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飞舞之思情





  怎样面对他呢。”
  “在天界,人龙可以结合。”
  “那是天界。”她枉然一叹。
  第四十五章 交 缠
  在凤舞的精心照料下,楚骁的伤很快便好了起来。这日清晨,按捺不住
  心中一直在烧灼煎熬着的疑惑,他独自去到了栖月湖畔小树林千年古木之
  下,那里有着云歌的坟茔。
  他在坟前盘膝而坐,默默地怔忪了许久。终于,他站起身来,提起双掌,
  却又迟疑了半晌,这才朝着墓碑后的坟茔倾力推掌而出。掌锋所至,乱土飞
  扬,转眼,坟茔已成平地。他并未罢休,又是一掌,击打在地,地面顿时裂开巨
  大的缝隙。那只是一?黄土,坟茔之中原本空无一物。
  他收掌而立,苦苦一笑,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她没有死,她还活着。可自
  己为何竟能忘了她?为何?
  想到这里,心不禁要痛。他又是一掌,将墓碑击了个粉碎。生者,不需要
  墓碑。张皇四顾,云歌,你究竟在哪里?
  天地苍茫,他孑然而立,许久,才收拾心肠,转身欲走。
  “你已经很接近真相了,为何不继续追寻下去?”
  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急忙回身,身后,林深叶厚,哪有半条人
  影。
  “谁?谁在说话?”他握紧了拳头,警惕四顾。
  “凡人,不要害怕,我是你眼前的千年古木,灵界一小妖而已。”
  “树妖?”他吃惊地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参天古木。
  “不错。”那声音说得认真,并无恶意,“我觉得,我可以帮你。”
  “帮我?”他仍在极度的惊异之中。
  “你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不想找到云歌吗?”树妖长长地叹息着,“我也
  是实在不忍心看她如此忧伤,才要违抗灵界森严的律例,让俗世的凡人感应
  到我的存在。”
  云歌的名字让他恍然清醒,“你知道云歌在哪里?”他急急地问。
  “我不知道她在哪里,但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让她来这里。”
  “真的?什么办法?”他的心禁不住雀跃。
  “很简单的办法,只是不知道你肯不肯信任我这个小妖。”
  “你说!”他毫不犹豫。
  “割开你的手脉,让你的鲜血渗入泥土,让我的灵根将你的鲜血通过这树
  林中千千万万树木的根,传递到远方。”树妖慢吞吞地说着,“云歌很在意你,
  每一次,在你生命危急的关头,她都会出现。你的鲜血会告诉她,你有危险。
  所以,她会来。”
  他默默地看着眼前的大树,不及细想,拔出腰间的匕首,毫不犹豫地向腕
  间划去。一瞬间,血流如注,点点滴滴都洒落于黄土之中。“你为何要帮
  我?”他忍不住要问。
  “我不是帮你,我说了,是为了云歌。而你现在才问,是不是太迟?”树妖
  轻笑,“若是我要害你,只怕,你已无法走出这林子。”
  “无论你是好心还是歹意,我知道,云歌一定会来。”
  “你这么相信她?”
  “是你说的。”
  “你错了,凡人。”树妖幽幽地说,“你对她的信任源自你的心。其实你从
  未真正将她遗忘。她在你心里,在骨骸里,在灵魂的深处。”
  “有没有可能,让我想起与她在一起的点滴片段?”
  “我说了,它们其实都在你的心中。”
  树林中似有人影闪动,他急忙飞身而起,追了过去,却是寻不得那人的踪
  影。他是那样焦急而忧伤地寻找着。
  “云歌,我知道你来了!出来吧,让我看看你!莫非,你要躲我一生一世?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忘了你。或许,这是你对我的惩罚?
  毕竟,我曾经那样残忍地伤害了你。”他在树林里大声地说着,是那样无措和
  无辜,他的手腕,鲜血仍在流淌。
  树林深处,白衣胜雪,遮住脸颜。那人盈盈而至,悄然站于他的眼前。
  他呆住了,默默地看着根本看不清面目的她,心却是那样不容置疑地相
  信,眼前之人,便是云歌。千言万语,都在心里,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她拉过他淌血的手。
  他看见了她手上厚厚的鳞片,不禁惊声道:“怎么会这样?发生了什
  么?”
