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谋
“夜夜……”他又在喃喃自语了。
她眉梢轻挑,不由轻叹一声,真是个痴情的男人,那个叫作夜的女人也算是有福气了。
他几乎要掉下泪来,哽咽着,侧个身,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她,将头埋进她怀里。
萧红泪呆住了,有些不知所措。
一个男人,脆弱孤独如无助的孩子,就这样埋在她怀里……
她僵着身子好一会,慢慢伸出手来,轻轻拥住他。
问书慢慢睡去,她感到他的身体逐渐放松,不再挣扎和呓语。
他们就这样相拥着,很久。
天微微亮了,晨光透过窗棂照进来。
萧红泪睁开眼睛,半天没有动弹,而且放开他,扶他躺好,盖上被子。
略为转头,镜子里映出她的脸,她这才记起脸上的妆还没有去掉,不禁哑然失笑。
镜中的那个女人,就是以后的她。
难进唐门1
“两位大爷,小人家主病危,求两位让小的见唐掌门一面,求求两位了……”
男子不住哀求,从袖中掏出几块银子,悄悄往守门的护卫手中塞。
护卫脸一沉,甩开手喝道:“你把唐门当成什么地方了?回去回去,想见掌门的人多着呢,慢慢排队等候去。”
男子不停拱手:“实在是事情紧急,拖不得。”
护卫不耐烦了:“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识大体?你可知道每日有多少人求见掌门?每个人都如你一般,掌门不吃不喝都忙不过来。”
男子又掏出一封信,道:“是小的错了,请两位大爷原谅。这是天下第一神医胡春回的介绍信,唐掌门看了说不定会见小的。”
护卫接过信,扫了一眼道:“掌门目前正在闭关,不见客。”
“不知唐掌门何时出关?”
“不知道。”
男子无奈:“那就请两位大爷务必将信尽快交予唐掌门,小的改日再来拜见。”
“行了行了,登个记,走吧。”
这一切全落入入夜的眼中。
她心里一沉,果然不出所料,要见唐忧没那么容易。
按唐门惯例,只有唐门中人或至交好友、名士高人引见,唐掌门才有可能亲自会见外人。
她在唐府附近徘徊了数天,未见唐忧出入,暗地里打听到唐忧似乎正在闭关中,近期不见客。
她不想露面,便悄悄找了那名男子试探,果然无功而返。
那封信交给护卫以后,最有可能的结果是被丢进一堆信函里,等待被唐忧或者唐忧的手下浏览,也许会有回复,也许不会有。
无论是哪种结果,对她都很不利,她没有时间了,她等不起。
她抚了抚袖口,胡春回的亲笔信件就在她身上,那是她现在唯一的筹码和希望,不能冒险。
除了唐忧,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她必须要尽快见到唐忧。
成都城中心有一家赫赫有名的唐门大药馆,高达三层。
这是全国最大、最齐全的医馆和药铺之一,它的主人便是天下闻名的研毒、用毒和解毒世家——唐门,医馆里的大夫、伙计全是唐姓一族。
每天,从四面八方慕名而来的客人络绎不绝,终日难见清闲。
此时已近闭馆时间,病人已经散了大半,忙了一天的大夫们终于可以略为放松,喝口茶,聊两句。
一位遮得只露半张脸的妇人走进来,环视了医馆一圈,略为踌躇,朝最边上的老者走去。
唐门内部分毒术和医术两大派,毒术侧重于研毒制毒解毒,医术侧重于看病制药,很多人会两术兼修。
在唐门各医馆看病的大多是族中的平庸者,但医术仍比普通的大夫要高得多。
老者前面的桌子上挂一牌子“唐子凡”,妇人在他前面坐下,犹豫一会,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张纸来,递与他道:“大夫,小女子母亲身染奇病,不知看过多少大夫都不知病因,无药可治,故从千里之外赶来唐门求治。这是母亲的病症以及各大夫开的药方,还请大夫救小女子母亲一命。”
唐子凡接过单子,浏览一遍,奇道:“这几张药方都是不错的方子,治这病应该疗效不错。夫人何故再来求医?”
