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个北宋公务员





  语音未落,红衣黑发已绝尘而去。
  
  枯叶,落得更急,更密了些,为那抹蓝色平添了几分萧瑟。
  在这亭子里,有两个人相拥的甜蜜。在这亭子外,有两个人执手的身影。
  为什么要在此处流连,是为了要把那张满是灿烂笑容的面容记在心底,还是为了要迫得自己放弃,不再去打扰那份不属于他的幸福?
  放弃……
  他的生命里何曾出现过这个词?!
  
  耶律平说的对,她是拼命争取过到了最后不得不放弃,而他,却从未向前进过一步就主动要放弃。所以,他比她可悲。
  摇头轻笑,满是自嘲。
  可悲……
  在这个局里,谁又能比谁更可悲?
  
  这几日其实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也并没有离开‘北崖’境内,只是多在边远城郊出没,陪着耶律平去猎一只极其罕见的白貂。
  他跟着她一起不眠不休穿梭于密林,跟着她发了疯似的寻找猎物,看着她活捉了那貂儿之后掺杂了太多复杂情绪的喜悦,看着她明明想以利刃剥皮拆骨却最终割了一撮尾毛便将之放生。
  她说都是这只白貂害得陆子期受伤,所以一定要杀了这畜生。她又说如果不是这只白貂自己就不会认识陆子期,所以功过相抵还是不杀了。
  其实,不过是不忍,还有不悔。
  不忍伤害陆子期想要保护的,不悔将毕生的爱投入一场绝望的情感。
  她说这一辈子都不会再爱上别的男人了,她说反正你也不在乎。
  是啊,不在乎……
  
  他所在乎的从来就不是儿女情长,女人对他来说,不过是生命里的必需品,还有,博弈中的筹码。
  然而,她又说,你不必故作高姿态,之所以不在乎,是因为你在乎的另有其人,一个你得不到的人。我是求之而不可得,你却是连求也没求。
  他记得,自己当时勃然,拂袖而去。
  为什么要发怒呢?是因为耶律平不屑且怜悯的冷笑,还是因为被说中了心事?
  
  那一日,并未走远。眼见着那淡紫色的身影扑入了一个人的怀抱,眼见着那人柔情满溢宠溺有加的举止,心中一涩,恐怕,要相约成空了。于是索性自行取消约会,不愿她为难,更不愿直面拒绝。
  陆子期做出了选择,耶律平弄巧成拙。这种步步紧逼的方式本就不适用于外表温润而心志坚定之人,不听劝阻一意孤行,很有可能逼出了其一直隐匿于心中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真实情感。
  他拥着怀中之人时,神色中多出来的那份霸道,是因为终于确定了心意吧?和上一次从始至终的云淡风轻大为不同……
  
  抚弄着手中马鞭,自嘲之色更甚。
  潇洒离去的结果,便是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而此番回来,竟眼睁睁看着他们之间越来越融合直至再无第三人的空隙,自己甚至多多少少还助了一臂之力。
  也罢,平生第一次为了一个女人而患得患失就到此为止,自己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去完成。感情,有则更好,没有,亦无关紧要。
  不如他陆子期?笑话!
  
  将马鞭一折为二掷于地上,耶律平这个女人总是三言两语便能挑动他的怒气,可恶。不过,这样的女人,才是他所需要的吧?敏锐犀利果决坚强,最重要的是,背后有足可影响当今平衡的势力。
  至于她,那个清澈若水的人儿,就留给陆子期去保护吧。
  陆子期,倘若有朝一日你再也护不了她,便是你不配再拥有她的时候!
  
  提起缰绳,却见一骑自眼前飞奔而过,马上之人,身着县衙公服。
  看那方向,应是寻她去的。这么急,何事?
  略一犹豫,终是随后策马。
  左右无事,去看看情况也好。而且,耶律平最后说的那句话他也想弄个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兴平公主的想法便是:知道你过得不好,我也就安心了……
其实,跟妖怪我的想法是一模一样的~哦吼吼吼……

PS:好吧,今天那一章的内容貌似少了一点点就……就再更一章吧……咬牙咬牙使劲咬牙~
又PS:我要强烈声明啊,入V的时候只是说第一天三更啊,绝对不是以后日日三更啊啊啊啊啊~留条活路吧啊啊啊啊啊~手舞足蹈凌乱奔过……