  她没有说话,只是掏出一条白绢,细细地将他腕间的伤口包扎好。
  她松开他的手,抬头看他,目光透明如水,却满是忧伤,“你看到了,不仅
  是手上,我的身体是龙体,全身都是这样呢。很快,只怕是连这人形都不会有
  了。我会是龙,只是龙!”她轻轻地说着,字句清晰。
  “怎么会这样?是因为楚骁的错吗?”他满心痛苦地问。
  “与你无关。云歌虽与云裳一母同胞,却有着不同的渊源。云歌的前世
  是天女,受了神灵的惩罚,才会如此。”
  他捉起她的手,撩起衣袖,用手指轻抚她手背上坚硬的鳞片。她的心疼
  痛地抽搐着,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却被他握得很紧。
  “云歌,跟我走吧!”他说得认真,“让我照顾你,一生一世。”
  “楚骁,云歌不需要怜悯。”
  “怜悯?”他苦苦一笑,眼中泪光闪动,“若是因为怜悯,心便不会痛。”他
  将她的手按于自己的胸口,让她感受着他的心跳,“我不知道它有没有流血,
  可它真的很痛,痛到让人无法呼吸!”
  “楚骁!”她的泪落了下来。
  他再不犹豫,一把将她拉过,拥她入怀。记忆的碎片纷至沓来。曾经,能
  这样拥着她,他会多么的幸福。那些温暖的感觉随着从未曾远离过的爱恋,
  回到了他的心中,让他心痛不已。
  她轻靠在他的胸口,倾听着他有力急促的心跳,泪如雨下。她是真的没
  有想过,会有这样一天,他们会再次相偎相依。
  “云歌,跟我走,好吗?”
  “去哪里呢?”她满心凄凉。
  “随我回云族,我们可以在草原上牧马,过最平淡但真实的生活。哪怕你
  只是龙形,我也要和你相守一生!”
  她泣不成声,良久才哀哀地说:“楚骁,你已经将云歌忘了。忘了就忘了
  吧,你要有自己的生活,不应该再回头了呀!”
  “怎么能忘?树妖说了,你在我的心里,一直都在!相信我,总有一日会
  将一切都记起!”
  有他此话,夫复何求?原以为,让他忘情,便是将幸福和欢乐的希望留给
  他。她真的错了。她收起泪水,离开了他的怀抱。她凝眸看他,深情而忧伤。
  “楚骁,你可知,是我让你忘了我。因为我这副模样,因为我是被诅咒的
  龙体,因为我们无法相爱相守,因为我甚至不能给你一个完好的女儿身!”
  他略略一怔,除了心痛还是心痛。一切的渊源都已明了,她所作所为,竟
  都是为了自己。“我不会让你再离开我了!不会让你再离开我了!”他执着
  她的手,一遍又一遍地说着。他的泪落在她的手上,让她的心无法停息地疼
  痛着。
  “可是,楚骁,我还不能为你留下来。”
  “为何?”他急急地问,将她的手握得更紧。
  “还有些事,必须要做。”她怅然道。何谓必须?为何不能舍弃一切,跟
  他从此不离不弃?真的不愿意再为龙灵潜入地府;真的不愿意再去想关于月
  珑,关于回雪的那些纷乱复杂的事情了。
  “我陪你!让我替你做!”他说得很干脆。
  她却苦笑:“再给我些时间,好吗?”
  “你知道,我能帮上你!”他很着急。
  她点头:“我知道。可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些时间,让我自己去做。”等这
  些事都做完了,是不是,是不是可以还他一个完好的云歌?
  “那你先跟我回家,好吗?”他问得小心翼翼。
  “家?”她看着他。陆老夫人在以为楚骁已死之后,便令人烧掉了楚云
  归。他们已没有了自己的家。
  他也想到了,不禁皱眉,是不知该如何才好了。
  “楚骁,你还是留在艳月楼吧。有凤姐照顾,这样,我也会放心些。”
  “你也跟我去吗?”