妇人摇摇头:“这些方子用过后,母亲的病情好了一阵又复发加重,甚至开始感染家人,因小女子已经出嫁,才避免了感染。大夫们都道,只有唐门有希望治好此病。”
唐子凡看这妇人不似刻意夸大的样子,再次把病症和药方细细看了一遍,越看越疑惑。
这些症状初看是发烧,细看又很象肺劳的症状,按肺劳进行治疗后有所好转,但很快就复发和加重,又不似肺劳。
他又详细问起病者的症状表征和治疗过程,妇人侃侃而谈,说得极其细致。
唐子凡看病数十载,经验丰富,从未见过这样的怪病,听完之后隐隐又觉得曾有所闻。
沉思片刻,他起身走到另一位大夫身边,低声交谈。
已到闭馆时间,其他几位大夫看这边情形不对,也走过来凑热闹,听说有这样的怪病,纷纷提出自己的治疗见解。
谁想妇人一一指出这些疗法的效果及不足,原来他们提到的治疗办法全都用过,效果不大。
不知不觉天已暗了,直到童仆前来催促,众人才惊觉时日已晚。
妇人道:“今日实在是烦扰各位大夫了,小女子暂且告辞,明日再来向各位大夫请教。”
唐子凡摇头道:“老朽医术不精,惭愧。”
妇人一双眼有了泪光,鞠躬道:“还望大夫相救,否则只怕我满门要绝了。”
唐子凡道:“夫人请放心,老朽虽然不才,但唐门还有其他医术高明者,老朽再去问问看。”
妇人抹抹眼泪,对各位大夫鞠躬道谢后,离去了。
难进唐门2
晚上,唐子凡和药童翻遍相关医书,都没有在历代医籍和唐门记录中发现相同病症。
最后,他才在当朝一本官方医史中,翻到一则记录,说的是二十年前湘中爆发某种瘟疫,病症竟与那位夫人所说的一致,但瘟疫已经灭绝,书中并未明确记载病因及如何治愈等重要内容。
唐子凡反复翻阅,夜不能寐,早早起来赶赴医馆,直奔三楼。
三楼是医馆馆主唐文逸的书房。
唐文逸是唐门文字辈中最杰出的佼佼者,年轻有为,医术一流,是唐门中医术最高明的医者之一,在江湖上也极为有名。
虽然天色还早,但他已经来到书房中,埋头看书。
唐子凡闯进来,来不及喘气,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急急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唐文逸听完后颇为重视此事,针对其中的一些细节问了一遍,兴趣大发。
打发走唐子凡,他将官方医史及妇人带来的方子细细看过,陷入沉思之中。
他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成就,不仅因为天赋极高,更是因为对奇病怪症有着浓厚的兴趣。
唐子凡所说的怪病,他也有所听闻,据说是胡神医所治,具体情况不得而知。
他曾为不能参与研究而抱憾不已,而今竟有人上门求治此病,决定当面向求医者问个清楚。
冲下楼来询问,那位夫人还没有到来,他心中焦躁,在医馆内来回踱步,边等边思考。
他的身影落在医馆对面酒楼上一名女子的眼中。
她微微一笑,事情正在按她所想的发展。
她今天还不打算出面,她要等鱼彻底上钩了才钓起来。
唐文逸一等就两天,直到第二天快闭馆时,妇人才匆匆进门。
她一看到唐子凡,便急急地道:“小女子昨日偶遇一名大夫,自称能治此病。问过病情以后,今日开了一个从未见过的药方子给我,小女子想请大夫帮我看看这个方子。”
唐文逸大为惊奇,赶紧道:“快让我们看看。”
妇人小声道:“大夫说,此药方乃独门秘方,不可向外人透露太多,所以……”
唐子凡会意,与唐文逸互视一眼,将妇人带到三楼唐文逸的书房。
妇人从怀里掏出数张纸,徐徐展开,递给唐文逸。
唐文逸只看了一眼,便露出震惊和激动之色,连手都微微颤动起来。
这真是一副前所未见的药方子,乍一看,所用的药物和治疗手法极为矛盾,再仔细推敲,有理有据,治疗过程尤为复杂精细,稍一疏忽便有可能酿成大祸。
这般精细严谨的药方和手法非高人不能制定,什么人能在短短两天内拿出这样的药方?
