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 陌上花开缓缓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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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爽早就想反驳了，可是此刻的薇娜，脸竟然上蒙着一种光晕，一种圣洁的光晕。那种对幸福执着憧憬的表情让邱若爽开不了口。在若爽的心里，感情绝对应该如同柏拉图的纯粹，至于其他，那是结婚以后的事，她想都不会去想，可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却在高四就把自己轻易地付出去了。才高四啊！到底能确定什么？
　　
　　“我明天就去医院。若爽，明天能陪我吗？”薇娜纠结了很久想出一个答案，尾音有几分颤抖，但是其余的似乎已经决定了。
　　“我明天一定到。”若爽知道这是自己唯一能做的了，她已经不再去幻想能够拆散他们了，她只是希冀着，那个被父母管得很严的祁伟宁，那个总是让人看不出他的爱意的祁伟宁，能够真的对薇娜好。
　　“那么今天的事……”薇娜嗫唨道。
　　“相信你的姐妹。我绝对守口如瓶。”邱若爽猜出了她的意思
　　
　　他们要是能够结婚就好了。
　　
　　若爽看着薇娜离开的背影，天真地想。
　　
　　想得真是太简单了，结婚？！她根本不知道，在祁伟宁妈妈的心里，这个薇娜就是个勾引她儿子的贱人，一向高雅的她破天荒会对一个女孩子发出这种评价，她太爱她的儿子了。她想不通，她这个挺拔俊秀的儿子怎么就选了一个长相，身高，个性，家庭背景在她眼里几乎一无是处的女生，甚至还为她耽误了前程。谁误了他的儿子，她就会不择手段地把那个人从她儿子的生命轨迹里驱除出去。
　　
　　这种想法在医院妇产科遇见薇娜的时候，如火山喷发一般地喷涌出来
　　




碰撞

　　当若爽冲到薇娜的面前，死死地护住那个流着泪缩在墙根的女孩，毫不客气地同那一位中年妇女对骂的时候，卞之恒心里的若爽孩彻底完整起来。站在妇产科的门外，他就已经开始明白为什么这个女孩在大会上会有那么异常的举动，如果他当时没有及时替她解围，她这个莽撞的人大概是逃不过记过的处分了。她那么柔弱的身躯，此刻却像一只刺猬似的不断甩出不符合年纪的尖刻。卞之恒本来不打算插手这事，从他看见妇产科三个字时候，他就只打算做一个旁观者。或许，只有这个身份，可以不至于让他人难堪，也可以在背后看着这个女孩，默默给她力量。
　　
　　然而当他看见若爽已经气得浑身发抖，就要挥起手。他不得不出手阻止，他快走几步，紧紧抓住了她的手。“你干什么？”邱若爽十万分不满地尖叫道。“还大学生呢？你瞧瞧啊，这就是大学生的素质啊，你还想要打我啊，你就是这么学的？动手打长辈？”面前的妇女此刻在邱若爽眼里就是菜市场买菜的那货色！若爽恨不得直接一巴掌挥上去，让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呢？你算什么长辈？有你这种尖刻酸薄，不尊重别人的人，也别指望谁能尊重你！你凭什么侮辱别人？”
　　“我？我侮辱谁了我？小小年纪，这么不要脸，还有脸来这种地方？我要是这样，一头撞死得了。”
　　“你！！！”邱若爽只觉得喉头干涩无比，她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因为气极了，身体抖了又抖。天！现实中居然会遇到这样的母亲，和《可爱的你》那欠扁的大妈一模一样的母亲！她不明白了，难道面子真的比儿子的幸福更重要吗？她认定的幸福就一定是祁伟宁的幸福吗？可是她已经说不出什么话了，那些话，那些鄙薄的话语响在若爽耳边，如同万箭穿心般刻骨，在她身后的薇娜又是怎样的心情？
　　
　　“怎么回事儿？”一个年轻护士不满地走过来，“医院，请保持安静。”
