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大丽花
罗娜的两只手在腿上扭来扭去,说:“没有。”
“那你能告诉我你包里的那个胶片盒里装的是什么吗?”
罗娜·马尔蒂科娃的目光投向地板,眼泪掉了下来,小声说:“是部电影。”
“黄色电影吗?”
罗娜默默地点了点头,女孩的眼泪冲下了大块的睫毛膏,梅拉德递给她一块手绢。“甜心,你得告诉我们所有的事,从一开始到现在。好好想想,不着急。巴奇,给她拿点水来。”
黑色大丽花 第39街、诺顿路街区 第33章
我走出房间,在大厅里找到一个饮水机和自动售杯机,装满了一大纸杯水,拿了回来。我把杯子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时,她正轻声地说着:
“……我正在加德纳的那家酒吧里混吃混喝呢。这个墨西哥人——叫拉乌尔或若热或是什么的——开始跟我搭话。我那时正想着,我怀孕了,我为了钱什么坏事都干了。他说我要是演一个黄色电影,他就给我二百块钱。”
罗娜停了下来,一口气喝光了水,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那个人说他还需要一个女孩,我就给贝蒂在切罗基住的地方打了电话。她说行,我就和那个墨西哥人去把她接出来了。他给我们吸了大麻,我想是因为他怕我们会害怕,然后临阵退缩。我们来到了蒂瓦纳:墨西哥最西北的一个城市,临美国边境,位于圣地亚哥市以南。是一个热点旅游中心。,在城外的一幢大房子里拍了这个电影。那个老墨负责灯光和摄像,还告诉我们怎么做,然后就把我们送回洛杉矶了。这就是所有的事了,从一开始讲的。现在你们能给我的家人打电话了吗?”
我看了看罗斯,又看了看哈里,他们都面无表情地看着女孩。我想在我自己找到的线索这儿把情况都弄清楚,就问道:“罗娜,你们是在什么时间拍的这个电影?”
“在感恩节左右。”
“能描述一下那个墨西哥男人吗?”
罗娜看着地板,说:“就是个油渍麻花的老墨。大概三十岁,也可能四十岁,我不知道。我那时吸了大麻,迷迷糊糊的,记不太清楚了。”
“他看起来对贝蒂格外感兴趣吗?”
“没有。”
“他碰你们俩了吗?对你们动粗了吗?亲你们了吗?”
“没有。他就是给我们俩摆姿势了。”
“一起给你俩摆姿势吗?”
罗娜呜咽着说:“是。”我的血压又不正常了。我的声音听起来怪怪的,好像是由口技演员的木偶说出来似的:“那么说,这不仅是一个黄色电影了?而且是你和贝蒂演的同性恋吧?”
罗娜干抽了一下,点点头,我想到了玛德琳,又接着问下去,根本没理会那女孩该怎么接碴儿。我问道:“你是同性恋吗?贝蒂是同性恋吗?你们常去同性恋的酒吧泡吗?”
梅拉德大声说:“巴奇,别说了!”罗娜把身体向前探,抓住那个像个慈父似的警察,使劲地抱住了他。罗斯看了看我,一只手平着慢慢往下放,像个乐队指挥在指示他的交响乐队不要出声似的。他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女孩的头发,又向西尔斯弯了弯手指。
女孩呻吟着说:“我不是同性恋,我不是同性恋,就那一次演电影的时候。”梅拉德像抱个小婴儿似的用手揽住她。
西尔斯问:“罗娜,贝蒂是同性恋吗?”
我屏住了呼吸。罗娜在梅拉德的衣服前襟上擦了擦眼泪,向我看来。她说:“我不是同性恋,贝蒂也不是,我们只是去那些普通的酒吧,只是在那个电影里是,因为我俩都破产了,而且迷迷糊糊的,如果这事在报纸上报道出来的话,我爸爸非杀了我不可。”
我斜了梅拉德一眼,感觉出他相信了她说的话,并且强烈地感觉到,这个案子里同性恋这个线索断头了。哈里问道:“那个墨西哥人给没给贝蒂一个取景器?”
罗娜把头靠在梅拉德的肩膀上,嘀咕着:“给了”。
“你还记得他车的样子吗?牌子,颜色?”
“我……我记得好像是黑色的,很旧。”
“你还记得是在哪个酒吧碰见他的吗?”
