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太子妃
有一旁人听到了,笑着道:“我看这比试吧,也就不用了,胜负已分呐!丽人院派出的可是京城第一名妓,牡丹姑娘。我不是来看比试的,我只是来一睹牡丹姑娘的芳容而已!”
“我说这位老兄,你可说错了。看还是有的看的!你们可知怡春院会派出谁?”客人故意顿了顿,卖了个关子:“是三年前隐退的彩云姑娘的弟子!听说她也是才貌双全啊!”
正议论纷纷,忽听得一声叹:“你们谁都别争了。依我看,会是丽人院胜出!所谓朝中有人才好办事,那丽人院的后盾,不正是宫里头的那位嘛!”
越听越有趣了,男子啜一口茶,抬头,转身向老板:“老板,剩下的那间客房我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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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不行!”红妈妈正在房中来回踱步,一边,悠悠地燃着香的古琴桌旁,正坐着千仪。“彩云那丫头夸的如此海口,亏我听信了她!带的原来只是这么一个徒弟。”又转向千仪:“刚刚的那曲,拍子都乱了,彩云可有告诉你,古人弹奏此曲,以何做节奏?”
“古曲无节拍标识,古人以自身气息定之。”
“那你的气息调整好了么?!”
“哼。”一旁的梦梦冷笑着出声,“红妈妈,您可别忘了您说过的话!”
千仪连忙站起身,低头陪不是:“红妈妈,我错了,请再给我一次机会。”
“免了,免了。再弹多少都是一样的!看来这次真是要栽在彩云那丫头手上了,梦梦,我们走!”
千仪小步快走着绕到红妈妈前面,扑通一声,竟跪倒在地:“红妈妈,请再给我一次机会,千仪定替你保住京城第一教坊的名号!”
“红妈妈,胭脂也求您了,求您再让小姐试一次!”胭脂早已是随着自家小姐跪倒在地上。
“好了好了,都起来吧!红妈妈我心肠软,最见不得这场面了。两个时辰,再给你两个时辰的时间!真是不知道你这么拼命是为了什么!”转身,领了梦梦,摔门而去。
千仪起身,仍旧回到原位,坐在琴前,垂首沉吟,起指一挑。
清幽的琴声,顿时在房中回荡,与刚刚的那一曲莺莺燕燕不同,这才是小姐最擅长弹的曲调,站在一旁的胭脂不禁思付。还来不及惊叹,低润动人的清音随琴声渐起。
“最难忘却古人诗,最不屑一顾是相思。守着爱,怕人笑,还怕人看清。春又来,看红豆开,却不见有情人去采。烟花拥着风流——真情不再,烟花拥着风流——真情不再。”
胭脂听得竟有些痴了,她真想现在就去叫红妈妈,这才是小姐,这才是小姐的琴音!可是小姐,难道您又在想三公子了?
却听得门外传来脚步声,原来方才红妈妈与梦梦并未走远,听得琴声,又折回了。“好!好!千仪姑娘方才一曲,梦梦我甘拜下风。”首先拍手叫好的,竟是梦梦。
红妈妈亦是笑看着千仪,目光中流露出赞许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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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集中,人头攒动,熙熙攘攘。
“我说张三爷,这高台上的两位姑娘,哪位是牡丹呐?”问话的是个四十上下的男子,他没有见过牡丹,来的路上,听人讲了,哪个长得好看哪个就是第一名妓牡丹,可是到了这会儿,他竟分不出来了!
“呃……怡春院的那位姑娘,以前的确是没见过。果然是彩云的徒弟,就是不一样啊!”那个被唤作张三爷的中年男子,仰着脖子,眯着眼睛正细细地望着两边。
千仪站在高高的站台上,往城的另一头望去。宰相府邸,可惜,如今已经破败。她似乎能感觉到那因三年未曾打扫而沉积下来的落叶,厚厚的一层啊!曾今的繁华,现在的凋零。世人还真是健忘,才不过三年,她这次来京城,却没听人谈到过一句关于相府的事。
对面的高台上,牡丹的声音渐起:“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嗓音委婉圆润,竟如天籁一般。
底下原先嘈杂的人群,听到了这声音,顿时沉静了下来,人们凝神屏气地听着,看样子,竟都有些痴了。
千仪也是听的出神。直看到牡丹含笑着点头向自己这边示意,才回过神来。
凝神屏气,吐词若珠玉:“箫声咽,秦娥梦断秦楼月,秦楼月,年年柳色,霸陵伤别。乐游园上清秋节,咸阳古道音尘绝。无端总是万里长征人未还,奈何总是相见时难别亦难!”