第四十四章  噩梦难醒

  宋小花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一个很长很长总也醒不过来的噩梦。
  在梦中,有一个衙役飞马在路边找到她,说是刚刚接到邻县的快报,她的家里出事了。马蹄飞扬起的尘土砸在脸上,钝钝的疼。
  将陆凌和宋无缺托付给张婶,老成持重的张县尉调了一辆马车陪她一起上路。秋风凌冽刮在身上,尖锐的疼。
  走了很多天,来到一处宅子,院子里站着很多人,堂屋停放着四口棺材,两大两小。入目所及皆是惨然的白,刺骨的疼。
  
  不停地有人来跟她说话,明明听见了,却又偏偏像是什么都听不懂,也不知道是如何应答的。
  在眼前晃来晃去的那么多陌生脸孔上,只能看到一种表情,悲戚。
  于是被感染,于是也跟着难过起来,几欲窒息。
  这是梦啊,这是假的啊,可为什么那些感觉那些情绪会是如此的真实?
  
  在梦中,除了张县尉之外,还有一个人陪着她,穿蓝衣服的妖孽帅哥。
  他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呢?不记得了,好像从开始就一直在。他为什么会在呢?不知道,反正在梦里是没有逻辑的……
  
  后来,好像参加了一个葬礼。吹吹打打的很吵,有人唱着从来没有听过的曲子,曲调苍凉,让人的心都忍不住揪成了一团。还有漫天飘洒的纸钱,飘啊飘啊,无穷无尽。飘着飘着,飘成了雪花,从灰蒙蒙的天上,一团一团倾泻而下。
  贼老天,你丫的真能应景啊!不过未免也太没有新意了吧?一出殡就下雪,难道艳阳高照就不埋死人了吗?
  觉得这个想法很有意思,咧了咧嘴想把自己给笑醒,可还是醒不过来。
  究竟什么时候才能醒啊?这个梦都已经做了整整十天了,她不要再继续做下去,因为梦里,没有陆子期,没有她的冬青……
  
  再后来,终于安静了,陌生的脸孔也都不见了,原本拥挤的宅院一下子空荡起来,连轻轻的脚步声都能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索性老老实实坐着不动,在一间屋子里,不大,很干净。床头整整齐齐摆放着半新的棉被,梳妆台上放着木梳和胭脂盒,还有半幅没有完成的刺绣,好像房间的主人日日住在这儿从未曾离开。
  这间屋子她没有来过,但为何会觉得如此熟悉?简单的陈设,淡淡的香味,仿若早已印在她的生命里,不可分割。
  
  好奇怪的感觉,好奇怪的梦……
  头脑昏昏沉沉的,定然是睡得太久的缘故。这么一直睡下去也不是个事儿,该不会是像那种恐怖电影里的情节,掉进什么恶魔的梦魇里,爬不出来了吧?
  咬咬牙,使劲在胳膊上拧了两把。我靠,真他妈疼啊!可还是没用……
  
  “你在做什么?!”
  眼睛被疼出来的泪水所模糊,只能隐约看到一片蓝色。衣袖被人撸起,动作急迫而轻柔:“看着我!”声音低沉,带着强自压抑的怒气。
  努力地眨眨眼:“我在看你啊!就是看不大清楚……”
  长长地叹口气:“你何苦这样折磨自己,是想让他们走也走得不安心吗?”
  “他们?谁?走?去哪儿?”
  
  静默了一会儿,胳膊被人拉着,身不由己便被拖了走,一路跌跌撞撞。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只剩了白茫茫的一片。在这片白色里,有四个小黑点正静静地矗立着。
  “他们是你的哥哥你的嫂嫂你的两个小侄子!他们死了,去地府转世投胎了!你这个样子,是不是存心想要让他们放不下,只能留在这里做孤魂野鬼?!”
  “死了?……好好的人,怎么会死呢?……”伸手接过柳絮一般的雪花,呵呵笑着:“所以我就说这是个梦嘛!只有在梦里,才会有这样漂亮这样干净的雪……我们那儿的冬天很少会下雪,就算下了,也是落在地上便立即融化,其实跟下雨也没多少区别。记得有一次,我死活闹着要看雪,看真正的雪。爸爸妈妈缠不过我,只好带我去了哈尔滨,那里的雪景好美,跟现在的一模一样……那一年,我十二岁……”
  “你……究竟在说些什么胡话?!”
  “跟你说一个秘密吧,我谁都没告诉过,就连冬青都不知道呢!本来应该第一个告诉他的……不过反正是在梦里,没关系……”踮起脚,故作神秘地凑近那人耳边:“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我来自一千多年以后的上海,是睡着觉糊里糊涂穿越来的!真正的宋小花早就病死了,比她的那几个亲人早死了好几个月呢……这下好了,终于可以一家团聚了……”
  
