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倾歌 作者:千叶飞梦
沉重巨大的木门在风炎走到门口的时候,自动的打开,单薄的背影转眼间便消失在门后,大门紧闭时发出的回声远远的回荡在天幕上。
“师兄……对不起。”罗浮似乎终于支持不住了,一瞬间跌倒在地上,我这才发现他白衣的前襟已经全部染上血色。
我心里一惊,迅速的奔向殿门,这次穿透过去却隐约也感觉到一丝压抑的阻力,殿中漆黑一片,唯有眼前那一抹白色的身影和大殿中央白玉钵中通体发亮的紫色簪子,真的是完好无缺的!
白影迅速的飘过去,当他拿起簪子的时候,‘叮咚’一声脆响,有什么掉在地上,我顺声望去,风炎手中和地上都有一截盈盈流淌的紫色,瞬间骨骼交错的声响传入耳畔。
也是在同一时间,周围八道强劲的金光同时向中间聚拢,直冲向那一抹单薄的白影。
一声冷笑入耳,“就凭你们,想拿住我!”转眼间风炎高高的跃起,迅若飞凫,接着又是一道耀眼的蓝色艳影随着他的身形飘忽而出,化作一丛怒放的光华,直向四周射去,两道光芒相交时发出巨大的膨炸声,强烈的气流瞬间涌动在凝滞的空气中,我也觉得一个身形不稳。
“风炎,你作为神祭宫的神祭司,竟然公然将妖女的尸身带回来,让神祭宫何以为天下苍生信服!”黑暗中一声凌厉的呵斥传来。
“妖女!”风炎冷哼一声,“神祭宫什么时候威望竟要一个女子来成全了。”手下的动作却是一分未慢。
“冤孽啊……你还是不知悔改!”一声轻微的叹息传来。
“风炎,只要你立刻跟妖女断绝一切关系,将她的尸体交出来,你依旧是神祭宫高高在上的神祭司。”
声音传出的同时攻势却未停,矫光越发的凌厉,如风似电,瞬息纵横。
风炎毫不费力的就将新一轮的攻势挡下,“不可能!”
感觉到周围八道呼吸越来越凝重,“怎么办……他太强了。”
“没办法了吗?”一个稍显苍老的声音传来,“风炎,你的神力我们对抗不了,可是你在这样执迷不悟,我们也只有玉石俱焚了。”
“我错了吗?可是我觉得我没错呢。”风炎清冷的话回荡在空气中,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光华。
我听见一声闷哼,接着一个声音立刻吩咐道,“催动花清阵!”
花清阵?这个名字好熟悉,恍惚之中八道红影裂开了上空,带着淬丽的锋芒,光芒中似乎有无数到经脉在跳动,转眼间编织成一张大网,向中间的人笼罩而去。
“你们竟然不惜毁了自己毕生的修为!”风炎厉喝一声,迅速的向后掠去。
感觉到脚下一片冰冷,低头在黑暗之中却看不见任何东西,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入鼻,我立刻俯下身子干呕,片刻之后,殿中间的蓝光稍微淡了下去,慢慢地,直到彻底被漫空妖冶的血红之色吞噬。
那血色,先是透明,然后逐渐浓稠,血光中的身影越来越模糊,几乎被漫天血红覆盖,不知道是已经染成红色的身影了,还是消失了,心里一急,冲向那张血网,脚下滑腻的感觉让心里一阵阵恶心,周围的血雾还在慢慢的腾起,越来越浓,碰到那团红光的时候,身体却是猛然一震,重重的摔了出去。
那道屏障就像天堑一般,瞬间阻隔了两个世界。
啊啊……啊啊啊!
看着越来越模糊的身影,我终于尖叫出声,怎么回事,怎么过不去?血液已经将身上的衣服全部浸染,我摇晃着站起身,死命的咬住嘴唇,突然眼角闪过那微弱的蓝光,虽朦胧但还是可以看见,拼劲全部力气向角落里的蓝光冲过去。
终于过去了,终于触到了,头顶的血雾已经越来越浓,朦胧中看着眼前死命坚持,紧闭的眼睛上浓密的睫毛剧烈的颤抖,苍白虚弱的身影愈加单薄无助,嘴角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我终于颓然倒下,全身失了力气,脸上黏稠湿热的液体迅速的流下,我奋力的抬起手,又是血,可是这血不是那么冰冷,而是温热的,仰头望向头顶的人影,殷红正止不住的从他口中涌出,脸上的血,是他的?