彩云说,歌者唱人心。千仪知道,欲知人心,先知世情。
自从安府被满门抄斩、没了丞相的谏言之后,这三年来,暄朝对外穷兵黩武,征夫一去三年,其间不回一次家,这是常有的事。此曲,唱的正是征夫、思妇之愁。
人群中,年老的男子想起了自己的孩子,年轻的男子想起了自己将要履行的征途,妇人们想起了还远在异乡的那个他,都是欷殻о堤荆猩跽撸丫瞧怀缮恕?br /> 看来,胜负已分。
第四章
冬雪之下,腊梅,依旧散发着悠远的清香。
终于到了进宫献曲的日子,这一天,千仪等了足足三年!
“小姐,你确定只要用淡妆吗?”
“宫廷新年国宴,乐工舞女,多是浓妆艳抹,若一味求同,我,必不能引起皇帝的注意。”
胭脂赞同地点了点头:“所以小姐打算用淡妆,出奇制胜是么?”又笑着道,“其实比起浓妆,胭脂也觉得淡妆更适合小姐。”
忽然想到了什么,停手,叹了口气:“小姐,陈书说冤情的方法,能行得通吗?”
“陈书说冤情?”
“小姐难道不是借新年国宴之时向皇帝上书吗?”
千仪微微楞了楞:“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可他若是耳聪目明,三年前就不会残杀忠臣。”转身,定定的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幽幽道:“我,会留在宫中。”
“留在宫中,难道是……借机行刺李妃?”
“她的确该偿命,不过光她一人,抵不了安家三十六条人命。”
“可是小姐,后宫危机重重。”胭脂,虽已经不是当初安府那个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小丫环了,可是还是忍不住为千仪的安危担心。
噌……千仪坐在古琴边,轻轻一挑琴弦:“不去亲眼看看,怎么就知道是危机重重呢。”她已经猜透了身边红衣丫鬟的担心:“你放心。还有,收拾一些细软,明天,我们还说不定能去探望楚彦姐姐!”
“是,小姐。”
千仪淡淡笑了笑,一首悠扬的曲子在房中飘散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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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郊外的官道上,数骑人马,正在冒雪狂奔。
萧临风金冠束发,俊朗年轻的脸庞因为连日的赶路显得风尘仆仆,连眉间上,都凝着雪霜。眼神,却仍旧透露出异样的神采,手依旧紧握着缰绳。
千仪,千仪你还活着!
脑海中的声音不断地回荡。
“小的也不敢确认。只是道上传闻,南国彩云姑娘的弟子这几天刚好出师,前往暄朝。”
“回禀太子殿下,马车中的那位女子,据说是南国人,叫陈千仪,彩云姑娘的弟子。数日前,比赢了京城第一名妓牡丹,现受第一教坊推荐,进宫献曲。”
进宫献曲。难道宫里有什么她想要的东西?萧临风猜不透千仪的目的。
但是无论如何,她不该孤身进入如此危机重重的宫中。
他的心,早已不在自己身上了。手心,早已被缰绳磨起了血泡,然而他,浑然不觉。
国宴之前一定返回皇宫!
“驾!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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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如削葱根,正在拨弄着根根细弦。
清风吹纱衣,若隐若现的玉肌。
千仪嘴角含笑,目光只是看似无意地扫过金碧辉煌的宫殿上方,即刻又回复到原先的清冷。
红妈妈说过,对付男人,百依百顺是下策,若即若离是中策,求而不得才是上策。
她做到了,她能感觉到。能感觉到周围无声的赞叹,还有那来自辉煌宝座的上方,盯着她的目光正越来越热,仿佛要将她灼烧。
歌者唱人心,您现在的心,是思念吧!如若不是思念死去的王家二贵妃,您也不会宠爱一个教坊出身的李妃到如此的地步!