　　“对不起。”卞之恒很抱歉地低头。那护士看着这男孩的腼腆的模样，居然有些羞涩地摆摆手。那位妇女似乎还要唇枪舌剑一番，之恒轻轻说了一句：“阿姨，这里是医院。”他声音不大，有着男生特有的磁性。他的表情柔软而谦和，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让原本剑拔弩张的妇女也自觉开始有些口不择言了。
　　
　　“去吧，以后不要再来找我儿子。手术费还有营养费我出了。”她随手从那明晃晃的提包里，取出一张卡，递过去。若爽又一次义愤填膺起来，但是卞之恒走到她面前。他的身高恰巧遮住了她全部的视线。此刻，若爽的瞳里就剩下那张脸，他的目光轻轻地告诉她，不要做，什么都不要做。若爽终于在他目光的感召下，慢慢移开了身子。薇娜红肿着眼，背靠着白色的带着消毒药水气味的墙壁。薇娜咬咬下唇，那张卡在她面前晃过来晃过去，像无数张嘲笑的脸，她闭上眼，依旧躲不过耳边那尖刻的女声。
　　
　　“这丫头？拿着呀！”那女人不耐烦了。
　　“薇娜……”若爽有些担心地看着薇娜呆滞的目光。薇娜听见了若爽的一声唤才如梦初醒般地侧过头看着若爽，露出一个奇特的微笑。那微笑，让若爽的心骤然缩紧了。
　　
　　“你拿回去。我不需要。”薇娜侧过脸去。
　　“哟，你以为是演电视剧啊。艺术品是一回事，生活是另一回事，别固执了。你别太指望我儿子，我是他妈，我还不了解他吗？他从小就很乖，这次的确叛逆了一回，可以他那文弱的个性迟早还是会回来的，你那时不就什么都没了吗？所以这点打算，你还是不要推辞的好。”字字珠玑，句句在理，若爽从来没有对祁伟宁这样的绝望过，那女人说的话，像是预言，一个可怕而发生率极高的预言。
　　
　　“我的确不需要，因为，这个孩子——我，不打算打掉。”薇娜挺直了身子。刚刚还缩紧的心脏一下子舒展开来，若爽的瞳仁倏尔放大。那个女人也愣了。在她回过神来之前，薇娜已经走了。走出门口，背后的骂声才传来。
　　
　　“你个小妖精，你想拿孩子来要挟，门都没有！我告诉你！门都没有！天啊！我儿子怎么摊上你这么个妖精，他他，他就是要被你毁了！你个小妖精，你害人不浅，你要毁了我儿子的一生你才满意啊，你你你你……”那个女人吃力地扶住墙壁，才勉强喘了口气。卞之恒用一种同情的目光看着这个女人。如果是自己的母亲，发生了这种事她可能根本会不置一词吧。这么多年的冷漠，他已经习惯了在家庭以外寻找温暖。可是看着眼前的这位母亲，他突然那么希望自己也能有这样一个母亲，就算泼悍，就算刻薄，可是爱得真实；比起家里疏离的相敬如宾，他更加期待着争吵，一种属于家庭温馨的争吵。
　　
　　若爽早已经追出去了，面对薇娜的时候，她眼泪哗哗地流了下去。薇娜反而还笑着问道：“怎么了？我们的若爽不是从来不在人面前哭吗？”若爽看着薇娜的笑脸，就知道她刚刚绝对不是在说笑。“你真的要留下这孩子？你疯了？你不是还要高考吗？”
　　
　　薇娜的影子一半隐没在树荫里，冬日里的阳光一点温暖的感觉也没有，若爽心里也毛毛的。她知道，她说服不了薇娜，薇娜决定的事情从来都没有余地可以返回。可她还是要尽一个朋友的责任，她不想薇娜日后后悔。
　　
　　“我不会后悔的。”薇娜折下树枝的一根枝，眼光飘得很远，“知道吗？前阵子我们老师就说了，我这回是白复读了，浪费父母的钱。所以，我不想再浪费他们的钱了。以后的路，不劳他们操心，他们只需要管好弟弟就行。”
　　“你…你不读书，你干什么呢？何况你现在还决定要负担一个孩子……”若爽不能想象薇娜以后的生活。在还是孩子的年龄，却已经要当一个孩子的妈妈了，薇娜你想清楚了吗？这样对你好吗？对祁伟宁好吗？对孩子好吗？如果只是争一时之气，而让大家以后都痛苦，那么这个孩子还是不要生得好。我们应该对生命负责。
　　
　　“和表姐一块去守摊子，这样的生活也很不错。”薇娜微微一笑，那种淡然的气质让若爽第一次惊觉她的美丽。
　　“你进我们学校可是高分啊，你不去读书，你不该这么荒废自己啊。”若爽叹息了一句。
