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萱子 作者:阿九姑娘(晋江2012-06-10完结、破案文)
刘捕头正在穿外衣,瞧着刚走进来衣着整齐、一身闲适的幕晨风有些不可置信,昨夜他喝得比自己只多不少,怎么现在看来如此清醒、精神?当下没有心思想这些,转对那官差说道:“你仔细说说怎么回事?”那官差虽然对店小二态度倨傲,对着刘捕头还是十分恭敬地:“刚刚唐府有人来报,说唐老爷被人杀死在书房中。县老爷接了报,就让小的来找捕头大人。谁知您昨夜未回捕役府,小的打听了半天才知道您是住在这儿了……”
那官差被刘捕头打发回了府衙,自己急匆匆穿好衣服靴子抬脚就准备向外走,突然顿了顿,看向幕晨风说道:“幕先生……可一起去看看?”他久闻幕晨风大名,也想亲眼见见他的本事。
幕晨风欣然答应,同刘捕头一起出了门,小六也早就整好了衣衫,跟在他师傅后面。
唐府老爷唐书于年过五十,他的府邸建在固城湖边上,是庄县最大的一户人家。刘捕头虽尚未来得及前去拜访,但是听闻唐老爷为人和善,素日里行事很是低调。唐夫人是续弦,年纪比唐老爷小上不少。
“庄县本地人都很和气,平时很少有什么打架斗殴的事情,虽然达不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程度,却也算是治安很好的地方了。连现在白玉蟹上市,每日涌进来那么多外乡食客,也没有发生什么争闹,最多就是几句口角罢了。”刘捕头刚刚调来此地就发生了命案,有些心虚,不禁喃喃自语地嘀咕了几句。
固城湖呈一个宝瓶状,瓶颈那一段就在庄县之内,唐府临湖而立,府邸装潢并不奢华,可见这唐老爷身前确实十分低调。此时天光已亮,唐府的管家早早在门口等着了,见着刘捕头等人就往府里迎。幕晨风突然顿了顿,抬眼看了看东南方向,低声说道:“小六。”小六心领神会,一闪身不见了。
刘捕头忙着和那管家说话,根本没注意到小六已经离开了。唐府的管家边走边抹泪道:“大人,可要给我家老爷申冤呐。我家老人是个大善人,向来只做好事,老天无眼啊,竟让歹人把我家老爷给害了。”说着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那管家一路走一路哭,刘捕头被吵得好生头疼,所幸这唐府也不大,过了个小院便是唐老爷的书房了,据那管家说唐老爷的尸首就是在这书房中被发现的。
刘捕头推开书房的门,问道:“可曾有人进去过?”
那管家摆手道:“没有没有。刚发现老爷出事了就派人去报官了。里面的布置都没让人动过。”
刘捕头满意地点点头,抬脚进去了。幕晨风跟着走了进去,管家不敢打扰,便安静地站在门边。
书房十分宽敞,左边是一排书架,摆满了书籍,右边墙上挂了些字画,墙角摆了张软塌。东西两面的墙上各有一扇小窗。中间摆了张水曲柳的长方书桌,桌面上放着一叠唐老爷生前写得书法,还有笔、墨、宣纸、镇纸、字帖什么的。左右上角各有两只蜡烛,只燃了一半。唐老爷的尸体就卧在书桌旁的地上,面朝下趴着,后脑勺上全是血。这唐老爷个子挺高,背脊宽阔,从他的后背来看身量倒和刘捕头差不多。
“死了没几个时辰,是被硬物敲击后脑而死的。”刘捕头粗略地查看了下尸体。
幕晨风却没急着查验尸体,他推开了东边那扇窗,窗外是一方池塘,“这池塘的水是引了固城湖的湖水过来的嘛?”
管家一愣,随即答道:“是的,是老爷挖了道渠将湖水引到后院来的。”
幕晨风满意地关上了窗,又问道:“是谁发现你家老爷尸首的?”
“是夫人。夫人早上醒来发现老爷不在卧房,便带着丫鬟到书房中来寻老爷,结果就看见老爷那样子倒在地上……夫人一下子就吓晕过去了,现在还没缓过来。”管家说着又呜咽起来。
此时,小六走了进来,愧疚地说道:“师傅,小六没用,没追上,给跑了。”
刘捕头见到小六,有些奇怪,好奇地问道:“小六子,你刚刚跑哪里去了?什么没追上?”