我爬起身,举起袖子努力的想要帮他擦拭,脑海中又拂过很久以前的那一幕,大殿上血从美人爹爹的口中不停的溢出,心里一阵茫然的恐惧袭来,瞬间将我仅有的知觉击溃。
温热的血顺着手流下来,我甚至能感觉到沿着他的血流过的表皮下,我的血液却在迅速的寒冷,终于触上他的下巴,感到指尖下的身体一颤,泪眼婆娑中就跌进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
他脸色猛然一白,极尽惨然的笑了,“夕儿,是你吗……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一瞬间他的身体仿佛失去了所有重量,一声悲锵的呻吟划破血幕黑沉的上空,跌倒在地上,白色的长袍上已经满是污迹了,手掌虚无的贴上他苍白消瘦的脸,眼泪瞬间将手臂上的血液稀释。
他就那么定定的看着我,对上我的眼睛时眼里闪过一丝迷惑,“夕儿,不要哭……”他努力的抬起手想要帮我擦去眼泪,伸手虚无的和他五指相扣。
心口一热,一股甜腥破喉而出,我的血瞬间融入这漫天遍地的血红中,突然血落之处发出一道柔和光芒,漫天的血雾竟在柔和的亮光中渐渐的散开,变淡……
我看着这奇异的一幕,却不知道作何反应。
“这是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一道颤抖的疑问声入耳。
忽然间大门打开,“师兄!”罗浮的惊叫声回荡在大殿上空,少年见到眼前的景象仿佛愣住了。
片刻,才回过神来,声音止不住的颤抖,却是冲那八位瞬间迟暮的老人,“你们说过不会要师兄的命的,只不过让他思过而已,你们……你们……”他伸手的手指都有点痉挛,一时间气的脸色煞白,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我转头就对上风炎温和的眸子,嘴角噙着淡淡笑意,说不出来的柔和,这才是风炎的笑容,一时间恍惚,伸出手触上他的嘴角,轻轻的勾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
无意间瞥到殿外柔和的光芒,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也越来越轻,似乎在慢慢上浮,眼前人的影子也越来越模糊,脑中顿时也开始恍惚,对上风炎惊慌失措的脸,我奋力的挤出一个微笑,我想告诉他,我没事,可是此刻却觉得连张口都是及其困难的事。
失去意识之前,脑中却是风炎那张惊慌失措的脸。
第二十六章
再次恢复意识却还是在原来的大殿,只是四周空旷寂静,青色的石板上一丝血色都没有,干净的几近透明,空气中哪还有刚才那浓浓的血腥味,满是清新遥远的近乎于安抚人心的静谧,若不是此时置身于这里,我真的要恍然以为自己只是经历了一场幻觉而已。
眼前一座巨大的石像悲悯的注视着世间,眼神顿若空灵,神圣肃穆。对上他眼睛的瞬间,突然觉得心神都有一点恍惚,再也不敢多看一眼,转身向外走去。
迈出步子的一瞬间却觉得身体异常轻盈,蓦地低头一看,不禁睁大眼睛,愣在了原地,穿过脚面——我竟然可以清晰的看到底下的青石板,下意识的抬起手,透明的没有一丝血色,丝丝阳光透过掌心射入眼中,掌心泾渭分明的脉络尤其清晰,颤抖的抚上自己的脸,心里咯噔一颤,竟然穿了过去,没有任何触摸到的感觉。
这是怎么回事?就因为刚才吐了一口血吗,身体转眼间却变成这样,以前虽是灵魂,可以毫无障碍的穿透任何事物,可是对我自己的身体来说,却仍是可以感觉到实体的存在,可是如今……却是真的成为一个虚灵,整个身体如烟似雾,似乎随时风一吹,就会散在风里。
想到此处,心里一阵发寒。
抬眼望向外边,却不敢在踏出一步,要是这么出去就消失了怎么办?那是不是就真的回不去了。
为什么会这样?我一步一步的后退,直到神像投下来的巨大暗影将我的身体全部淹没,瑟缩在最黑暗的角落茫然无措,回想刚才,真的是我的血救了风炎么,可是我只是一个虚灵,原本的这个时空,根本没有我的存在,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这样,算不算是改变历史,可是风炎原本就没死的,否则他又怎么会出现在千年之后,难道是我救得他吗?
