溇却开口了:“二十年前,西江的木家满门被灭。”
  云蝉一怔,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说这个,只好默默往下听。
  “灭门案的凶手,目的只为了木家的冰蚕。其实冰蚕虽然珍贵,又如何及得上一家人的性命,木老爷当初早已经答应交出冰蚕,可他们仍是一个活口都不留。”
  云蝉小心地接口:“是青图教做的?”
  楼溇的语气平静无波:“木家无名无望,这事在江湖上连一丝风浪也没激起就过去了,并没有多少人知道是青图教所为,更没人知道木家还留下了个孩子没死。”
  云蝉的声音有些干涩起来:“那个孩子……是你?”
  “是我。”楼溇握着她的手忽然紧了紧,“木家无端惹上了灭门之灾,官府不敢管,父亲以往江湖上的朋友更不敢来看。我一直在屋梁下被压了七天,后来下了雨,泥土松动,木梁滑动了些方位,我才爬了出来。”
  “……那后来呢?”
  楼溇似是回忆了一下,才慢慢说道:“我记着父亲临死前告诉我的凶手是青图教。可是我到江湖上一打听,才知道魔教早已灭亡,我当时便以为一切是魔教的余孽墨阁所做,所以我想方设法混进了墨阁。”
  云蝉惊讶地“啊”了一声:“那你加入墨阁,是为了报仇?”
  “自然是报仇。”楼溇轻笑,“我在里面混得不错,成了阁主的亲传弟子,他把图教主当年纵横天下的无量诀都传给了我,我练成了以后,就杀了他。”
  云蝉的手不自觉地一缩。
  现在知道木家当年并不是墨阁所杀的,那他……那他岂不是等于错杀了自己师傅?
  楼溇仿佛知道她所想,毫不在意地说道:“我杀他的时候,已经知道当年木家之事与墨阁无关。我只是需要墨阁的势力,可师傅绝不会允许墨阁与青图教为敌。我想要报仇,就只有取而代之。”
  无边的黑暗包围了两个人,牵着她的手温暖无比,可是还是抵不住地底下侵人的寒气,云蝉忽然觉得步子很沉,脚下走得慢了下来。
  楼楼察觉到她的停顿,莞尔:“怕我了?”
  云蝉沉默良久,才道:“你不是好人,我早就知道的。”
  楼溇对这个回答有些不满:“你以为你那个未婚夫又是什么好人了?”
  云蝉一阵没好气:“我还没说完呢。你救过我几次,我如今已经不怕你了,要不然我怎么会跟着你来这个鬼地方。”
  楼溇心里一动,刚想说话,就又听她说道:“不过你弑师夺位实在太混账,等这次出去以后,我要离你远点儿。”再不和你混了。
  楼溇苦笑:“怕是出不去了。”
  “怎么会。”
  “走到头了。”
  云蝉心里咯噔一下,一只手越过他就往前摸去,果然摸到潮湿的石板堵住了前方,一丝缝隙也没有。
  是条死路,果然是封死的陷阱。
  “怎么办?”她哭丧起脸,一只手拽着楼溇,另一只手贴着他的侧腰向前伸着还在摸石板,全然没注意到自己整个身体都伏进了他的怀里。
  楼溇见状,索性顺势搂住了她:“出不去了,我们要死在这边了。你想离我远点,可是老天不让呢。”
  云蝉大急。难道真要无声无息地死在这种地方?简直上对不起天地下对不起爹娘。
  总是习惯了危急的时刻会有人来救,倒忘了这次自己早已和夏意吵翻了,现在还有谁会来救她?
  云蝉心里懊悔得不得了。她还没来得及和夏意和好,难道连死都要带着这份懊糟的心情死掉吗?
  绝对不行。
  想到这里,她仿佛生出了无限的勇气:“再看看有没有别的路。”
  楼溇还在等着欣赏她惊慌失措的模样,听到这话不禁有些意外:“这么镇定啊。”
  “你不也很镇定么?”
  “因为某人说过,两个人在一起比较安心啊。”
  他说这话时脸紧贴着她,呼出的温热气息吹得她脖子里痒痒的。云蝉侧开头,恼怒:“别废话了,快一起找出路。”
  一起啊?
  楼溇嘴角一弯,抱着她舍不得撒手:“你说得对,两个人一起确实比一个人安心。”
  云蝉摸索石板的动作一顿,认真道:“不想以后一个人的话,你就要学会多信任身边的人。”
  楼溇一动不动:“青图教要对木家赶尽杀绝,我以前不能泄露身份,只能处处防备。而如今我有了自保的能力,可是墨阁里却多的是和我一样想篡位的人。”他语气平静道,“从七岁开始,我就已经不能相信任何人。”
  云蝉张了张嘴,想接话,却又觉得无话可说。
  楼溇等了一会儿,不见她回答,只得再度出声,这次的语气里竟然带上了小心翼翼的询问:“两个人在一起比较安心,以后你陪着我好么?”
  尽管什么都看不见,云蝉还是猛然睁大了眼睛。她用力挣开他:“不好!”
  楼溇的声音很轻,带着蛊惑:“我可以试着相信你的。”
  他的语气里没有调戏和轻薄,似是带上了几分真意,云蝉却不敢去深究。
  他和她可是两个世界的人。
  更何况她从小到大已经有一个号称青梅竹马的大混蛋陪着了,如今想起来,她竟是觉得只要有那大混蛋陪着就好,其他人是半点也容不下的。
  云蝉微微笑了起来,双手抵在了石板的一处,对着楼溇说道:“相信我也没错啊。你看,出路在这里。”
  …
  黑黑的地底下静谧无声。千钧摔得眼冒金星,半晌才爬起来。她摸出身上的火折子点着了火,周围瞬间亮了起来。
  一抬眼,就看见那个水色长衫的身影站在一旁,脸色不怎么好看。
  也是,危机时刻被人拉着垫背,任谁都不会太高兴的。
  沈耀望了千钧一眼,硬邦邦地抛出三个字:“找出口。”
  到底是连累了别人,千钧自知有愧,顾不得身上疼痛,一个大步就抢先走到了他身前:“我来走在前面探路。”
  她脚下踏出一步,却冷不丁睬上了一个圆圆的凸起处,刹那间嗖嗖嗖地几支冷箭朝她飞来。
  千钧立即移步避开。暗道狭窄,她避得狼狈,一个旋身过后,手里的火折子就掉在地上灭了。
  四周又变得黑暗起来。暗箭的破空声很快平息,却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