幕晨风对他轻轻摇了摇头,目光中写着“等会再说”。刘捕头虽然有点莫名其妙,却没再追问。
“这便是唐老爷了?”小六蹲下身来和幕晨风一起查验尸体,摸了摸唐老爷的身子,“师傅,大约是在寅时到卯时间遇害的。呦,这唐老爷真是节俭啊。袖口都磨毛了,下摆还打了布丁呢,不过这布丁倒是打得挺好,不是我眼尖根本看不出来啊。”(管家责怪地看了他一眼)说着又把唐老爷的尸首翻了个身,有些诧异地叫道:“师傅,这唐老爷保养地挺好,看着不像五十多岁的人嘛。”
幕晨风敲了他一下。这唐老爷确实衣着朴素,衣料选得也不是什么上等布料,不禁问管家道:“你家老爷平时身上可挂些什么配饰?”
管家摇摇头,“我家老爷很节俭、低调的,从来不爱那些浮夸的鼻烟壶啊玉佩啊什么的,只是右手大拇指上带了个玉扳指。”
“玉扳指。”幕晨风将这三个字说得极慢,语调高昂,似乎富有深意:“那扳指可是价值不菲?”
“不过是普通货色,不值什么钱的。”管家脸上摆出一副“我家老爷很节俭的”表情。
“哦?那就奇了……这玉扳指,怎么不见了呢?”幕晨风张开唐老爷的右手,果然大拇指上空空荡荡的。
管家闻听此话大惊失色,结结巴巴地说道:“不……不见了?怎么会不见了……”
幕晨风站起身道:“不信?你过来看看。”目光灼灼地盯着管家,虽然表情温和,口气中却透露着不能拒绝的威严。
管家觉得被那目光逼得无处可逃,只好战战兢兢地走上前来,飞快地看了一眼唐老爷的右手,说道:“真的不见了。怎么会这样……老爷平时都是贴身戴着的。”
“这书房中你可清点过?可曾少了什么没有?”
管家想了想,说:“书房中本就没放什么贵重物品,我粗粗看了遍,没丢什么东西。”说罢又退回到了门边。
第6章 凉城凶案。3
其它捕快要么赶回捕役府了,要么去打听消息了,只有小丁死皮赖脸地跟在陆轻容身后。陆轻容并未赶他走,反而问道:“我已有好些年没有回过凉城了,不知城中商铺格局是否有变。你可知这附近哪里有大一点的药铺?”
小丁急忙说道:“药铺?大人您病了啊?什么病?要不要看大夫?”随即又觉得自己失言了,有些不好意思,瞧陆大人的表情并没有责怪的意思,有放心地说道:“嗯……从这里走穿过菜市,便是主街了,西北角啥有一家积善堂,开得很大呢,什么药都有。”小丁家就住在城西,对此处十分熟悉,便开始引路,一边走一边又忍不住问道:“陆大人,你以前来过凉城?”
“对。五年之前我还在此地当捕头,果真光阴似箭、岁月如梭。”
小丁根本没觉察到陆轻容的感慨,兴奋地说道:“真的啊!早知如此我便早几年来当捕快了,说不定还能在您手下任职呢。可惜……五年前我才十二岁,捕役府也不会收我啊。”说着有些委屈地鼓起了嘴。
“你很想捕快吗?”
“当然啦!从小我的理想就是保百姓平安、为百姓除害。”小丁骄傲地说着,“不过我堂哥……不是……丁捕头说其实当捕快大部分时间都是很无趣的,每天都是张家拿了李家一只鸡、李家又短了赵家三两银子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最最多就是两个人喝多了打架,杀人抢劫这种事其实发生的很少的。像那种奇案更是难得碰的到。丁捕头还说若是碰上大案子又没本事侦破,可是要被上面怪罪的,那麻烦就大了。”
陆轻容瞧这小丁一派天真,说的话虽然幼稚却也真诚可爱,一路便这么听着打发了寂寞。
凉城百姓的生活一向安稳平静,好些年没发生过什么大事了。突然出了一桩命案,就像是一块巨石猛地投入了平静的湖水之中,一时间激起惊涛骇浪。消息就像长了巨大翅膀的苍蝇一样,被传播到凉城的每一个角落,以至于现在不论你什么身份、什么年纪、是贫是富、是男是女都在谈论吴夫人被碎尸这桩事情。
此时已是上午了,城西菜市的商贩们早已支好了摊子,菜市里人来人往很是热闹。小丁领着陆轻容踏入菜市场的那一刻起就觉得不太对劲,不论买菜的还是卖菜的,每一个人看着像在讨价还价、挑菜捡肉的,其实都眼神鬼祟、似有似无地盯着他们看。
“这两人是官差吧?”
“不是,你瞧都穿着黑衣,一定是捕役府的捕快。”
“捕快到这儿来做什么?难不成到这儿来抓捕凶手的?”
