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有小蝉 作者:苏城小柳(晋江2012-06-28完结)
夏庄主落了下风,且越来越明显。
楼溇的刀好像每一下都砍落在了云蝉的心尖上,她几乎都要哭了,害怕得抓住青麒:“你快去帮死夏意啊。”
青麒居然不动。
其余人更是不敢动。
那缠斗的两人攻势太过狠历,连一丝缝隙也没有,旁人根本没有插手的余地,连靠得近了都会受到波及,保不准就少胳膊少腿或者掉脑袋了。
千钧听见云蝉的声音,犹豫了两下想要上前试试阻开相斗的两人,沈耀一把拉着她退开,语气竟是难得的有些气急:“你想死吗?”
千钧蹙眉,刚想说什么,人群中忽然发出一阵惊呼。
夏意终究是慢了一招,他才避开一刀,那刀尖已经变换了方向,顺势剜向了他的胸口。
夏意的嘴角忽然勾起一抹笑。他的目的不过是为了引楼溇使出无量决,而楼溇如今已在众人面前使得清清楚楚,今后这人便再难与魔教脱开关系。
如此,他便可光明正大地召集武林正道,将墨阁杀得干干净净,一个不留。
一个不留,所有阻着他的人都得死。
夏意眼神一凛,手上的剑似是突然活了般一改颓势,正要挑剑直上。
变故就在这一刻发生。云蝉竟然凭空冒出,挡在了夏意身前。
说是凭空冒出,只因无人看清她是何时冲过去的。
楼溇大惊。距离太近了,他手上根本来不及收刀,那刀锋无可阻挡地直朝着云蝉的左胸就要落下。
而背后的夏意的剑是从侧面刺上的,这一剑本可以用来挡住他的刀,但如此一来却也会刺中云蝉。来不及多做思考,夏意手上运力,剑并未刺出,剑身上却猛然迸发出一阵金光,千钧一发之际,一股剑气震开了刀头的方向。
是无量决。尽管只有一瞬间,楼溇还是看清了夏意所使的招。
夏意却吓得脸色发白,抱着云蝉的手都有些颤。平日里那么不可一世的一个人,这会儿却从头到脚都充斥着难以自抑的后怕,漂亮的桃花眼里一片狂乱:“小蝉,小蝉,你有没有伤到?”
云蝉也是吓得半死。她的勇气就那么一瞬,刚刚已经全部用完了,此刻只能手脚无力地软倒在夏意怀里说不出话来。
沈耀都有些震惊:“云姑娘的身法怎么可能这么快。”她刚刚所在的地方距那两人可有几丈远,他完全没看清她是如何过去的。
千钧呆呆的默然不语。别人看不清,她却知道的,那丑丫头刚刚使的是莲步生花,当初学的时候明明连步法都走不好,刚刚居然被她使出来了。而这套轻功本是她教给她关键时刻用来保命的,这丑丫头竟然用来自杀?真是气死她了。
楼溇收了刀,看着云蝉眼神复杂:“你不是说了,你会帮我?”
云蝉还没缓过神,结结巴巴道:“那、那只是气话。我不许你伤他。”
楼溇沉着脸,向她的方向走了一步。云蝉不由自主向后靠了靠,夏意立即一手抱紧了她,再度朝对面举起了剑。
然而楼溇却只走了一步就顿住身形,随后竟然吐了一口血出来。
云蝉瞪大了眼睛。不会吧?因为她不帮他,他就气得吐血了?
楼溇的脸色更沉了几分,他擦去嘴角血迹,再抬眼时眼神凌厉得像寒冰。
是毒,噬魂之毒。
他一直分外小心,是什么时候中的毒?只有那次,只有那次他服化功散的解药。他盯住云蝉,总是如星星般明朗的眼眸里满是沉黯:“是你?”
云蝉看着楼溇一脸惊恐:“什么是我?喽啰,你怎么了?”
她的表情里透着担忧,楼溇却不信这里面有几分真意,向来温润的声音里也染上了怒意:“我想要相信你,你却骗我。很好,很好,很好。”
他一连说了三个“很好”,几乎要笑出来,结果嘴里又是一口血吐出。
云蝉真的开始急了:“喽啰,你到底怎么了?”
