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祭梦殇 作者:孤星泪舞(起点2013.6.27完结)

　　他们一起抢馒头，打得头破血流只抢到半个，蓝天咽下吐沫，笑嘻嘻的把馒头递到他面前，“渊弟，我不饿，你吃吧。”看着狼吞虎咽的他，蓝天捂着肚子睡去。
　　他们一起被主人责罚，他一怒之下挥拳打到了主人，主人拔出长剑朝他刺去，蓝天阻挡不及，匆忙间搬起石头砸向了主人的头，血溅了他们一身，那是他第一次杀人，却是为了救他。从此他们开始了亡命天涯日子。
　　他们一起在土地庙许愿，其实蓝天不知道，他在心里说，这一辈子，我元渊都要用生命去报答大哥，我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情。
　　他们一起在战场杀伐，然后又一起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握着彼此的手，便好像全世界都可遗忘，坐在尸体上，他们便解开战甲，痛饮狂歌。他弹剑，他吹箫，在那曾经轰轰烈烈的战场，他们只属于彼此，寂寥而苍凉。……
　　回忆里的那张脸，永远不会被打倒，受了再重的伤也会撑起来，可是，这一次，是他亲手，把他打倒了。他长啸，这世上，能杀蓝天的只有我元渊一人，只有我。没有人看到那个伟大的城主的青衫湿了一片。
　　在丢下火把的刹那，火焰瞬间高涨，熊熊的烈火照亮了整个天空，明灭如画。在那大火中看到蓝天拥着凝烟的安详，他苦笑，但愿来世，我再也不会遇见你。转身将随身携带的一枚玉佩丢入烈火中，头也不回的离去。
　　“大哥，我等了十年，终究还是这样的结局。如果当年，你信了那术士的话，便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而我，比你幸运的是，我比你残忍，残忍到连自己的孩子也可以放弃，所以，我不会重蹈你的覆辙。”
　　
　　　　　　　　
六、自以嗔痴皆看透，空许我天命**
　　“苍泽，你今天怎么了啊，什么来不及呢？”蓝若抿着嘴，有些跟不上他的脚步，吃力的向前小跑。
　　苍泽一言不发的赶路，他想，只要把箫带回去，便可以救得他们的性命吧。半晌，他低沉的道，“若儿，不管发生什么，都请你相信我，我，不想伤害任何人。”等他回头才发现，蓝若不知何时怔怔的落在很远很远的后面。
　　他无奈的摇摇头，折回到蓝若的身边，顺着她发呆的方向看去，在那远山之中，火光冲天，照亮了一片黑暗。
　　“是家里”，蓝若突然发疯了一般朝云水阁奔去，口中不停的呼喊着，“爹，娘……”
　　等他们回到小屋前，大火已经弥漫了的整个房子，曾经引以为傲的家，现在正逐渐的变为废墟，蓝若不顾火势的凶猛，直直的冲入了房里，苍泽亦陪她一起冲进了火海中。
　　“爹，娘……”她嘶声力竭的吼叫着，却看到那触目惊心的画面，那被鲜血染红的衣衫，那插在胸口的长剑，她的世界被粉碎的彻底决绝，用尽全部的力气呼喊他们的姓名，却得不到丝毫的回应，泪水汹涌而下，淹没了房梁的倒塌。
　　“若儿……”苍泽无助把她把她抱在怀里，火势的扩散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快，来时的路已经被倒下的星火截断，而蓝若仿佛失去了全部的知觉，只是抱着血泊中的双亲不停的呼喊摇晃，完全感觉不到周遭的变化。
　　“若儿……”苍泽强制打起精神，“先离开这里再说！”他用力拖着蓝若想要在大火中劈出一条道路，而蓝若却挣扎着朝父母面前靠近，苍泽只能在浓烟烈火中拉扯着她，为她挡住坍塌下来的燃烧物。
　　终于把蓝若拽出那火海，一声巨大的轰隆，整个屋子刹那倒去，蓝若瘫倒在地上，泪流不止，嘴里不停的唤着，“爹，娘……”
　　苍泽忍着后背的剧痛，紧紧的抱住蓝若，什么话都说不出。如果没有他的到来，这一切都不会发生的吧，“对不起，对不起……”
　　蓝若的指节煞白，牢牢的握住苍泽的手腕，目光呆滞而痴傻的凝视着面前的大火焚尽，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什么人？”当苍泽感应到那一股杀气袭来的时候，一柄利剑划破长空直直的朝他和蓝若劈来，苍泽只能徒手应对。他这才发现他们被一群黑衣人团团围住，凶神恶煞的目光正在他和蓝若身上流转，双方对峙不下之时，黑衣中为首的一个朝着暗处的角落发射了一枚响炮，打破了全部的寂静。
