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的幸福






    “所以二夫人因此确认小姐就是那个神秘高手,并且一直替小姐隐瞒。”

    “璀色的脾性软弱成那样,能逼到她动手杀人,一定是那个人的错,不是璀色的。”娇娘正色道,“一个想毁璀色清白的淫棍,死又何足惜?我为什么不帮璀色隐瞒!”

    “二夫人说得是。”和奴忙道,“所以二夫人请将军撤掉了北静园的守卫,全部换作粗壮的女婢?”

    “我也是不想再生事端。璀色奇特的样貌不符合公认的审美观,交口相传,都是她奇丑,其实她是美是丑,仔细看两眼就知道,北静园是再荒淫不过的地方,那些无是就要生非的兵痞受了刺激能不去找璀色的麻烦?她说起来是堂堂的将门千金,实际上连个粗使丫头都不如。”

    和奴点点头,“只是不知道小姐是如何练成这身本领的。”

    “大夫人虐待璀色取乐,却从不禁止她读书,北静园的藏书是无奇不有,我猜跑不了会有什么武功秘笈之类,还有将军的小书房璀色也是可以进去的,将军的微眉刀谱和心法都收在小书房,别人看不到,璀色是可以的。没有教璀色舞蹈之前,我还不知道她竟然如此聪明,一教就会,一会就精,一通百通。这孩子百样都好,就是那副脾气要不得,方才我揭穿她会武,她竟然立即跪下来求我,说什么,她不能离开这个家,她爹是大将军她娘是大才女,我还真料不到她对她的家世如此看重,她倒不像是爱慕虚荣的孩子。”

    “其实也不奇怪,小姐不是没有能力离开这个家,她是没有勇气离开这个家,她不给自己找个借口,告诉自己这个家很美很好,她怎么面对自己呢?”和奴说,“正如小姐明明可以反抗大夫人的虐待,但她从来不敢,如果她不骗自己说自己很爱母亲,母亲怎么对她都可以,她又怎么能任由大夫人对她为所欲为。”

    娇娘听得笑起来,“不知为何,每次说到小姐,你都是一副感同身受的模样,我可没有打过你虐待过你呀,你到底是在哪里饱受的欺凌,所以这么能体会璀色的心境?”

    和奴立即缄口。

    娇娘也不逼问她,“将军要我劝璀色给镇南侯灌灌迷魂汤,璀色竟然说什么都不肯。”

    “哦?”和奴不敢再多语。

    “不过这件事可由不得她。”娇娘断然说,“璀色这种懦弱的性子,”娇娘缓了缓语调,“嫁给镇南侯有什么不好,他再不会欺负她的,就算他有这个心,也拉不下这个脸,除了嫁给镇南侯之外,璀色认为她还有更好的出路吗?她这样的人,天底下何处容得下她?一副请人去欺负她的样子,我看她很可以去人迹不至的凶鲨岛,那些鲨鱼什么都吃,但很可能偏偏不吃她,谁叫她善良得似尊佛陀呢。”

    

 第74节:第七章 保护(1)

    第七章保护

    这晚的七宝楼夜宴,英骅晚到了一点,新上了一道菜肴,李执事正给澜帝试菜。在座的还有吴大学士,刘翰林,万监察使等人,一个个都年轻清秀,澜帝提拔人只看重两样条件,一,会填词作曲,擅旁类小文;二,就是相貌清雅美好。但英骅一出现,这几位以貌美获得澜帝欢心的高官立即显得面目模糊起来。而澜帝和乜崇愚,年轻的时候都是一代英才一时之选,但如今一个满身都是酒色无度的虚弱,一个则满脸横霸凶悍之气,英骅气质清贵精神炯炯,似夜幕上最亮之星,别的星星只能黯淡地陪衬一旁,澜帝乜崇愚心中都不禁慨叹时光易老。

    “怎么,陛下请你,你也姗姗来迟,英骅,你该当何罪?”乜崇愚笑道。

    英骅明白乜崇愚是小骂帮大忙。

    澜帝不动声色地笑了笑,英骅和乜崇愚联手的迹象越来越明显了。

    “英骅知罪,自罚一杯。”

    “一杯怎么够,至少三杯。”澜帝也笑道。

    “是。”英骅很乖巧地笑了笑。他迟到是因他在犹豫,他很清楚今晚璀色又会被拿出来当话题,乜崇愚日前提议他迎娶璀色,以断绝澜帝的非分之想,但英骅不想澜帝误会他和乜崇愚联手,因为如今的鼎足之势对他而言最为有利,英骅想得出神,连乐班停止奏乐也未察觉,直到澜帝连声唤他,他才回过神来,澜帝对他举了举酒杯,英骅这才意识到澜帝正向他敬酒,英骅急忙双手擎起夔纹酒尊,一饮而尽。

