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蔷
我低下头,看着因夜色而变得幽黑的湖水,轻声地说:“年年三月过去的时候,不是就有妃嫔出宫,为无相之朝祈福吗?无相,无色无相即无可畏。如贵妃去不得,她有帝姬和皇子要抚养,司棋现在是昭仪,身体太差,也去不得,皇后是六宫之主,也去不得,静妃娘娘是皇上能压制住司家权势的一方,也去不得。王秀雅初孕在身,更去不得。全宫里,就我最合适。”病得病,病得太合适了。
好吧,其实我很乐意出去清净一段时间,或者我还会得到一些真悟,学会更宽容的心。
他长叹,将我的肩揽过来,道:“蔷蔷,朕都不知如何开口,朕想,让你出去也好,这样你至少是安全一些的。朕知道那些都无关于你的事。朕宠你之时,朕早就料到了今天的局面,只是今日,朕却不想你离开朕的视线之内。”
他是在期待着一些事情的发生吗?唉,早料到,却又一意孤行。
拉下他的手,看着他皱起的眉,我淡淡道:“我不喜欢你身上的味道。”女人的味道。唉,我总是这样很敏感的,但是我真的不喜欢。
他手缩了回去,没有再来拉我。
“什么时候可以安排我走呢?我已经开始期待起来,去浮云寺好不好?我很喜欢这个名字。”浮云,人生如浮云,自舒自卷自如意,笑淡闲庭落花秋又寂。
“就这么想着离开朕吗?”他眼中有一抹受伤。
耸耸肩:“不是,但是总不能不说吧,告诉你啊,灏。”
抬手,他微微地倾下身,我小声地在他的耳边说:“听说浮云寺里的菩萨最灵了,还有送子观音。”
他笑了起来,一展眉头的冷愁。
一手刮着我的鼻子:“敢情你这么曹孟德脑袋,在消息传出来的时候,就已经约莫想到了对策。”
有些不好意思,的确是的。
其实我还真的带着一些私心,既然众意如此,倒不如自己退后一步,更得周全。成全了我的孝心,还有太后的苦心,皇上的野心和保护心。
再者,就是我自己的问题了。
我现在的身体,还是太虚弱,不能承宠。但是问我,看到灏身上有女人的香味我会不会心酸,我会。
如果不爱他,我不会有这样的感觉,我不知我自己是不是贪求得越来越多,我不喜欢去强颜欢笑,他注定是皇上,就不会只有我一个,一国之君,三宫六院,多少的佳丽。
我想有个孩子,偏偏月信许久都不来,换个地方,换种精神,调节心态,或者会有一番心里和生理上的改变,也可以撇开这里争斗的乌黑沉重,我何乐而不为。
我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的,在这场风波中,灏又做了一些我不知道的事呢?如那一次的行刺。
我从不敢看轻他,他并不是一个等待事情发生之后才知道的人,他算计的,一步一步,谁都逃不出他的网。
他在引那个人,要那三幅画。他收藏的龙族藏宝之画中,只有一副才是真的,所以有人,就只偷得一幅,灏不说,我也明白。
又或者,我更大胆地去想,司棋的毒其实是灏让人下的,将风头引到了蔷蔷宫里,对一些事,就可以达到掩人耳目了,声东击西。
反正吧,我对他的什么目的是意兴阑珊了,我在乎的,不是那些,越想越深越会坐立不安。
他轻抚着我的脸:“过几天吧,朕真舍不得让你走,朕先让人去浮云寺里打点先,要让你过得舒舒服服的,但是你要记着,你是朕的妃子,你是朕的蔷蔷,这宫里,迟早是你要回来的,给朕半年的时间。”
我点头,眸中轻笑:“记着呢,难不成,我去了浮云寺,还有和尚不成。”还记得是他的妃子,怕我出墙啊,说得我象红杏在墙头翩然而开一样。
半年?那不是打仗,是寻宝,祝他好运吧。半年不知道他是不是会忘了我,不过我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不是在深宫后院受尽凄凉,就算不错了。
我就说灏是精明的人吧,刚开春打的时候,胜算还是比较大的。
现在去,唉,那就真的让人叹息了。大月朝虽然环境比较恶劣,但是现在四月天,二月春风似剪刀,剪开了冰冻的积雪,现在必是一番绿油油的景象,马屁会养的壮壮的,粮草不成问题。
唉,我不想这些了,我最讨厌这些了,偏为什么总是要我去想呢?