  肩头被一双大手紧紧握住,手指像是要嵌入血肉捏碎骨头:“你给我快点醒过来!听到没有?!”
  “我也想醒啊……这场梦做了好久,不止十天,都快四个月了……可我就是醒不了,怎么样都醒不了,怎么办啊……”
  “逃避有用吗?他们都死了,都被辽国人杀死了,和那一村的百姓一起死在辽人的刀下,再也活不过来了!全家就只有你还活着,你要带着他们未尽的人生好好活下去,而不是在这里,在他们的坟前自怨自艾自暴自弃!”
  “你是在拍戏吗?!什么叫做被辽人杀死?”脑子里忽然有什么东西炸了开来,只想尖叫只想咆哮:“屠杀?!你以为是鬼子进村?!我们现在那么强盛,早已不是几十前任人欺凌的时候了,谁还敢跑到我们的地盘上来撒野?活腻了吗?就不怕我们直接派兵灭了丫的?!”
  “灭?”有让人齿冷的笑传入耳朵里:“自太祖建国以来,宋廷的军队何时强大过?连自己的百姓都无暇顾及都保护不了,还妄想灭辽,嗬!”
  “太祖……原来是宋太祖的‘建国大业’……这不是梦,我再也回不去了,又成了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抓起一只几乎弄断了自己胳膊的手,发泄般狠命咬了下去,有温热的液体流入口中,渐渐平息了脑袋里的轰鸣心头的混乱,抬眼,对上一双在皑皑白雪映照下仿若琥珀般的眸子:“元昊……”
  “你,终于看清我了。”
  声音还是那样的清朗,只是带了丝丝的暗哑。神情也还是那样的洒脱,只是多了掩盖不住的疲惫。
  雪花又开始翩翩飘落,覆在手背上那个不停有殷红渗出的齿痕,旋即,被滚烫的泪珠所融化。
  
  “本来我以为,失去的重新都回来了。没有了父母,可是有兄嫂有侄儿,有真心对我疼爱我的家人,亲人。这样就够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我甚至还感谢了贼老天,谢谢他在这儿给了我两个家,两个虽然平凡普通,却同样那么温暖的家。可是……没有了,一下子,什么都没有了……”
  “不会的,你……还有夫家。”
  “夫……”吸吸鼻子,擦掉眼泪,扬脸看着那平静的面容:“你试没试过,已经很努力的对一个人好,全心全意的对他,但,他的心里就是没有你的存在。不,或许有,或许有一点点,只有一点点……”
  “我……试过,只是,连那一点点都不知道有没有。”
  
  宋小花一向认为,人这种动物,其实是非常无耻的,最爱干的事情就是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比如说像现在,她虽然与快乐还有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但不能否认,当听到元昊比自己还要更加凄惨的时候,如压了千钧大石的心确实松了那么一滴滴……
  “你也有过这样的感觉么?”
  “有。”
  “那你后来是怎么……”
  “没有后来,因为,刚刚开始。”
  元昊眼睛里的琥珀像是在跃动,被宋小花抓着的那只手不再冰凉,而是渐渐有了某种炙热感:“你,愿不愿意……”
  
  话未完,马声起。
  一匹枣红色的骏马踏雪而来,细碎的冰雪在马蹄的四周升腾成雾,包裹着策马者的身影。
  泪水再度泛起,模糊了天地,却,单单模糊不了那张越来越近的容颜。
  布满了血丝的双眼,胡须凌乱的下颌,憔悴不堪的面容,急切如火的气息。
  半个月没有相见,整整十天未入梦来,冬青冬青,你为什么变了个模样。
  
  宋小花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想要迎上前去,迈不动步伐。就只能这样不语不动看着他一跃下马,解下麾裘,抖落雪花,将她紧紧裹住。
  “我来了。”轻轻的三个字,沙哑几不成人声,但仿若有着奇特的力量,让人再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