“别瞎说,说不定人家只不过是路过。咱们这儿的人都老实本分,谁能下得了那个狠手啊。”
“那也难说啊。这吴夫人平日里太刻薄了,说话又难听,指不定就得罪了什么人!”
“是啊。我听收垃圾的老徐说吴夫人可惨啦!砍成一块一块地不算,还被开肠破肚啦。什么心啊肝啊肺啊的流的满地都是。真是造孽哦。”
“哎哟别说了别说了。太吓人了。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小丁一路听着那些闲言闲语觉得如芒在背,瞧瞧陆轻容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他正在感叹陆大人竟能如此淡定,却在一家肉铺前被人拦住了。“小丁,你给大娘们说说,吴夫人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丁回头一看,拉他的是与他娘熟识的几位大娘,都凑在这个时间来买菜,他不敢不回答,支支吾吾说道:“就是……被人给杀了……”
话音刚落,只听几声夸张地倒抽冷气的声音:“真的被杀啦!可怜的吴夫人哦!更可怜她家佳茗啊,婆家还没找好一个……”
“别瞎说。佳茗不是已经订给那谁家了嘛。”一个大娘打断了另外一个大娘的话,责怪地看了看她,又使了个眼色。那大娘立刻心领神会,不再感慨了,接着又问:“可真的被砍成一截一截的?模样都认不出了?”
小丁对这种流言蜚语很是生气,鼓着嘴道:“哪有那么夸张,就是四肢断了而已。”正巧旁边肉铺的老板正举着锋利的大砍刀给一个妇人剁猪蹄,声音“咚咚咚”的,一刀下去连骨带筋全断了。小丁随手一指那还未剁的猪蹄道:“大概每一块就那么长。只是手指头都被砍下来了,有点吓人。”
几位大娘又吸了几口冷气。买猪蹄的妇人听小丁如此一说,立刻拉下脸来,责怪地看了小丁一眼,埋怨道:“真恶心。”又对肉铺老板说道:“张老板,不好意思,今个儿没胃口吃猪蹄了。”说罢提着菜篮子就走了。
肉铺张老板正举着砍刀准备继续剁呢,见生意丢了,不由地就上了火,对着小丁大声嚷嚷道:“喂!小丁你这个混小子!胡说什么呢!不好好破案子,跑到我这儿来捣什么乱!看!客人都被你给吓跑了!”
小丁自觉理亏,急忙连声赔不是:“张老板,对不住!对不住!”说罢赶紧拉着陆轻容走了。
走出菜市,小丁这才长出一口气,他又紧张地看向陆轻容,问道:“大人,我刚才是不是说错话了?好像不应该随便和旁人谈及案子的情况哦?”
陆轻容鼓励地笑得:“也不尽然。从你口中说出的事实总比她们以讹传讹来得要好,有时候谣言太过会造成恐慌的。况且,有时候市井中的只言片语对于破案很有帮助。”
小丁听他如此一说这才放下心来,重新又高兴起来。
积善堂算是凉城最大的药铺了,坐落在主街的西北角。陆轻容满意地看着那一排排塞得满满的药架,掏出一张药方递给了柜台内的掌柜,沉声问道:“可能配?”
掌柜的恭敬地接过方子,展开一看,脸色微微变了变,犹豫片刻说道:“您这方子……上面几味药极为贵重稀罕呐……您稍坐,我去去就来。”说着安排陆轻容和小丁在堂内坐下,又让小伙计去泡茶,自己急匆匆地跑向后堂了。
小丁一边喝茶一边好奇地看药铺里抓药的、看病的人来人往。过了一会儿,药铺掌柜重新回到大堂,笑着对陆轻容道:“这位爷真是好运气,这方子上十味药九味都不是寻常能买到的,正巧,小店刚补了一批货,统统都有。只不过……”说着掌柜的迟疑了一阵子,又说道:“小店新来了位大夫,年纪虽轻,医术却是高明。他看了您的方子也是赞不绝口,不知可否……不知……”
“不知这方子可是海小青海大夫开的?在下久仰海大夫美名,又无从拜见,今日得见这玲珑药方,不得不赞叹一句‘精妙’。”话说得客气,口气却是揶揄的。说话的是个年轻公子,年不及弱冠,晃晃悠悠地从内堂走出来,手里晃着那张药方。长发用一根竹棍乱七八糟地固定着,身上歪歪扭扭地穿着一件豆绿色的长袍,像是刚从床上爬起来。他身材极瘦,个子又高挑,却丝毫没有弱不禁风的感觉。陆轻容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