笑着说:“那你现在可以去下旨了。”
又聊了一会,他就回去了。
想着要出去,要离开这里,我竟然吃了许多饭,捧着到长栏中边吃,边流泪。
边祭我的悲哀,我到了宫中,终还是棋子。祭我的解脱,终于可以放松一颗紧弦的心了,在那里,我什么也不用去管的,不用去理会的。
祭我的爱,不知道是不是这里就是终点。
一转身,依然笑嫣如花:“之桃,小蛮,先去给我收拾些衣服之类的,大概,离开宫里,就是这么几天。”不要到时候措手不及。
第二天天色放晴了,委委屈屈的阳光薄弱得似要缩回去一样,却让我心里舒服了许多。
决定了下来,就坦然地去面对。
暂时离开这后宫,会是一件很舒服的事。
我在书房里收拾着自己想要带去看的东西,真多啊,越来越多喜欢的,重要的。在这宫里,已经有了很多属于自己的东西。习惯,是一点一滴地渗透的。
最喜欢的,依然是那爱笑的木娃娃,一刀一刀刻出来的,微扬的嘴角,眯着弯弯的眼睛。九哥,你在哪里?我就要出宫了,什么都放松下来了。
手指划过木娃娃的线条,心里也变得柔软起来。
之桃端着茶进来,瞧见我抚着木娃娃轻笑。
站在一边说:“小姐,真的要走吗?”
“是啊,你要是不想去的话,也可以留在宫里的,之桃,或者,你跟我说,你有没有想要去的地方,趁我现在还有些说话的份量。”若到他日,我什么也做不了,那她怨起我来,我心里也不会舒服的。
她眼眶一红:“小姐,你就这样离开吗?怎么可以,你现在是惠妃,要是到时候皇上他,明明是她们……”
我轻笑,我以为之桃很了解我的,但是她的性子中,也有着争权逐利的心态了。“别说这些,能出去呼吸一些清新的气息,修身养性,是乐事一桩。”
“小姐,之桃要跟你去。”
“外面可不比宫里的哦。”我提醒她。
她咬着唇,点点头:“之桃知道。之桃要去照顾着小姐。”
灏下了命令,在四月初十的时候我以惠妃的身份,为无相之朝祈福,为太后的健康求平安,到浮云寺去求神。
呵,求福,求平安,我求自己好还好一些呢。
我以往都不信这些的,什么生子灵验的,无非是要灏别想太多。
圣旨下来的时候,华灯初掌时分,来找我的人,竟然是宛太夫人。
我以为,她要病得更久呢。
【第九十七章:温馨的夜】
一听到我要离开,这么大的反应,病来了,人来了。
下了楼,到厅里接见她。
是略显苍老一些,精神气色也明显的不济。一边喝着茶,一边打量着这四周。美丽的眼中,那着急的忧虑让人一眼就看出。
我讨厌她的假惺惺,总是装作关心我一样,但是其中的事,却什么也不说。
我眼中带轻讽的笑走进去说:“宛太夫人真是难得,会到蔷薇宫里来。”
一见到我,她眼中又有着无比的思念般,紧看着我。
而我对她,没有什么好感,一个问到一些问题,便逃一般的病了几个月。现在倒好,给我摆出一副无可奈何,又着急的眼神。她以为,我会在乎她吗?我是她的什么人呢?却总是不说,那我宁愿是陌生人。
她看看我身边的宫女,隐匿地道:“青蔷,有些话,想私下里跟你说说。”
“没事,你有什么话,就说吧,明天我要离开宫里了,还得收拾一下东西。”有什么话,我倒也是知道,摊开来光明正大 的说。
蔷薇宫在众人的监视之下,是没有什么秘密可言的。
她很失望,思索了一会才轻吧地说:“青蔷,别出宫。”
“为什么?”我微挑眉。
“孩子,你不懂,别出宫,出了这里,便不能为你。。。。。。总得说,你会有生命之虞。”她语含别意。
我却笑着别开脸:“谢宛太夫人关心了,生命这东西,生的时候,没有人征求过我的意见,死的时候,再想挽留,也是得去。再怎么去想,人终是得一去,无论是谁,也不可能千岁的。”只有短短的几十年,或者几年,十几年。人生这样,已经很悲,所以,每个人会尽力去追求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想要的,就会让自己心里欣慰的。
“青蔷。。。。。。”她楚楚可怜地叫。
“宛太夫人,谢谢你的关心了,但是,礼还是点到为止即好,毕竟我与你,也没有什么关系。”既然很多的东西她不敢说,那我也不想再问,我恨。如果真的是她,我很恨她。一个懦弱的女人,一个不值得我尊敬的女人。
想了想又说:“圣旨已下了。生命在于坦然,而不在于害怕。”
“我可以想办法让你留下来,留在宫里。青蔷,去了,对你不好的。你不知道,好多的事,你都不知道的,我。。。。。。”她竟然想来说服我。她也不想想,她以什么身份来说我呢?她有资格吗?