罗娜抬起头,我看见她的眼泪已经干了。“好像是在航空大道,离那些飞机制造厂很近。”我呻吟了一声,她说的那一带都是小酒馆,低档酒店和警察可以去的妓院。哈里说:“你最后一次见到贝蒂是在什么时候?”
罗娜坐回到自己的椅子里,努力不让自己的情绪过于激动——对于一个十五岁的小女孩来说真不容易。“我最后一次见贝蒂是在那之后的几个星期。就是她要搬出橘子车道那个住所的时候。”
“你知不知道贝蒂是否又去见过那个墨西哥人?”
罗娜啃着指甲上指甲油掉落的地方,说:“那个老墨只是一夜情那种。他给了我们钱,把我们送回洛杉矶就走了。”
我插嘴说:“但你又见过他,对吧?他不可能在把你们送回来之前就做出副本来呀。”
罗娜看着她的指甲,说:“我在报上看到贝蒂的事时,就去加德纳找他了。他那时正要回墨西哥,我就让他给我做了一个副本。你知道吧……他没看报纸,所以也不知道贝蒂突然就出名了,知道吧……我琢磨着有黑色大丽花出演的黄色电影一定有人想收藏,而且如果警察想把我送回我的家人那里的话,我就可以把它卖了,然后雇个律师帮我打官司,不把我引渡回去。你们会把它还给我的吧?你们不会让别人看它的吧?”
真是孩子话。梅拉德说:“你回加德纳又找到那个人了?”
“嗯,啊,是。”
“在哪儿?”
“在航空大道上的一个酒吧里。”
“能描述一下那个地方吗?”
“那里很黑,灯光闪来闪去。”
“他就把电影的副本给你了?没要什么代价?”
罗娜看着地板,说:“我跟他做了,还有他的朋友们。”
“那你能再好好描述一下他的样子吗?”
“他很肥,长得很丑——他的朋友们也是!”
梅拉德向西尔斯指了指门,哈里踮着脚尖走了出去。罗斯说:“我们尽量不让报纸上登这些事,我们也会销毁那部电影。在女警来带你走前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如果我们带你去蒂瓦纳,你能找到那幢拍电影的房子吗?”
罗娜摇着头说:“不能。我不想去那个可怕的地方,我想回家。”
“好让你爸打你吗?”
“不是,好再逃走。”
西尔斯领着一个女警回来了,女警领着坚强、软弱、可怜、坏脾气的琳达走了。哈里、罗斯和我面面相觑,我觉得那个女孩的忧伤让我窒息。最后,领导说话了:“有什么看法?”
黑色大丽花 第39街、诺顿路街区 第34章
哈里先说了:“她在隐瞒关于那个墨西哥人和那个拍电影的房子的事。可能他狠揍了她一顿,又把她做了,所以她害怕他报复。我相信她说的其他部分。”
罗斯笑了,说:“你呢,聪明的家伙?”
“她是在掩护那个老墨。我想她可能跟他的关系很稳定,她保护他是怕她会因为拍摄黄色电影而被判罪。我还猜测那个家伙是个白人,什么老墨呀,都是用来掩护他和那幢房子的——我相信那幢房子在那个地点——因为那个地方就是个淫窝,我以前当巡警时抓到的买黄色电影的人大部分都是在那儿买到的。”
梅拉德像李似的眨了眨眼,说:“巴奇,你今天可真聪明啊。哈里,你去跟这儿的沃特斯中尉谈谈。你跟他说把那个女孩单独监禁七十二个小时。让她自己有间单独的囚室,把梅格·科菲尔德从威尔郡的位置上派过来,陪这个女孩住。告诉梅格好好问问她,每二十四小时报告一次。”
“等你办完这件事,给情报中心和风化纠察队打电话,查有过因为赎黄而被逮捕的白人或墨西哥男性的记录,然后给活格尔和凯尼格打电话,让他们去加德纳,在那儿的酒吧里调查给罗娜拍电影的男人。给局里打电话,告诉杰克上尉我们有一部大丽花演的电影可看。然后给《洛杉矶时报》打电话,告诉他们黄色电影这个线索,省得洛又把它隐瞒起来。别告诉他们罗娜的真名,让他们再附加一个色情电影的查找启事,再收拾一下行李,因为我们今晚要去圣地亚哥和蒂瓦纳。”
我说:“罗斯,你怎么说了这么长一串啊。”
“是从你和李两个人互相把屎都打出来了,又成了拍档以后说得最长的了。来吧,聪明的家伙,今晚在市政厅过一个情色电影之夜。”
会议室里已经摆好了投影仪和屏幕,一个全明星阵容的观众正在等一个全明星阵容的情色电影。李、埃利斯·洛、杰克·蒂尔尼、塞德·格林和洛杉矶警察局长哈罗都坐在屏幕前,梅拉德把胶片盒递给负责投影仪的工作人员,嘴里还念叨着:“没有爆米花呀?”