　　苍泽无力的将蓝若扶上自己的脊背，低声到，“若儿，我知道你很难过，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可是，现在你必须坚强起来，只有活下去，才可以为爹娘报仇，才可以找出真相。”蓝若慢慢的有了反应，兀自点了点头，苍泽继续说，“他们应该在等命令，一会儿混战的时候，我助你逃跑，什么都不要管，去找慕容无伤，他定能保护你……”
　　“颜将军有令，格杀勿论！”
　　苍泽还没看懂他们是如何交换的信息，可是那些黑衣人已经朝他发来猛烈的攻势，他护着蓝若在那些刀光剑影里辗转，完全没有空挡，一个趔趄，右臂被划出一道口子，鲜血溅到了蓝若的衣衫上，她惊恐的抱住苍泽的胳膊，惊呼到，“苍泽！”
　　苍泽勉强笑笑，握着蓝若的手，“我没事！若儿，你快走！”
　　“不，”蓝若的眸子里突然多了一些深色，从刚刚的死灰中苏醒，“爹娘都丢下若儿了，苍泽，不要再丢下若儿一个人，不要！”
　　“若儿放心，我绝不会丢下你一个人！”悄悄的在她耳边到，“你先去苏州，等我摆脱了这些黑衣人，就去找你汇合，我们打钩钩！”那语气，就和哄小孩子一般。
　　蓝若依旧迟疑之时，一柄利剑擦着苍泽的肋下穿过，苍泽只为了护住蓝若而顾不得将已经破绽露给对手，另一黑衣人重重的一脚踢在苍泽的心窝，他抱着蓝若摔出去数丈，口吐鲜血，还没恢复力气爬起来，又一柄长剑从他们的上空落下，苍泽以为必死无疑，反身把蓝若拥在怀里，等待着那致命的一击。
　　只听得一声剧烈的撞击声，随着是一声惨叫，苍泽不知所措的抬头，却触到那似笑非笑的眸子，暗自哂笑。
　　“喂，发什么呆啊，还不快走！”慕容无伤看着狼狈的苍泽和蓝若，满不在乎的笑到。
　　“你……你一个人可以吗？”苍泽扶起蓝若，怔怔的看着无伤，他从没想过，在这生死关头，会是他来救他。
　　“废话，本公子一旦出手，绝不会输，你就别当累赘了，快带着蓝姑娘离开此地！”说的那般风轻云淡，他的确一出手就见血了，那双剑相碰的刹那，他便挑断了那黑衣人的手筋。
　　苍泽欲言又止，带着蓝若匆匆离去。
　　无伤轻笑，“喂，你们这些家伙真麻烦！”
　　手中的长剑挡住了所有黑衣人的去路，他们竟然一步也不能前进，似乎那些黑衣人的目标只是苍泽和蓝若，见有高手相救，亦不敢恋战，边打边退，最后全部遁去。无伤亦不愿伤人性命，见他们退去也不加阻挡，手指轻点，长剑便绕于腰间，细不可见。
　　四周又恢复了一片死寂，火光已经暗淡下来。从他们匆匆离去，无伤便不放心的一路跟随，到蓝若突然不见踪影，他还是花费了点时间才找到这里，见此光景，心中亦明白个大概，被火烧过的房子，露出狰狞的面孔。无伤苦笑，这一把火，会把那个女子的一生都改变吧。
　　他试图走进废墟中为她找寻一些怀想的记忆，焚尽的木头在他的白衣上勾勒出黑色的印记，他拾起地上黑乎乎的像剑一样的铁块，又在脚下发现一块雕着飞龙的玉佩，竟然有一种熟稔的感觉，他随意的翻起衣角将那玉佩擦拭干净，越发觉得似曾相识。四处打量之下，屋子里除了这两样以外，都化为了灰烬，来不及细想，他便带着那两样东西沿着苍泽和蓝若离开的方向追去。
　　当无伤在苏州城外的溪流边找到蓝若的时候，她哭着拉住他的衣袖，反复呢喃的只有一句话，“救救苍泽，救救苍泽……”
　　他没有带他们回慕容府，而是把他们送去了春香楼。破晓的残光在他们身上留下一整夜的沧桑，满目疮痍。
　　“喂，荞麦，拿着这个方子去抓药！”
　　“喂，荞麦，带蓝姑娘去换身干净的衣服，看她满身是血的，会吓着人的。”
　　“喂，荞麦，帮我去慕容府取干净的衣服来，这一身，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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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着那女子为他忙前忙后，他亦看着蓝若一动不动的守在苍泽的榻前，却依旧笑的那么灿烂。