    “那就由英骅开始吧。”

    英骅听见澜帝这么说,他环视四周,这才发现每个人都举着酒尊,原来他们在玩献诗饮酒的游戏,先饮酒者先吟,英骅无可推脱,清了清嗓子:“英骅僭越了。”英骅朗声吟道,“少小去乡邑,扬声沙漠陲……”澜帝听完大喜,英骅吟的是白马篇中的名句,当年英骅大破焰赤军,入京朝觐的时候,澜帝喜其英武,曾亲口赞其为:“狡黠过猴猿,勇剽若豹螭。”这两句也是白马篇中的句子,自此英骅多了一个绰号,白马郎。

    乜崇愚皱了皱眉头,一口干尽杯中酒,嚷道:“轮到老夫了。东临碣石,以观沧海……”

    澜帝听得大怒,白马篇是曹植所作,乜崇愚念的却是曹操的观沧海,堂而皇之地以英骅的父辈自居。英骅乃他青木王族的王子,乜崇愚此心可诛。澜帝想到这里满脸堆笑,“英骅,怎么你真的决定向乜大将军提亲不成,若是这样朕也不便召乜小姐入宫献舞了。”

    澜帝和乜崇愚一起看向英骅,英骅无奈,只好说:“英骅若真的寻到意中人,一定求陛下为英骅赐婚。”

    此言一出,倒像是和乜璀色撇清关系了,乜崇愚不由重重一哼。英骅低下了头,破天荒地显得垂头丧气。

    独益感觉到一股气流直落在头上,他困惑,从来没听说风还会从上到下直吹的,他抬头,看到璀色,倒吊在屋梁上,腮帮有点鼓,嘴巴有点噘,独益没见过璀色如此顽皮的模样,不觉看呆了。

    

 第75节:第七章 保护(2)

    璀色翻身落下来,似只归巢的乳燕,轻轻巧巧的,带着一缕细细的香风,落在独益旁边。

    “你一直躲在上面看我?”

    “我不是故意的。”璀色用力摇头,挤出一个讨好的微笑,她双手捧着一个白玉食盒,“刚刚一直有人来来去去,我只好藏在那里。”

    “可是刚刚我盹着了,分明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里。”独益揭穿她。

    璀色脸红,她是偷看了他睡着的样子,一不留神忘了时间,其实他睡觉的时候脸压得扁扁的,还会流口水,也没有多么好看,可是很亲切很贴心,璀色看呀看的就看呆了,“你只是睡了一小会儿而已。”

    “哦?”独益望了望沙漏,“快点老实交代,你都到底偷看多久了。”

    “我只看到你为我娘换药,又重新给她写药方,然后坐下来看书,打了个喷嚏,又看书,最后倦极盹着了。”璀色说话的声音一向细而乱,一定要很仔细地听,才能听出其中的清甜。

    打了个喷嚏?独益有点尴尬,又想笑,脸上怪怪的。

    “独益。”璀色走过来牵住他的手,“你随我来。”

    独益觉得自己的脚尖都软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被璀色牵住的那只手上。她的手好小好软,独益偷偷地想。

    璀色推开后窗,窗外有株枝叶繁碧的老槐,“你不要怕。”璀色嘱咐了一句,轻轻挽住独益的腰,独益正诧异间,璀色手臂一紧,独益呆了呆,下一刻,风声贯耳,再下一刻,他和璀色已经蹲在老槐树顶。

    槐树下锦灿灿的一片花海。

    “你不要怕呀。”离老槐十几步远的地方就是炼制花肥的棚屋。

    独益定了定神,“怕?怕死人?死人有什么好怕的,真正可怕的都是活人。”

    璀色牵了牵嘴角,“我也不怕死人。”

    这时,又有几个美婢拖了一个瘦骨嶙峋不成人形仅剩最后一口气的年轻男子进了棚屋,他嘴唇翕动,不知道想说什么,拖进棚屋后,没过一会儿,就听一声低微的“啊呀”,就再也没有响动了,几个美婢又相继走出来,媚笑连连,不一会儿,去远了。

    璀色这才松下一口气来,“对不住。”璀色不好意思地放下捂在独益嘴巴上的手。

    独益讪讪的。刚刚,她的手指一直贴着他的嘴唇呀,独益这么想,不由伸出舌尖润了润嘴唇。

    “吃墨晶葡萄呀!”璀色忙把一直抱在胸前的白玉食盒递到独益面前,食盒里放着墨紫透亮的葡萄,是焰赤族的进贡之物,据说一年的产量也不足十筐,葡萄下面铺着一层碎冰,璀色一直抱着,胸腹间难免弄湿一点。

    独益也不去接葡萄,只管伸手要帮璀色拂掉水迹,拂了几下才想到水迹是拂不掉的,独益正为自己呆傻的举动感到不好意思,璀色格格笑了。独益急忙抬头,璀色把一颗剥好皮的葡萄塞入他口中,“好吃吧?”