“路遥遥,有恨难寄;影绰绰,谁怜幽人?……明月千里寄相思。”
“凭栏望,难见良人;连绵雨,可忆朱颜?……灯火阑珊倚人间。”
轻启朱唇,千仪幽幽地唱着,丝毫不理会那目光。越不去理会,那目光就会越炙热,她知道。
一曲尽了,千仪不动声色,柔顺地垂眼,楚楚可怜地低头,谢场。
她知道那高高在上的人将会过来,将她扶起,她,在静候着这一刻。她几乎就要听到那人的脚步声!
正殿的门被“轰”地一声推开,是谁?气喘吁吁地跨门而来。
千仪心中暗叫声不妙,脸上却依旧清冷,也没有回头。可是来人却正好走来挡到她的面前,魁梧的身影,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将她娇小的身子严严实实地遮住了。
“噢,原来是皇儿!半年不见了,快,走近让父皇我好好看看!”
“儿臣参见父皇!”
“免礼,赶回来就好,赶回来就好!”
萧临风转身走向千仪,目光炯炯:“千仪,刚刚的曲子是你做的?”
“千仪不才,让殿下见笑了。”仍是微微地颔首,可是心中却是一惊。三年前,她深居相府,确是在一次机缘巧合下,见过萧临风。如今他在此时出现,难道是要揭穿自己的身份?
“皇儿,你认识这位姑娘?”
“回父皇,儿臣在随安城确是与千仪姑娘有过一面之缘。”
“千仪,起来。”
萧临风,走进,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大手轻覆上千仪娇嫩的小手,扶她起来。千仪娇躯微颤,皇帝的目光已经离她而去了,而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尽管如此,脸上仍是保持着微笑。她明白,任何时候,都不能让脸上的表情出卖自己的心思。
第五章
由于皇帝的恩赐,太子府里从此多了一个侍女,南国千仪。
去太子府的路上,马车不停地颠簸,车上两人的表情都被掩盖在了浓浓夜色之下,看不清,猜不透。
千仪在一旁,淡淡的扫了眼萧临风,却是无意间,瞥到了他笔直的鼻梁与浓黑的眉。
萧临风大大方方地坐着,一副我知道你有要话问我的样子。千仪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既然如此,那就不辜负人家的一番准备了:“殿下为何不在大殿上揭穿千仪的身份?”
萧临风却是不疾不徐:“三年了,千仪姑娘,还没放开么?”
一阵沉默。
却是萧临风先开的口,忽隐忽现的月光下,千仪感觉他的眼中闪烁着灼人的光芒:“你可知,要是我再晚到几步,后果将是如何?纵使你能得宠一时,但是父皇怎么可能放手让你去对付李妃?更不用提李妃本身,恐怕她会在你行动前就查明你的身份来历!”
察觉萧临风的语气中的关心,千仪心中微微一颤:“殿下,您把千仪看得太复杂了。千仪不过一个贪慕容华的女子而已。自然是哪里生活好过,便往哪里去。以前在安府如此,现在去皇宫,亦是如此。”好一个萧临风,就连她进宫先要对付谁,都已经猜出来了,看来此人,不容小视。
萧临风凝神屏气,目光沉着:“那好,太子府,亦可以给你想要的荣华富贵!”
在马车中微微颔首,轻启朱唇:“谢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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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正在怡春院外抬眼巴望着,手中攥紧了一份布帛,是三皇子的贴身侍从朝晖送来的千里传书。她没猜错,三殿下萧煜一直关心着小姐!她要尽快把这封要紧的信送到小姐手里!
小姐说了,待到在宫中安排得当,第二天一早,就会派人来接她。可这,已经是下午了,仍不见有人来。不禁喃喃自语:“这可如何是好,偌大的一个皇宫,小姐她就算是再聪明,也会需要左膀右臂的啊!”思索一会儿,又摇摇头:“也会需要一个端茶送水的啊!”
一辆轿子在眼前停下。
从马上下来一个男子,虽是寻常百姓打扮,但是俊秀的脸上却透露出一丝精光。胭脂立刻提高了警惕,跟着小姐那么多年了,她看得出来,此人定不是来自寻常人家。
“胭脂姑娘,我们家主子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