大领导走到我身边,热情地跟我握了握手。“很高兴见到你,先生。”我说。
“我也很高兴,冰先生。我妻子让我代她向你致以迟到的感谢,感谢你和火先生为我们争取到的工资浮动。”说着他指了指李旁边的一个空位。“灯光!摄像!开始!”
我坐在我搭档的旁边。李看起来有些憔悴,但没有吃药。一张日报摊在他的膝盖上,上面写着“‘大道—公民’银行抢劫案匪首明天释放——8年监禁后可在洛杉矶范围内活动”,李看了看我乱七八糟的衣服,说:“得手了?”
我正要回答,灯光灭了。屏幕上出现一个模糊的形象,观众们吐出的烟雾向图像涌去。标题闪了出来——《来自地狱的女奴》,然后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天棚很高、四面墙上都是埃及象形文字的房间。胶片是黑白粒面:在明暗区间有显著分界的,不平滑的。用于相片和电影胶片。的。房间里有很多根盘卷如蛇形的梁柱。镜头拉近,两条嵌在柱子上的石膏蛇都将对方的尾巴含在嘴里。这时,蛇的画面化开,变成了贝蒂·肖特,她只穿了一双丝袜,在笨手笨脚地跳着舞。
接着,一幅幅不堪入目的画面出现了……
我想闭上眼睛,但做不到。坐在我旁边的哈罗局长平静地说:“罗斯,你是怎么想的?你觉得这个跟女孩儿的凶杀案有什么关系吗?”
梅拉德哑着嗓子说:“局长,可能有关系。这部电影是在去年11月拍的,据那个叫马尔蒂科娃的女孩说,这个墨西哥人不是凶手,当然,这个还有待证实。也可能这个老墨给什么人看过这部电影,看的人迷恋上了贝蒂。我想……”
李一脚踢开椅子,大喊道:“谁他妈的管他杀没杀了她!我送去绿房子的那帮家伙比这个罪过轻多了!所以,你要是不采取措施的话,我去!”
每个人都吓了一跳,呆呆地坐在那儿。李站在屏幕前,电影放映机射出的白光照在他的眼睛里,他的眼睛眨着。他把挂在黑板上展示着色情镜头的屏幕卷了卷,一把揪下来,三角架倒在地上,贝蒂和罗娜在写满粉笔字的黑板上接着做爱,李转身跑了。我听到投影倒在我身后,梅拉德叫道:“布雷切特,拦住他!”
黑色大丽花 第39街、诺顿路街区 第35章
我站起身来,滑倒了,又站了起来,跑出了会议室,正看见李走进大厅一头的电梯里。电梯的门关上,下行,我跑到楼梯间,一口气跑了六层楼,来到停车场上。李正加大油门向北往百老汇方向驶去。停车场靠警察局的一侧停着一排没有标记的巡逻车,我跑过去,看了看离我最近的一辆驾驶员座位的下面,钥匙在。我打着火,一踩油门,冲了出去。
我开得飞快,不一会儿,李拐上日落大道的中间车道,我就赶到了他后面。我们向西开着。我冲他按了三个喇叭,他的反应是按照洛杉矶警察局的鸣笛规则,按出了“警察正在追击”的信号。路上的车都躲向一边,给他让路——我没办法,只能一直按着喇叭,紧跟在他后面。
我们开出市中心,穿过好莱坞区和卡汉戈通道来到山谷区。拐上文图拉大道,临近了同性恋酒吧区,我吃了一惊,等李把他的福特车“咔”地停在几个酒吧中间时,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他不可能知道我的贱女朋友的事儿啊,不可能,肯定是那个同性恋电影给了他灵感。这时李下了车,推开了拉维恩的秘巢的门。我更紧张了,猛踩一脚刹车,把巡逻车停在路旁;玛德琳隐藏证据的事驱使我壮着胆儿跟着我的搭档进了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