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洛20 悬崖山庄奇案(海滨古宅疑云、古屋疑云)





    波洛对他温厚地笑了笑,我注意到他对热恋中的情人向来特别宽容。
    “现在请听我说,我的朋友,”他说,“要是一个人可以进去,其余的就谁也挡不住了。你听懂我的意思没有?或者全让进去,或者一个也不让。我们关心的是尼克的安全,你和我,对不对?对!那么你当然看得出,必须一个都不让进。”
    “我懂了,”查林杰慢吞吞地说,“不过……”
    “行了,我们不多说了,甚至还要把刚才说的话也全部忘掉。谨慎,绝对的谨慎,这就是目前我们特别需要的。”
    “我可以守口如瓶,”那海员轻轻地说。他转身走到门口又停下来说:
    “鲜花总不禁运吧?只要不是白色的。”
    波洛笑了。
    门在查林杰身后关上的时候,波洛说:
    “现在,查林杰,赖斯太太,可能还有拉扎勒斯都一窝蜂涌进了花店,我们悄悄地把汽车开到休养所去吧。”
    “去搞清那三个问题的答案?”
    “是的,我们要问一下,虽然事实上我已经知道了。”
    “什么?”我惊叫了一声。
    “是的。”
    “你是什么时候想出来的?”
    “在我吃早点的时候,黑斯廷斯,答案自己寻上门来了。”
    “告诉我吧。”
    “不,让你亲耳从小姐那里听到答案吧。”
    然后,为了分散我的注意力,他把一封拆开的信推到我面前。这是波洛请来鉴定老尼克·巴克利画像的专家寄来的,里头是一份鉴定报告。报告肯定地指出那幅画最多只值二十英镑。
    “瞧,一个疑点澄清了。”波洛说。
    “这个洞里没有耗子,”我说,因为我记得过去在这种情况下波洛曾说过这句话。
    “啊,你还记得这句话!不错,正如你所说的,这个洞里没有耗子。一幅画只值二十英镑而拉扎勒斯却出价五十镑。这个外表精明的年轻人的判断力多糟糕!不过,啊,我们应当出发去办我们的事儿了。”
    那个休养所座落在一座小山头上,高高地俯瞰着海湾。一个穿着白衣的服务员带我们走进楼下一个小会客室,接着马上来了一位动作轻快敏捷的护士。她一眼就认出了波洛。很明显,她已经从格雷厄姆医生那里得到了指示,并听医生详细形容过这位侦探的外貌。此时她面含笑意。
    “巴克利小姐夜里睡得很好,”她说,“跟我来吧。”
    我们在一间阳光充足令人愉快的房间里见到了尼克。她躺在一张狭窄的铁床上,活像个疲倦的小孩。她脸色很白,双眼却红得可疑,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你们来了可真好,”她毫无感情地说。
    波洛把她的纤纤玉手握在自己的双手中间,说:“勇敢些,小姐,活着总是美好的。”
    这些话使她一惊。她端详着波洛的脸。
    “哦,”她说,“哦——”
    “你现在肯不肯告诉我,小姐,是什么事使你近来郁郁寡欢?还是要我来猜一下,并对你表示极其深切的同情呢?”
    她脸红了。
    “你知道了,啊,现在谁知道了都没有关系,一切全都成了过眼烟云,我再也看不见他了。”
    她失声痛哭起来。
    “勇敢些,小姐。”
    “勇气,我一点也没有了。在过去几个星期里勇气全用完了。我一直抱着希望,直到最近还在一厢情愿地希望着。”
    我愣愣地站着,什么也不明白。
    “你看可怜的黑斯廷斯,”波洛说,“我们现在说的话他连一个字也听不懂。”
    她那黯然失色的眼光遇上了我莫名其妙的眼光。
    “迈克尔·塞顿,那位飞行员,”尼克说,“我已经跟他订了婚,可是他死了。”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christie。soim)    
                        第十一章  动机
    这下我发呆了。
    “这就是答案?”我问波洛。
    “是的,我的朋友。我是今天早晨知道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是怎么猜出来的?你说它是自己寻上门来的呀。”
    “是的,我的朋友,就在报纸的第一版上。我记起了昨天吃晚饭时的谈话,就恍然大悟啦。”
    说着他又转向尼克:
    “你是昨天晚上听到这个消息的?”
