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夫人





什么也不想地一觉到天亮,慢慢沉淀那股烦躁与思念。

    他已不是年少的自己,不会永远沉溺在某种情绪之中无法自拔。

    当他静下心之后,疑点慢慢浮现。

    那些谣言散播得太过顺利,而且巧合,他可以想到的是有人存心
要陷害枫儿,但会是谁?逼走枫儿会对谁有好处?不,不一定那个人
会料想到有这种结果。

    夜深了,寒风吹得纸窗震震作响,烛火映照着满桌的纸张、折本。

    揉了揉眼,李灏还不想回房,回到那个曾经与她共住的房。

    门外的小厮守着主子,无声地打着呵欠,努力赶走大军压境的瞌
睡虫。

    以前王妃在时多好,王爷早早便回房,他也不必站在这儿饱受寒
风侵袭。

    忽然一抹倩影落入小厮快合上的眼,猛地还以为王妃回来了,但
定睛一瞧,不是王妃,是秦小姐。

    “这位小哥,”秦缀玉端着一盅看来很温暖的东西盈盈笑道,
“我拿点心给王爷。”

    小厮迟疑了下,“但王爷吩咐不许人进去打扰。”

    “我不是去打扰王爷,而是送点心。”

    好不容易李枫儿终于消失了,她当然要好好把握机会表现自己。

    “不行,王爷吩咐过的。”小厮摇摇头。

    他有几颗脑袋试验王爷耐心呀?何况秦小姐想献殷勤,肯定会打
扰到王爷。

    “我送点心进去,立刻就走。”秦缀玉仍维持着脸上的笑,心里
却已经有点不满了。

    “不行,不行。”小厮的头摇得像个拨浪鼓,“秦小姐请离开吧!
等会儿吵到王爷处理公事,小的会被处罚的。”

    “你——”秦缀玉皱起了眉正打算收起温言软语时,门里响起了
不耐的叱喝,“外面吵什么?”

    小厮一惊,转身正要解释时,秦缀玉就趁他这一不注意越过他打
开了门。

    “王爷,缀玉为您送点心。”她望着坐在桌前的李灏露出了笑容。

    李灏没看她,而是看向惶恐不安的小厮。

    这是他第几次让人这么闯进来了?过了半响,李灏移开了让小厮
冷汗直冒的目光,“守着门。”

    小厮大喜,连忙叩了几个头将门再度关上。

    “王爷,请别责骂那位小哥,是缀玉太莽撞……”秦缀玉上前想
将托盘放至李灏面前,却发觉满桌的杂乱令她无处下手。

    李灏睨了她一眼,指向下面客座旁的小几。“放那儿。”

    秦缀玉闻言一笑,“谢王爷。王爷,近来天寒,缀玉特为您炖了
姜汁鸡汤,去寒补虚,王爷趁热喝吧!”她掀开汤盖子,一阵热气跟
着香气冒出,看来就觉暖和。

    “本王不用。你东西放了就走吧!”让她进来只为了不让她在门
外纠缠。

    “王爷,缀玉知您心系公事,但也要小心身体,莫要过度劳累啊!”

    “出去。”李灏望着桌面上摊开的折子,没带半点温度地说道。

    “王爷……”秦缀玉走上前,爱慕的目光注视着他,没受他坏口
气的影响。“缀玉知道王爷还惦着枫儿姐姐的下落,但……但这样不
正好吗?毕竟枫儿姐姐……啊!王爷您做什么?”

    在秦缀玉惊叫声中,李灏一把扯住她的手,目光如炬地瞪着她,
“不许你叫枫儿的名字!”

    花若涵那声“枫儿姐姐”纯出胸臆,听来自然,但秦缀玉却只让
他感到矫猱造作,令他感到不顺耳极了,简直污辱了枫儿的名字!

    “我……疼呀,王爷……”秦缀玉娇娇弱弱的可柃模样令人看了
不忍,她自己也知道自己的外表为她引来多少狂蜂浪蝶的目光,他们
从来只会将她捧在手掌心上,哪舍得她皱一下眉、哼一声疼?

    哪知这对李灏从不管用。

    “收起你的可怜相,本王不吃这一套!”李灏不为所动地冷哼一
声。

    真令人不屑!连碰着她都觉污蔑了自己!

    李灏松手,秦缀玉掉下一滴泪,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缀玉只希望王爷多看我一眼啊,自从我第一次见到王爷就爱上
您了!”