我冷笑:“与你半点关系也没有,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她顿住,容颜黯淡,手腕紧抓着。“之桃,送客。”我最讨厌这样的人了,都不想告诉我什么,也不想认我,为什么还摆着一副事事为我的样子。
往楼阁走去,越走越急。
留在宫中,在她的眼里,宫中的权势才能保护我吗?为什么没有人知道,我真的很讨厌这些,我无时无刻地压抑着自己。不要去想外面自在的世界,要努力地去觉着宽容一些,为灏想多一些。
灏的爱,是我在宫中唯一温暖的源泉,但是,那种爱,也在悬崖之上,飘忽而不安。
我知道灏会过来,坐在房里等着他。
他来的时候,很晚了。我都等得风冷水叹。他一头湿漉漉的发,疲倦的眼中,有着那沉重的不舍。
我拿了巾子给他擦着:“不等干一些再过来。”
闻到他身上的奶香味,我笑出声:“颖现在还是不好带吗?”
“狗鼻子一样灵,朕还是特意洗了个干净过来的。”
“灏,我忽然好想去看看他啊。”颖啊,我真舍不得那小东西。
他拉我坐在地上,轻叹:“现在不要去想谁,只想我。蔷蔷,唉。”
我眯起眼带笑,轻松自在地坐在他的对面:“你要眼观鼻,鼻观心,静下来才是。现在还没有走,你就开始要求这么多。”
执起我的手,紧紧地抓着,又在唇边亲吻了下:“快点养好你的身体就回来,朕不要等半年,朕想你在身边。”
感情还怕这些时间的考验吗?我靠在他的肩上:“可怜我,我不想吃素,其实我吃肉也很厉害的,还有,不会要我将发给削光吧,光头好难看。”
他冷哼:“胡说什么,当然不会,你的吃用住,朕都让人去打理好。”
欢快地他的脸上轻吻:“呵呵,灏,你真好。”
睨视着我:“你这小丫头是不是心里高兴啊?终于可以出去了,朕是放你一马,不追究你太多的笨。但是不代表着纵容你在朕耳边一直说,鸡猫子鸭叫。”
“还用说嘛,我当然是高兴的,能离开这些争斗,其实挺好的,好吃好睡,指不定回来的时候,你认不出我来了。”呵呵,是啊,我笨,我笨人有笨福。明明知道司棋和皇后一搭一唱没有好意,还在为颖着想,让他在满月之时与司棋一起。
这是我们在一起的最后一夜啊,也不知道要等多久才会见面。
有人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到时是不是会隔穿秋水望穿月,还是一个未知的数呢?
我微叹:“灏,好像肚子饿了,不如再到御膳房里去偷些吃的。”
他没说什么,拉我起来,拿多一件衣服,让我披在肩上。
走在路上,谁也没有说话,四月的虫儿就算是半夜也不甘寂寞,在湖边一个劲地叫着。
膳房里,也还是有好些的东西,坐在角落中,他撕下了一只肥美的鸭脚大口咬下。抓住我的肩,吻了过来。
这样的喂食,也太过惊世骇俗了。
我细细地咬着那鲜香的鸭肉,半眯起眼来品尝着。
他还想再重来,我挡住他的嘴,笑眯眯地道:“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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