心念一动,脑中划过刚才风炎那张染血苍白的脸,他那么虚弱,现在会到哪里去?该不会……心里一丝麻木的疼痛传入大脑,再也顾不上想任何事情,起身奔出大殿。
耀眼的阳光照在身上,我却觉得一阵晕眩,快了几步,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竟然有些飘忽,意识也有点空荡,突然间就有那么一种深深的恐惧在心底滋生进而蔓延到全身,风炎,这样的身体,究竟还能陪你走多久?
回到竹林中,却看不见那袭白色的影子,清风吹过,只有漫空飞舞的叶子,簌簌的穿过我的身体,在我的脚下铺陈了一地,心里一滞,迅速的冲进屋子,一切正常,只是装着夕颜的那具冰棺没了,心里隐约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远处隐约的传来一阵歌声,那是一种近乎圣和的声音,能催眠世间一切的烦恼和伤痛。
我顺着歌声飘来的方向奔去,越来越近,远远的却看见圣灵湖边上围着一群人。这里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大团大团的零花草依然繁盛,似乎更胜往昔,幽暗的湖面在微风下荡不起任何一丝涟漪。
小心的绕过去,却被一片白色刺痛了眼睛,所有人均是一袭白衣,竟也遮掩不住中间那方白玉棺,阳光下耀眼的光芒几乎可以将人灼伤,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请神祭司!”一位白衣宫者看了一眼远处的沙漏,冲着神殿恭敬的喊了一声。
我的视线落过去,两人白衣长老不知道是扶着还是驾着一身白衣素袍的风炎从神殿中慢慢的走了出来。
“神祭宫千秋万世,神祭司永为天人!”所有的宫者立刻跪下去铺陈一地的白衣宛若伤逝的大雪。
一袭白袍更衬得他身形单薄,额间闪着璀璨光芒的宝石更映得他那双眸子冰冷的可怕,但是视线落到那具白色的冰棺上时,瞬间变为惊恐。
“异世妖女夕颜,为祸世间,现已处以极刑,使其灵肉分离,灵魂已经飞散,从此不能往生,她的肉体亦将沉入圣湖,得到洗涤,请神祭司为此女封印。”刚才的宫者抬起头,双手恭敬的捧着一个精致的盘子,盘中一个玉钵,还有一根树枝。
风炎并未伸手去接,眼睛只是死死的锁住棺中那张更为苍白的容颜。
“请神祭司将此女封印!”所有人再次俯首。
风炎的身形后退了一步,似乎被如洪水的声音惊住,他突然转过头看着身旁的一位长老,嘴巴张合,声音却嘶哑异常,“让我们走吧……我可以放弃神祭司的位置……让我带她走。”
那位长老眼中闪过凌厉的光芒,却未看向风炎,而是落到了冰棺上,他上前一步,取出盘中的树枝,那位宫者跟着他上前,没说一句话,只是执意的执起风炎躲闪的手臂。
“求你们……”风炎后退一步,声音不知道是因为长时间的嘶喊而沙哑,还是因为哽咽而悲沉,“求你们放过我们,她……已经魂飞魄散……了……”对上那双凄凉而疲倦的眸子,我甚至可以感觉到他的心底充满了淹没一切的恐慌。
那位长老摇摇头,手中的树枝迅速的刺破了风炎的指尖,血一滴一滴的滴入盛满液体的玉钵,似乎是感受到疼痛,风炎低下头看了一眼还是流血不止的指尖,竟然双腿一屈,跪了下去,“求你们……不要……”
心里忽然有粘腻的湿,仿佛是血液,从高空汩汩泄下,再跌落,然后落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我想冲过去,风炎,你怎么能屈膝……怎么能跪呢……你的骄傲呢,你的理智、你的才赋呢?怎么能跪……
他慢慢的他起头,恳切的望着周围所有的人,对上那双眸子,一瞬间我就明白了……原来此刻的你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人了,所有的理智、才赋都消失了,那么除了哀求还能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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