唐文逸冷汗涟涟,手心都湿了,半天才回过神来,无力地对妇人笑笑:“这个药方真是神方,唐某才疏学浅,从未想过竟有如此解法。”
妇人微微一笑,道:“唐馆主自谦了,送我药方的大夫已经年过花甲,而馆主如此年轻,谁能断言日后不能超越?”
唐文逸摇摇头:“此大夫必定是世外高人,唐某自愧不如。不知高人是何方神圣?唐某有机会定要向其请教。”
妇人面露难色,瞄了唐子凡一眼,道:“高人隐居已久,不愿为世人所知。不过,这位高人有些奇特,小女子也想与馆主单独相商……”
唐子凡知趣地道:“老夫尚有要事未办,先行一步。”
唐子凡离开以后,她抬起头来,一双清明的眼睛直视唐文逸,道:“这位大夫姓胡,名春回。”
“胡神医?”唐文逸不敢置信。
对习医者而言,胡春回是后人望其项背的神仙一样的人物,行踪不定,近一年来更是销声匿迹,没想到竟会在这里出现。
她继续道:“听说胡神医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医者,不知唐馆主可相信此方为胡神医所开?”
唐文逸十分肯定:“此人一定是胡神医。除了他,再没有人能开出这样的方子。”
妇人道:“其实,小女子来此并非为了治疗此病,而是另有要事求唐馆主相助,请唐馆主助一臂之力。”说罢,竟跪下来,对他磕了一头。
唐文逸一惊,赶紧扶起她:“夫人有话尽管直说,唐某若能相助,一定尽力。”
妇人掏出一封信:“小女子有要事求见唐掌门,这是胡神医写给唐掌门的亲笔信函,务必当面送上。因唐掌门目前不见客,且小女子身份低微,故出此下策,请唐馆主代为引见,这个药方就当小女子送给唐馆主的谢礼。”
唐文逸又是一惊,不禁又暗暗佩服她的计谋。
难进唐门3
闭关最忌讳的便是被人打扰,如无必要的特殊情况,唐忧绝对不会见任何人。
他拿过信函,仔细打量上面的字迹和印章。
他曾经和胡神医一起探讨医术,看过神医亲笔所著的医书和印章,确是真迹。
胡神医竟然会如此重视并全力协助眼前这位来历不明的女子,初时只以为她是个普通妇人,细看起来,那份慎密心思和不动声色,来历绝不简单。
他不敢大意:“要说服掌门出关并不容易,夫人可否告知身份和来意?”
她带着几分歉意道:“我身染奇毒,胡神医也无能为力,所以才引荐我前来寻求唐门救治。至于本人身份,请恕目前不方便透露,但请馆主相信,我绝无恶意。”
唐文逸想了想道:“不知夫人可否让唐某把把脉,看看病症?唐某自幼对奇难杂症极感兴趣,连胡神医都不能解的毒,想来一定不同寻常,唐某想长长见识。”
妇人笑笑,道:“有何不可?”
她伸出一只手。
把过脉后,他猛然抬头,盯着她:“夫人,你……”
“小女子姓危,尚未婚配,唐馆主称危姑娘即可,至于身上的病,还请唐馆主代为保密。”
唐文逸凝视她一会,收回手,道:“唐某明白了。”
“现在,”她微笑地问:“不知唐馆主可愿代我引见唐馆主?”
“当然。既然姑娘是胡神医引荐而来的客人,就请危姑娘先随我回唐门落脚。”
有了唐文逸的带领,入夜终于大大方方地踏进了唐门
唐门四代同堂,大得象个迷宫,也象个城市,还象个森林,处处暗藏玄机。
一路走来,不知绕过多少地方,很少看到人,却感觉被无数双眼睛盯着,一举一动都逃不出唐门的手掌心。
她并没有马上见到唐忧,而是先在一处僻静的客房里住下来,等待唐文逸说服唐忧出关。
她没有等太久。
第三天早上,她便在一处安静的花厅里,见到了声名显赫的唐门掌门——唐忧。
唐忧年约五十,颀长清瘦,内敛沉稳,看似普通,从外表上却看不出他的弱点。
他只看了她一眼,她就觉得自己被笼罩在他的目光之下,犹如被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