  “你说过,不要自己的女人留在烟花之地。”
  “可是……”
  她取出玉笛,是那日将重伤的他从湖中救出,在他身上找到的。“我的竹
  笛在你那里,以后,你要找我,便到树妖那里吹笛。我听到,自会出现。而我
  要找你,也会让你听到我的笛声,可好?”她切切地说。
  原来,那支竹笛是她的,难怪自己一直如珍如宝,不肯舍弃。
  “可是……”他仍不甘心。
  她捂住了他的嘴,不让他再说下去。
  那日之后,他日日都会到小树林里寻她,她也会如约而至。他为她吹笛,
  还是那曲《云歌》,忧伤而隽永,就仿佛他们的爱,从未遗失。虽然忘却了前
  尘,虽然彼此之间常常只能沉默相对,他们是那样真诚而温暖地彼此守候着。
  哪怕等不到日升月落,等不到春花秋月,等不到日月如梭。可历劫之后,重
  逢,原已是莫大的福分。
  第四十六章 此 岸
  天昏地暗,云歌再一次走进了地府。这,当是最后一次。
  这些日子以来,龙灵日夜在地府中守护着龙华。彼岸花开,地君已践了千年之约,可龙华却依旧滞留地府。龙灵是有不好的预感,却又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潜入地府,守护在侧。云歌原以为,他会设法让龙华放弃执念。可他还是无功而返。他告诉云歌,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因为,龙华已经决定投身忘川之水中,忘却前尘所有,成为永世沉沦、永劫不复的魂魄,是连恶鬼狱中的孤魂野鬼都不如。这是一个不愿再投生入世的孤魂野鬼唯一的选择。
  而她,必须将他劝说,劝他走过奈何桥,再世为人。这是龙灵答应回到天界的唯一条件。
  “对一个不需要救赎的人,任何形式的救赎都是浪费和奢侈。龙灵,这样做究竟有没有意义呢?”她已是满心疲惫。
  “我想不了那么许多。我只希望,他的命运不要误入歧途,他能回到自己的宿命中去。”
  “龙灵,以你的法力,将整个地府弄个底朝天,也可不费吹灰之力,何必来为难我一介柔弱女子?为何你不能救他?”
  “我若能救得了他,又何须假你之手?我法力强大,就算能将他从地府中拉出来又如何?我不懂得尘欢俗爱,根本无法将他理解,又如何能将他劝得了。而你不同,你……”
  “因为我爱着、痛着、绝望着,所以,我便要为你们背负这一切吗?”她情绪激昂,悲愤地抗议。
  龙灵沉默了,许久,才冷冷地说道:“你可以不答应我。但你要记得,若是他堕入忘川之水中,我便让你进入恶鬼狱。当然,我不会让你孤独,我会让你的心上之人,还有你的血亲妹妹都来陪你。我,可是十分的仁慈。”
  云歌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灵光闪烁的龙灵,难以置信地说道:“你怎会有如此邪恶的念头?”“我是龙的心呢。天界神龙一族,往往法力越是强大,心中的恶念越甚。你拒绝我,我便是一定会报复!”
  “你早就知道,他根本得不到彼岸花,是不是?”她愤怒地问道。
  “我只知道,已死之人是不应当觊觎什么的。我还知道,连神族之人都无法结生世夫妻,更何况世间碌碌凡人。”
  云歌不再言语,只是凝神静思。
  画桥之畔,烟柳已谢,都成枯叶残絮。竹舍之外,青烟袅袅,白衣皓发的男子盘膝而坐,人淡如菊,神色安然平和。
  “你在做什么?”她走上前去,失声问道,其实看得清楚,他的身旁放着一堆画轴,他一幅幅地打开,细细地端详许久,然后,投入眼前的火堆之中。
  她取过一轴,展开。已经陈旧泛黄的卷轴上,秀丽的女子翩然而走,凌波微步,却又回头,巧笑倩兮。只是啊,画中人含笑的眉目间似有一丝忧伤挥之不去。她的心苦苦一叹,这幅画不仅形似,只怕神韵也丝毫不差呢。玉笙啊玉笙,若你知晓龙华为你痴愚至今,又当作何感想?还会是这样一副似有还无的忧伤吗?或许,爱与不爱皆非人世最大的难题,倒是爱到尽头,覆水难收,却还要苦苦纠缠于其中,不得解脱。那么,无论于爱和不爱的人,都当是难以解脱的苦海了。
  “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她轻轻地念着上面的题字。
  “那当是我初来此处的心境。那时,我想过,要一心向佛,却终究还是无法将她舍弃。”他淡淡地说。
  “只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