    任何人听到这样绝色女子一番真情告白,想必即使不接受也会动
心吧?

    李灏只是冷冷地看着她,半晌,冷笑起来。

    “你说你第一眼就爱上本王?可笑!仅只一眼,你爱本王哪里?
相貌抑或武功?你了解本王究竟是怎样的人吗?”李灏毫不留情地冷
言霜语,“若你只想攀龙附凤,回京城去吧!那里多的是会被你的外
貌骗去的王孙公子,别留在这儿碍本王的眼!”

    在李灏句句无情的言语之下,秦缀玉只能流着泪不住摇头。

    “不是的!王爷为何将缀玉说得这样不堪?缀玉只想、只想陪伴
王爷啊!”

    “陪伴本王?”李灏像是听到了天大笑话般哈哈大笑。

    陪他?他不需要人陪,他一直是自己一个人走过来!

    “王爷,您为何要误解缀玉一片心意呢?”秦缀玉哭泣地望着他。
“您应该是很温柔的,为何对缀玉这样残忍?”

    “温柔?”李灏笑得更大声了,半晌,他停止笑声,冷瞪着她,
“你从来没了解过本王,不知道本王从来跟这两个字沾不上边,如何
能说爱我?你可知本王在战场上的别号?不管敌我都害怕本王在战场
上的残暴,你如何说你爱这样的我?”

    “那李枫……王妃就见过了吗?”秦缀玉不服地说,“王妃不也
从未见过战场上的王爷?为何王爷却能对王妃那样温柔?缀玉不敢奢
求,只求王爷能将对王妃一半的温柔对我!”

    “别将你的幻想强加在本王身上!”李灏说道,“本王的温柔只
有枫儿能见到,你不配!哼,李曜的眼光未免太差,竟然以为本王会
对你这种货色动情?太小觑本王了吧!南疆虽贫瘠,但本王可不会饥
不择食!”

    “你——”秦缀玉闻言胸口翻腾不已。

    她从未被男人说得这样不堪!

    她秦缀玉为何要这样作践自己?王爷就可以这样糟蹋人吗?

    “滚出去!”

    “李灏,你会后悔的!”她恨红了双眼,“我绝对会让你后悔今
天这样对我!”她转身飞奔而出,不再回头。

    “哼,一场闹剧。”李灏望了一眼犹冒氤氲热气的鸡汤,“林修,
进来把这盅鸡汤拿出去,看了碍眼。”

    第二天,秦缀玉坐上马车,启程回京。

    第四具尸体出现,但这次不是在王府内发现,而是在城里发现的。

    加上灏王妃出走的事,众人更加认定是灏王妃所为,只有少数几
个人不如此认为。

    县令迫于城里居民的压力,只好上灏王府要人,请求灏王爷交出
灏王妃行踪。他不想来,真的不想,但却不得不来。

    望着眼前战战兢兢的县令,李灏只说:“本王也正在找王妃下落,
既然钱县令来了正好,给你一个月期限找到王妃,并还王妃一个清白。”

    县令当场傻眼。

    他来,是想减轻肩上一个负担啊!怎反而又多了一个?

    真是欲哭无泪啊!

    县令含着眼泪回衙门,将灏王爷给他的负担转移到已经疲于奔命
却老无功绩的捕快身上,同样给个期限,“一个月以内找到王妃并抓
到凶手。”

    灏王爷虽没说要抓到凶手,不过还王妃一个清白最快的方法不就
是抓到凶手?这时一个捕快有疑问了,“若灏王妃就是真正凶手呢?”

    “这……”县令给难倒了。

    有二十多年捕快经验的赏捕头站出来为上司解围,“凶手连个谱
都没有,你就在想灏王妃是凶手?这样一百年也抓不到犯人!”

    “是,是,黄捕头说得是。”县令感激不已地接下去,“你们不
可冤枉了好人。”

    “是不可冤枉了皇亲贵胄吧?”一人讥诮地说。

    县令听到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原来所谓辅快就是这样做啊?真轻松,随便听信谣言便认定凶
手,懒得去搜找线索,难怪尸体一个一个出现。”

    “谁说的话?站出来!”唤得那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了。

    一个唇红齿白的小个子抬起头来,“我说的。”

    “你……”

    “好了!”黄捕头大喝一声,瞪着先前说风凉话的人,“小李说
错了吗?你们整天就想着灏王妃是凶手,线索也懒得去找,万一真有
人想嫁祸灏王妃呢?我们不就像大人说的一般,冤枉了好人?”