    “是的,在收音机上。我借口说要打电话,而实际上是想一个人去听听收音机上的消息。如果……”她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所以我昨晚就听到了……”
    “我知道,我知道,”他捧住尼克的小手。
    “这对于我来说是个致命的打击,可是客人们却纷纷到来。我真不知怎样才能把这一切应付过去,真像一场噩梦!但我看得出——好像我自己成了第三者——我的举止很正常,只是有点不自然。”
    “是呀,我完全理解。”
    “后来当我去拿弗雷迪的披肩时,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控制不住自己了,一时痛哭起来,但我还是马上收起了眼泪,因为马吉一直吵着找她的大衣。最后她拿了我的披肩出去了,我急忙搽了点粉和胭脂也跟了出来,可她却已经——死了。”
    “嗯,这对你是多大的打击!”
    “不,你不懂,当时我气极了,我希望死的是我!我想死——却活着,而且还不知要活上多久!迈克尔·塞顿却死了,淹死在太平洋里了。”
    “不幸的孩子!”
    “有什么不幸的。我告诉你:我厌弃生命!”她怨恨地哭了。
    “我理解,我全都理解,小姐。对我们每个人来说,生活中总有那么一刻会叫人觉得死去比活着强。可是一切都会过去的,哀愁和痛苦,都会在不知不觉之中悄然而逝。
你现在自然不会相信这种说法,我知道。像我这么个老头子对你说这些有什么用呢?空话——这就是你的看法——全是空话。”
    “你以为我会忘掉我的爱情,去跟别人结婚吗?绝不会!”
    她坐在床上,双手紧紧绞在一起,脸上泛着红晕,十分娇美。
    波洛温存地说:
    “不,不,我完全没有这个意思。你很有幸,小姐,曾被这么勇敢的英雄爱过。你是怎么遇上他的?”
    “那是在托基——去年九月,差不多一年前。”
    “后来你们订婚了。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刚过圣诞节。可是我们一直保密。”
    “为什么要保密呢?”
    “迈克尔的叔叔——老马修·塞顿爵士,把一切鸟儿当作宝贝心肝而把女人当作仇人、死敌。”
    “哦,这可真是毫无道理。”
    “是呀,但我不是指的这个。老马修是个脾气古怪的人,认为女人是男人的克星。
但他很喜欢迈克尔,并且为这个侄儿感到自豪。迈克尔一切都靠他叔叔。那架两用飞机就是他叔叔替他造的,这次环球探险的一切费用也全是这位老人支付的。这次环球飞行是迈克尔最大的希望,也是他叔叔最渴望实现的梦想。只要这次飞行成功了,在他叔叔面前,迈克尔就能有求必应。那时即使我们的事叫他发觉了也关系不大,因为侄儿成了世界知名的探险英雄,叔叔脸上光彩,一定会回心转意的。”
    “是这样的,我明白了。”
    “迈克尔说,在成功之前一点风声也不能走漏,我就一直守口如瓶,对谁也没讲——哪怕是弗雷迪。”
    波洛呻吟了一声,说:
    “要是你能早点告诉我,小姐……”
    尼克凝视着他。
    “那又怎样呢?这跟谋害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向迈克尔保证过对谁也不讲,并且我也做到了。当然,这是痛苦的,焦虑和欣慰、绝望和希冀交替着折磨我,一天到晚坐卧不安,大家都说我神经过敏,可我又不能解释。”
    “我想象得出。”
    “他以前也失踪过一次,那是在他飞越沙漠去印度的途中。当时的情形叫人绝望,但后来他修好了机器,化险为夷。我一直对自己说这一次也一定是这种情形。人人都说他死了,但我始终像个驼鸟把头埋在沙里,直到昨天晚上……”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终于听不见了。
    “你一直抱着希望?”
    “我也说不清,也许只是不肯相信吧。最受不了的是对谁也不能说,只好一个人发愁。”
    “是啊,小姐,我能够体会。你有没有打算对谁透露一点风声?比方说,对赖斯太太?”
    “有时我很想这么做,想得要命。”
    “你想她会不会猜到了你的秘密?”