　　“我不指望你支持我的决定，但至少如果还是朋友的话，就别阻止我。这路是我选的，无论怎样，我都受得。”
　　若爽噤声了，又小心翼翼地问一句：“该让祁伟宁知道吧。”
　　“他要高考呢。暂时不让他分心，我等着到时候给他惊喜。”一提到那个人，薇娜整个人的脸上都漾起甜蜜。
　　
　　情人眼里当真出西施。薇娜，你对他这么有信心吗？可是为什么那个预言听着那么恐怖？祁伟宁在父母面前那么乖巧，他会为了你叛逆父母吗？你们的路这么艰辛，他能够一直牵着你的手走到尽头吗？
　　
　　若爽有些忧伤地想着结局，直到薇娜走远，直到之恒出来，直到之恒握住她的手。他感觉到她的手很凉，凉的有些刺骨了，他有些心疼地又握紧了一点。
　　“你们男的都是些混蛋！”她猛地甩开他的手，失声咆哮道。
　　
　　卞之恒看着她，目光平静，瞳仁恰若一泓深邃的潭水。邱若爽本来还想说什么，但是她遇上他的目光便什么都说不出了。她有些犹豫地开口：“对不起。”
　　“也许，有些行为不是理智的，但不能代表那个人不爱她不是吗。你不是当事人，为什么要用自己的想法去衡量一切呢？”像是有一种魔力的声音，穿透过邱若爽的耳膜，慢慢进入她的心底。她终于明白自己的痛苦来源了，自己真的是太爱管闲事了，个人有个人的生活，朋友也有各自的路，她就算操心再多不也改变不了什么吗？
　　
　　突然，在那么一瞬间，像被雷击中的一样，邱若爽对朋友掏心掏肺的举动戛然而止，她开始以一种理性的态度看着一切，也第一次正视了卞之恒这个人。
　　
　　想起自己从大会上溜出去被老师逮个正着，红着脸百口莫辩的狼狈时刻，这个人却可以脸不红心不跳地挡在她面前，郑重其事地说：“老师，校报有个新闻，马上需要若爽去采呢。刚刚分配来的任务。所以，你看她们这些新人就是热血，也不给您打个招呼就跑。”然后，邱若爽荣幸地被这个冰块脸老师投来赞许的一瞥。她当时心里可是不停地鬼鬼地发音：好哇！你个主席撒这么大个谎还不脸红，嘿嘿，我可有你的把柄了。
　　
　　到现在，他还是一直站在她的身边，一直都在，给她最坚挺的支持和最温暖的安慰。她慢慢地抬头微笑有些不惧地迎着他的目光，幸福第一次有了开窗的样子，阳光渐渐恢复了暖意，没有亲吻，没有拥抱，只有两个人无声的交流。在医院这个有些尴尬的场景里，他们第一次感觉到了彼此的心跳。
　　
　　“饿吗？”卞之恒有些尴尬地移开目光。
　　“啊！我的妈呀，都这么晚了，我的午饭！”若爽仰天大呼的片刻，卞之恒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遇上了一个饭桶。上次集体聚餐的时候，邱若爽的淑女模样真是发挥到了极致，而此刻她却像个十八年没吃过饭一样的风卷残云地席卷了欢乐全家桶。甚至，她还很幼稚地抱着全家桶，站在画像招牌边，对他说：“看！像不像？”
　　卞之恒有种晕眩的感觉，他不由自主地说：“你再吃上十筒，绝对和它没有两样了。”
　　若爽伸出拳头要打下去，卞之恒笑着往后缩缩，女孩的动作却停在了半空中。目光看远了去了。
　　
　　卞之恒随着她的目光看远去，奇怪，她看到谁了？




有一点点动心

　　“若爽？！”他忍不住拍拍她的肩膀，就那么一瞬间，他看见她有些凝重的眉目。邱若爽看见祁伟宁了，她有些犹豫，不过最终还是克制住了自己，转头过来：“OK！我继续开动！”卞之恒突然觉得眼前的女孩子和自己真有那么几分相似，看似开朗无比，实则内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不愉快的经历吧。但都是习惯自己一个人去拾掇这些伤感的情绪，对其余的人都是一副阳光的模样。“自己都管不好，哪里还管得了别人的事？顺其自然吧。”若爽听见卞之恒的轻声的话语，停止了自己想要撑死自己的举动，他的话的确有道理，自己有时候太热血了。
　　
　　“我去一下洗手间。”邱若爽起身离开。可是，世界就是这么小啊，更何况同在一家餐厅里，若爽在梳洗台前，遇上了祁伟宁。“你也在？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