    这番话说得一干捕快惭愧地低下头来,县令也松了口气。

    “小李,”黄捕头转向顶嘴的小个子,“下次说话别这么冲,阿
成好歹是你的前辈,你要跟他学习的地方还很多。”

    “知道了。”小李很乖地跟阿成认错赔不是,这么一来阿成自己
也觉得不好意思了。

    不愧是当了二十多年捕快的人,应付属下也有一套。

    县令点点头:“这位小兄弟挺面生的,新来的人吗?”他注意到
了。

    “是。他是属下远房亲戚。”黄捕头说,“属下想近来确实需要
多一点人手。”

    “嗯。总之你们尽力而为,就算灏王妃是凶手,你们也要找出让
灏王爷心服口服的证据!”

    “是!大人!”

    看着南疆送上的奏章,皇帝眉头打了十七八个结。

    这是怎么一回事?他没允灏弟立那女子为妃吧?现下怎么闹出了
个灏王妃是杀人凶手的消息?

    哎,头真痛呀!

    再翻开另一份奏章,是他送去南疆的两位女子其中之一的爹送上
的奏章;那女子昨日抵达京城。

    大概是被灏弟赶回来的吧?

    这么说来,灏弟是选择了另一个女子喽?

    皇帝的乐观在看到奏章内容时烟消云散;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灏弟想造反?

    不可能!但上面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是秦缀玉亲眼所见,李
灏在南疆整军备武、加强操练,并与南人勾结,意图谋反。

    他震惊不已,将奏章内容一看再看。

    “徐海。”他叫着随身护卫的名,“召四王爷进宫觐见。”

    他需要一个可以信任的商量对象。在等待李昱到来的时间,皇帝
将那份奏章一看再看,让这消息搅得心烦意乱,最后起身离开龙椅踱
起步来。

    他不相信灏弟会做这种事,但他已有八年未曾见过灏弟,只凭着
断续的消息得知他的近况;八年,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容貌与个性。

    皇帝望向门外,四弟怎如此之慢?

    就在他想再叫一个太监去召人时,李昱姗姗来迟。

    “臣叩见皇上。”

    “免礼,免礼。”李曜走上前去,“其它人都出去!”

    李昱看他慎重的举动,知道有什么重大的事发生了。

    皇帝拿起那份秦章丢给李昱,“你自己看。”

    该不会又有不怕死的大臣参他一本吧?李昱狐疑地想,打开奏章。

    “这……”李昱挑起了眉。

    “你知道朕为何召你进官了。”皇帝双手摆在身后,愁烦地踱步。

    “是。”他将奏折放回桌案。“皇上有何想法?”

    “举兵谋反,事关重大,既有人举发,朕亦无法主观徇私护短。
但朕实在不敢相信灏弟会……”

    “皇上,人是会变的。”李昱说。

    “那么你也相信灏弟他……”

    “不。”李昱微笑,他这皇兄从来就不懂女人心,真是枉费后官
佳丽三千。“若这是秦大人亲眼所见,臣倒还会信他五分,但是秦大
人之女,大概连一分都不会相信吧!”

    “为何?”皇帝稍微定了心坐下。

    “首先,秦大人之女为何会匆匆回京?”李昱缓缓提出疑问,
“恕臣直言,二皇兄想必对皇上送去的两位女子毫不理会;但在臣的
印像之中,二皇兄生得还算不错,若没看到他别扭的脾气的话,绝大
多数女子都会对二皇兄一见倾心,若秦大人之女也是如此,却又遭二
皇兄白眼对待……”

    未完之意很明显了。

    依照李灏的个性很有可能对皇上送去的女人不假辞色,甚至冷嘲
热讽极尽羞辱之能事。

    皇帝沉吟了下,“但攀诬皇亲可是重罪啊!一个女子……”

    “呵,这皇上就不知道了。”李昱轻松地打开金扇,“据闻秦大
人之女秦缀玉生得貌美如花,自视极高,见过她的男子几乎没有不迷
恋她的风采,从未遭男子拒绝,若二皇兄温言拒绝也就算了,但偏偏
二皇兄……皇上也知道,二皇兄那张嘴及坏脾气,秦缀玉想必受到很
深的伤害,才会心存报复。

    “再说,叛乱是大事,朝中传言已久,秦缀玉大概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