身后的众人却看出端倪来了。赵帮主立刻挥手:“这魔头是中了毒,大家趁此机会上去制住他。”
除了源清派没有动,其余各派闻言都冲了上去。
楼溇一把单刀撑地,眉宇间的倾城色已经荡然无存,神情却依然不屑,仿佛又是那个炼狱里的天上人般高高在上:“凭你们?做梦。”
夏意冷哼一声,也要提剑上前,云蝉却死死拉住了他:“死夏意,别去。你救救他好不好?你说的话他们一定听的,喽啰他真的不是魔教的人。”
夏意看着她沉默良久。
那个男人他是一定要杀的,可是如果让他就这么死在她眼前,她会难过吧。
还是舍不得看到她难过的。
见夏意沉默不语,云蝉还想再说话。周围却忽然起了雾,她顿时觉得身体有些发软。夏意脸色一变,忙从身上摸出药瓶喂了她一颗药:“雾气有毒,快闭气。”
正说着,人群里已经倒下了几个人,有人大喊:“那魔头逃了。”
沈耀伸手想要拉千钧,却发现拉了个空,千钧已经不知到了哪里去了。混乱中他来不及多想,当即快速去师傅和师妹谭诗瑶那里汇合。
云蝉昏昏沉沉,在闭上眼的前一刻,她看到一个紫衣女子带着楼溇飞身而去,心里终于感到有些安心。
误会是一种毒
云蝉晕倒前是伏在夏意怀里的,醒来的时候仍是伏在他怀里,连姿势都没有变,一瞬间她差点以为自己还在烟山的半山腰上。
她静悄悄地抬眼,才发现自己在床上,而夏意则坐在床沿抱着她一动不动,一双桃花眼安然地闭着,长长的睫毛微微垂下,眉心也舒展着,平日里的傲慢不可一世全都消失不见,整个人安静得像一幅画,只有圈着自己的手臂是紧紧的。
云蝉忍不住唇角弯了几分,偷偷又朝他靠近了些,哪知那双桃花眼忽地睁开了,望住她就笑:“醒了?”
云蝉尴尬得要命,连忙推开他,怒声道:“你装睡?”
夏意却收紧了手臂不让她跑,眼里的笑意似要溢出来:“小蝉。”
“干嘛?”她不安地接口。他看着她的眼神怎么好像在看一盘可口的食物,随时都要一口吞下去的样子,有点让人发毛啊。
夏意大力地把她按回到自己怀里,然后将下巴轻轻抵在了她的脑袋上,闷笑着开口:“以后不许再那么乱来了。就你这点功夫,还来替本少爷挡刀。”
哎哎,这混蛋,总是话里话外不忘损她一下,说一句感谢会死啊,云大小姐轻哼了一声,埋头不理。
可是两人好像很久都没有这样说话了,云蝉想了一会儿,又自个儿乐呵呵地笑了起来。夏意听到笑声,不由地伸手捏她的脸:“你笑什么?”
“没什么。”云蝉气呼呼地掰开他的手,随口问道,“其他人呢?”
“都在呢。当时不少人都中了迷谷,所以都来烟山附近的龙风镖局这里借个地方休息。”
“哦。”
等了半晌,不见她有其他的话要说,夏意有些失望,又再次抬手去捏她的脸:“你也中了迷谷,这会儿虽然毒性都差不多已经清了,但也要好好休息。”
“哦。”云蝉心不在焉地又应了一声。什么迷谷,听都没听说过,应该也不是什么很厉害的毒吧。不过说到中毒,她脑袋里忽然闪过了什么,不禁又猛地抬眼看向他:“死夏意,喽啰当时和你打着打着,怎么后来会中毒了?”
夏意的手就这么僵住了。
啊,是这样。她才一醒过来,就想着问那个男人的事。他一时间不知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只望着她不说话。
云蝉本就怀疑,喽啰先前和她在一起时还都好好的,和夏意打了一圈过后也没受什么伤怎么就突然吐血了。如今见夏意面有异色,她不禁更有些心惊,犹疑道:“难道那毒……是你下的?”
内心忽然就涌上了一股无名的愤怒,他直视着她:“是又如何?”
云蝉顿时又急又惊:“喽啰不是魔教的,你都不查清楚,随随便便害死了他怎么办。”
刚刚还溢满在心里的喜悦刹那间荡然无存,夏意冷笑:“我就是要他死,又怎样?”
云蝉被他眼里流露出一瞬间的阴狠吓住了。
她心里有一个小小的声音说服自己,不是的不是的,夏意是因为把喽啰当做了魔教中人呢,可不是在胡乱杀人。她定了定神,回看他:“你骗我呢。你们打的时候我从头到尾都看着,你哪有什么机会给他下毒。若真是你,你又是什么时候下的?”