    “不,我想不会。”尼克思索着说,“她什么也没说过。当然她有时老是对我暗示说我们是推心置腹的朋友,应当无话不谈。”
    “迈克尔的叔叔死了以后你也没打算告诉她吗?他死了大约一个星期左右了。”
    “我知道,他是动手术之后死的。但他一死就对别人透露我和迈克尔的关系是很不高尚的。在所有的报纸都把迈克尔失踪的消息当作热门新闻大登特登的时候,我这一说,记者便会蜂拥而来,我岂不显得是在趁人之危大出风头吗?迈克尔知道了一定不高兴的。”
    “这是对的,小姐,你不能公开宣布。但我想,你可以同好朋友私下谈谈。”
    “我对一个人暗示过,”尼克说,“就那么一次,但不知那个人听懂了没有。”
    波洛点点头,突然改变了话题。
    “你同你表哥维斯先生的关系是否很融洽?”
    “查尔斯?提起他干么?”
    “随便问问罢了。”
    “查尔斯是个好心人,”尼克说,“当然,他固执得可恶。他从不离开这圣卢一带,老是说我这也不是那也不是。”
    “啊,小姐,小姐!我倒有所耳闻,说他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哩。”
    “我们并不互相疏远。他认为我的生活方式是大逆不道的,他不赞成我的鸡尾酒会,我的梳妆打扮,我的朋友往来和我的举止言谈。尽管如此,他还是见了我就神魂颠倒。
他呀,老是想要改造我。”
    停了停,她眨眨眼问:
    “这些事你是从什么地方听来的?”
    “我悄悄儿地对你说吧,小姐,我曾有幸同那位澳大利亚女士克罗夫特太太攀谈了几句。”
    “她是个相当热情的人——只要你有时间坐着听她讲。那些个多情得要命的话题——什么爱情呀,家庭呀,孩子呀,没完没了地发挥个淋漓尽致。”
    “我也是一位老派的多情绅士呀,小姐。”
    “是吗?我觉得你们两位当中还是黑斯廷斯更多情些。”
    我脸上发烫了。
    “嗬,他神气起来啦,”波洛看见我的窘态,高兴得眉飞色舞,“不过小姐你说得对,是啊,正确之至。”
    “完全不对!”我气起来了。
    “黑斯廷斯有极为罕见的纯洁天性,有时候叫我伤透了脑筋。”
    “别胡闹了,波洛。”
    “他呀,素来与一切邪恶不共戴天。一旦遇见什么丑行劣迹,他那正义凛然的怒气是如此之雷霆万钧,以致一下子就把一切都给你搅个乱七八糟。啊,少见的德行。不,我的朋友,我不让你反驳,你就是这样一个人。”
    “你俩对我都很好。”尼克柔情地说。
    “啊,啊,小姐,这没什么。我们还有许多事要做呢。首先,你还得待在这儿,你得服从命令,得照我说的行事。在这点上我是不会让步的。”
    尼克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你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对一切都无所谓了。”
    “目前你不能会见朋友。”
    “我谁都不想见。”
    “这在你是消极的,对我们来说却是积极的。现在,小姐,我们要走了。我们不再惊动你那圣洁的哀愁了。”
    他走到门口,握着门上的把手转过头来说:
    “顺便问一下。你说过立了遗嘱。在什么地方——这遗嘱?”
    “哦,总在什么地方的。”
    “在悬崖山庄吗?”
    “是的。”
    “在保险柜里还是锁在抽屉里?”
    “哎,我真的不知道。反正总不外乎这些地方。”她皱起眉头说,“我的东西不大会在固定的地方,你知道。这种文件很可能在书房的写字台里,许多帐单什么的也在那儿,遗嘱可能就跟这些玩意儿混在一起。再不然就在我卧室里了。”
    “你让我去找找看,好吗?”
    “你想去找当然可以。你爱看什么就看什么好了。”
    “多谢了,小姐。那么我就要去利用一下你给予我的这种方便了。”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christie。soim)
                         第十二章  埃伦
    从休养所里出来的时候波洛一声不吭。到了外面,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臂,说道:
    “怎么样,黑斯廷斯?这下明白了吧?嘿,帷幔拉开了!我说得对啊,说得对啊!我一直就说我们的链条少了一环——关键性的一环。离开了它,整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