　　他忘记了，不久前，那女子休了他，整个苏州城哗然，堂堂无伤公子遭遇“休夫”，闻所未闻，可他完全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在城里到处游玩。
　　他给她安排了精致的小院和良田百亩，她都一一拒绝，然后带着那一纸休书，回到了这春香楼。
　　他不知道的是，从那天开始，春香楼的荞麦姑娘成为了任何人都可以翻点的名妓，她彻底把自己给卖了。不少的王孙公子争相来找她，能把无伤公子休了的女子，纵使把玩一夜，也一生无憾了吧。
　　他仿佛从来都看不清这些，还是花大把的银子来买她唱曲和词赋，让她陪他饮酒作乐。他说，“不管什么样的生活，你喜欢就好。”
　　可他不明白，对荞麦来说，哀莫大于心死。她笑着迎合他的每一次逢场作戏，她甚至委身于不同的男人，那床第之间的刹那欢愉带给她的是无穷无尽的窒息。
　　他说，“荞麦，你变了，变的好陌生，变的我不认识了。”
　　她轻佻的笑笑，又弹起了《浮光》，戏谑的道，“无伤公子是认识荞麦多一点呢还是认识《浮光》多一点？”其实她已经知道了答案，为了抗争那一个无所谓，她付出了所拥有的全部，遍体鳞伤却一无所获。
　　荞麦毫无怨言的为他做了他吩咐的一切，把煎好的药拿给蓝若之后，她看到无伤独自在檐下抚弄着手中一只墨色的箫，她低声唤道，“公子”，极力的疏远淡漠。
　　“喂，荞麦，你说什么样的仇恨会做出杀家灭口的事呢？”他的目光仍然游离在手中的箫上，完全没有抬头看她一眼。
　　荞麦苦笑，从他叩门带着昏迷的苍泽和悲戚的蓝若进来，到现在她为他们忙碌一上午刚刚停下，无伤看她没有超过三眼，她在心底细数着他们碰触的每一个细节。他清澈的眸子深深的刻在他的脑海里，一如当日的那句，“千万不要爱上我”。
　　“喂，干嘛不说话啊？”无伤到底抬头，有些不满。
　　“江湖中这类事，公子应该见多了！”荞麦淡淡的在他的身边坐下，轻蔑的笑到，“这种闲事，公子管得完吗？”
　　只能用痛去证明曾经爱过，她狠狠的刺痛他，也刺痛自己。曾经全力以赴的爱，现在只能努力不爱。她不是一个柔弱的人，所以他不爱她的时候，她便不顾一切的离开他，可是，心还是会不听使唤吧，他出现在她记忆的每一个瞬间，于是只能用痛去幻灭。
　　无伤怔怔的看着荞麦，笃定而坚决，“我答应过师父不轻易杀人，若是别人的闲事倒也罢了，可蓝若姑娘的闲事，我慕容无伤，管定了。”
　　“既已有了答案，又何须再问！”荞麦忽然觉得眼前这男子竟是十分可怜，他连自己的心都看不到，看不到他霸道的说要娶她的时候不是砰然心动，而是一种久别重逢。
　　其实，很多时候的一见钟情却是日久深情的积蓄，在某一个时刻遇见某一个人，我们用尽一生沉淀的努力，然后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一世的存在只是为了遇见你，爱上你。可惜，有的时候，你遇见的久别重逢未必想要遇见的久别重逢亦是你。
　　“烦请公子日后少来春香楼，此处污浊杂汇，小心玷染了公子的清白！”那微不可闻的声音还是如惊天霹雳般灌入无伤的耳朵，看着荞麦离去的背影，他越来越看不明白她。
　　他不知道，背对着她的荞麦，泪如雨下。她一直以为，她说不爱他了，便真的可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其实，她错了。她用尽一切的努力试图遗忘那一个不爱她的男人，到头来却把他记得更清晰，从始至终，他都没有离开过她的世界。
　　
　　　　　　　　
七　我寄愁心与明月，陪君醉笑一世殇
　　云水阁的废墟中，他拿着玉箫吹起了她教给他的曲子，虚弱的身子并没有完全康复，可是他怕再一次来不及，来不及交换她的性命。
　　苍泽整整昏迷了三日，蓝若便在他的床前守了三日。他醒来的午后，首先触到的是手边从无伤那里换来的玉箫，然后是蓝若一脸疲惫的趴在他身上睡着的面孔，轻抚她紧皱的眉梢，眼中说不出的神色。他忆起那大火中的夫妇，第一次感觉，人死是那么难过的一件事。
　　那一袭紫莽从杂乱的丛林中闪现，嘴角满是胜利的笑意，手中的长剑发出耀眼的光芒，高傲的立在苍泽的对面。
　　“箫我已经拿到了，你又何必赶尽杀绝！”一只手覆着紧绷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