夏意的神情终于彻底僵住。
——「可是如果经由小姐的手杀了楼孤雁,以小姐的性格知道后一定会伤心自责。」
他抱着她的手渐渐松开,然后又握拳攥紧,指甲似要刻进手心的肉里。许久,夏意缓缓别开脸:“在锦绣客栈的时候。我那时已经查到楼孤雁的身份。”
云蝉听了这话,只怔怔地看他。他在那个时候就知道了?然后暗地里给喽啰下了毒?
眼前的夏意忽然变得有些陌生了。她心里莫名的发寒,不想再看也拒绝再看这个让她感到陌生的夏意。
“卑鄙!”云蝉猛地一掌推开他,然后跳下床就走。
夏意却仍是僵着没有动。
那一掌的掌力绵薄不济,可为什么打得他难过得连呼吸都疼了。
明明差一点他们就能回归到从前,如今却似乎又越行越远了。两个人之间,是从什么时候起变成这样子,又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
桃花眼中忽然聚起了煞气——早点杀掉那个男人就好了,当初在源清派的时候就该杀掉他的。
良久,他终于提了剑,沉默着出了门去。
…
云蝉出了房门,才发现这镖局大得很,她也不认识这里的人。正想找个人问问千钧在不在,忽然见到沈耀风尘仆仆地似是刚从哪里回来,见他推门进了某间房里,她连忙跟进。
沈耀见她闯入,吓了一跳,神色又开始不稳:“云姑娘你……”你怎么随便进一个男子的房间。
云蝉也不理他,径自在他房里找了一圈,才开口问道:“千钧在哪里啊?”
敢情你是跑到我房里找千钧的?沈耀神色更加不稳了:“我也不知。而且千钧姑娘在哪里,云姑娘怎么来问我?”
云蝉瞅瞅他:“她不在这镖局里吗?”
“她并没有跟来。”
“什么?当时周围起雾雾里有毒你竟然扔下她不管了?”
沈耀被她质问得微微锁眉:“千钧应当没事,云姑娘可放心。”
“你怎么知道?”云蝉反问。然而注意他满脸倦色,联想到他刚刚风尘仆仆地回来,她立刻又笑了,“你刚刚去烟山找她了是不是?”
沈耀的俊脸红了。
云蝉看也不看他,陡然拔高了声音:“你有没有脑子啊!你以为烟山上没有她的尸体就是安然无恙了?说不定她当时中毒昏倒被魔教人带走了呢!”
沈耀果然神色立变。
见他脸色变来变去,云蝉顿时觉得心情好了很多,挥挥手道:“我吓你的啦。千钧本事那么大,轻功又好,肯定早就跑远啦,哪会和你一样傻乎乎的。”
沈耀终于怒瞪她。
云蝉却挥挥衣袖,转身走了。
她胡乱走着,一路就走出了镖局。此时已是黄昏,这附近也不是什么热闹的地方。云蝉在街上走得心烦意乱,不知不觉已经走出了老远。她望一圈周围,还是决定回去。
不管怎样,死夏意就是死夏意,她怕谁也没道理怕他啊。想她先前还决定再见到他时一定一定要和他和好呢,前次的吵架真是太难受了,她再也不想和他那样闹翻了,再说喽啰的事也得心平气和地好好和他说。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云蝉眼角的余光忽然瞥到一个紫衣女子从街角穿梭而去。她顿时觉得有些眼熟,想了想终于记起来,那不就是那次见过的喽啰的手下吗?难道喽啰也在附近没有逃远?眼看那紫衣女子一下子蹿没了影,云蝉来不及多做思考,脚下已经施展莲步生花追了过去。
紫衣女子身形很快,云蝉怕跟丢了,大气不敢喘一下地死命在后面追。可是当初千钧教她的莲步生花心法她也就每天晚上睡觉前随便练上一练,步法更是生疏,追了一段路下来,她早已经力不从心。
果然,就在她一愣神的功夫,紫衣女子已然不见。
云蝉不禁懊恼,又察觉到这周围荒凉无比也不知是什么地方,心下更有些惴惴不安起来。
还是试着原路返回吧。她丧气地转过身,却见到前方几步之遥立着一个人。
白衣翻飞,在荒郊野外随便一站也有出尘之姿。
云蝉惊喜:“喽啰?”
楼溇看着她,缓缓地笑:“原来云大小姐有这么好的轻功却一直深藏不露,连我都骗过了。”
“我哪有骗你!我轻功本来……”云蝉想说我轻功本来就废,但是转念一想这岂不是在损自己?于是改口道,“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