    “唔。”墨晶葡萄香味浓郁,掩住了璀色身上淡淡的体香,独益着恼,恨不得一口气把它们全部吃光。“那你多吃一点。”璀色很大方地说,说的时候脸上挂着很自然的笑容。

    独益目不转睛地看着璀色,璀色脸上的笑容立即变了,又变得讨好巴结,独益只好不再盯着她不放,“这么罕见的葡萄,谁给你的?”

    “小娘呀。她说这种东西是给小孩子吃的,她才不要呢,于是都给了我。”璀色开心地说,从小她就馋墨晶葡萄,不过从来轮不到她大快朵颐的,能分到一两颗就不错了。

    “你小娘对你真好。”

    “可不是,你瞧我的发髻,是小娘亲手帮我梳的。”

    独益这才留意到璀色梳了两个高高的锥髻,每次看到璀色,独益满心满眼都仅是璀色而已,从不会特别留意她穿了什么衣服梳了什么发型,“这两支玉簪也很漂亮。”

    “也是小娘送的,我原来那对少掉了一支。”璀色抬头摸了摸发簪,“这对发簪……”璀色突然不好意思,没有继续往下说,一阵薄红漫到脸颊上。

    “很漂亮。玉簪漂亮,你比玉簪更漂亮。”独益轻声说。也许因为和璀色靠得太近的关系,她奇丽的样貌涨满了他的眼,他实在不吐不快。

    

 第76节:第七章 保护(3)

    最近,似乎老是听到人夸她漂亮,璀色有点不习惯,毕竟从小她听得最多的就是黄发黄目不堪入目这类的评价。

    见璀色沉默,独益有点着急,“我不是骗你的,我真心真意这么觉得,所以才这么说的。”

    “我信你,我信你。”璀色急忙点头,“其实——”她顿了顿,“如果我的样子你看着觉得开心,就很好呀。”

    “嗯,我开心,好开心。”独益一点都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一句多么傻的话。

    璀色格格笑起来。

    “璀色,以后一直都像这样笑好不好?”

    “嗯?”璀色听不懂。

    “就是很自然的笑,因为开心所以笑。”

    “我尽量。”璀色又笑得很牵强很卑微。

    独益叹了口气,“那要记得呀。”他没有点破她又笑得很难看,“对了,你竟然会武功?”独益到现在还觉得无法置信。

    “对呀。”璀色拔下头上的发簪,“我不能佩剑带刀,所以发簪就是我的兵器。”璀色说话间双簪已经在独益手臂上每个穴道上都走了一遍,独益懂针灸,自然一下就体会出来。

    “璀色,你既然会这个,你娘打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反抗?”独益犹豫了一下,问。

    璀色慢慢把发簪插回去,“我不敢呀。”她垂下头,为自己的懦弱而羞愧。

    独益叹了口气,不再多说什么,谁没有不敢面对的事情呢?独益不知道别人如何,总之他有,“我还怕你一直不来看我呢,你和你小娘学的那些东西都学会了吗?”

    “我怎么会不来看你呢?”璀色忙说,“小娘教我的——”璀色顿了顿,脸上一阵黯然,“我这么笨,不是想学会就能学会的。对了,你真的有把握把我娘变得比小娘更漂亮?”璀色最担心的就是这个。

    “把握十足,绝无意外。”独益很笃定地说。

    璀色微微松下一口气来,“那就好,我不要你有事。”璀色不自觉地捏紧了手中的发簪,捏得那么紧,她脸上的笑容又开始扭曲,“我娘她、我娘她一定会放你安全离开的,她会的,会的。”璀色的声音一直抖,一直抖,璀色怎么可能忘得了她娘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美丽的男孩子才能滋养出最美丽的花。独益真的很美丽,细润的肤色,明亮的眼睛……

    “你为什么这样看我?”独益颇为不自在,他脸上有脏物?还是刚刚趴在桌上小憩留下了红印?

    璀色突然用力搂住独益的脖子,“我不会让你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