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侦探夜行录
龙兰静手指紧贴着扳机,却没有扣下。枪管彷佛犹豫不定,自从成为吸血鬼后,她首次为自己失明而懊恼。
“等等,这是另一种较稳定的脚步声,是“奇迹小子”……他踏前了一步,没再动了,位置是……可恶……”
然后,空中传来银凌海的声音:“龙兰小姐,我在这儿。”
位置确定。
““奇迹小子”,你打算牺牲自己吗?真是可笑。”龙兰静手指扣向扳机。
哥特市旧城区,某个废车场,场内的一所拖车屋处。
数辆没有亮警笛的警车安静的封锁了停车场各出入口。
目标人物,越狱逃犯“疯狗”谢利被归类为逃亡中的高度危险人物。因为他可能持有重型武器,而且本身有躁郁症的精神病纪录之外,入狱前更是西墙帮的“刀手”(即负责与其它帮会直接火并的职位),以“手势好,要钱不要命”见称。
梵歌冷静的看着前方,心中思潮起伏,想起刚自邻市传真来,有关劫狱事件那囚车驾驶的口供。
囚车是在押送犯人往整修公路工作时,被一名穿着……呃,古代官廷弄臣装扮的人袭击,整辆车被某种巨大的力量撕开,囚犯当场逃了大半,州警侦骑四出才陆续抓回,现在只剩下两个人。
“疯狗”谢利是其中一个,可能不是最危险、最残暴,但一定是最麻烦的。
她又低头看看手表,凌晨三时二十九分。
这段时间,就正常人类的生理时钟来说,是睡得最熟,防备及意志力最弱的时间。
她看了看身旁的S。W。A。T指挥官一眼,对方也会意,点点头,用无线电下达指令。
七名穿上战斗服、蒙面头套,背上有S。W。A。T字样的特警队员立时安静无声的接近目标建筑。
他们以二人为一小组,在唯一出入的门外排成单纵列,五人在门左侧,另两人在门的右侧,近门的一人手持重三十五磅的撞门槌。
于左侧列第二位的队长,向破门手比出握拳向下的手势。
破门手向门锁位置大力挥动几次,门传来金属及木屑破裂的声音,破门手再补一脚,在门往内被踢开的同时,退往一旁。
靠近门铰一方的前排四名队员逐一冲进房间内,然后以交替左右挺进,尽快控制室内环境。
尖叫、怒吼及喝骂声重迭的响起。
五分钟后。
无线电传来队长的声音:“长官,成功拘捕目标人物,清场完毕,现场已受到控制。”
“好了,“奇迹小子”,胜负已分,是时候说再……”龙兰静手指轻碰扳机,像是钢琴家开始演奏。
然后,她的“黑暗世界”出现异动。
“慢着,这声音及振动,是某种硬物……衣物急速摩擦声……是某个连续动作?但没有火药味,代表他没有枪,也没有移动啊……等等……是某种小型物体破空声,不好……”
“砰!”传来一记闷响。一道划破夜黑的小巧黑影,先射穿M21的瞄准镜,再狠狠的射入其左眼中。
眼睛图案的布条碎开,眼眶处爆出血花。
冲击力加上附带的脑震荡,龙兰静往后倒下,M21也同时坠地。
束起的长发因冲力而散开,鹰眼皇后犹如躺在黑色天鹅绒上。
“这是什么武器……”龙兰静喘了几口气,无视痛楚地探指进伤口处,勉强摸到了,是……一颗普通的卵形石头,应该来自地上那些建筑废材。
“怪不得没有火药味,也没有扣扳机的声音,老天,这么简单的攻击……”
龙兰静忽地笑了一下。因为狙击枪——最先进的远距离投掷武器,竟然败给投石——最原始的投掷武器,非常讽刺,非常的黑色幽默。
狙击手欲半支起身子,左手伸进怀中,右手则移向小腿处。
“卡。”倏地子弹上膛的声音传来,脚步声也同时响起,龙兰静即使不发动“黑暗世界”,也知道对方位置距离自己约五米,大门入口处。
“是你吗?银探员?”
“是的,龙兰小姐,你好。还有,别乱动,我现在有枪。”银凌海平静的道,没受伤的一手持枪,指着倒地的龙兰静。
龙兰静忽地又笑了数声,道:“投石?真是意想不到,美国大兵守则的第十六条:当敌方进入你的射程范围,你也一样。对不?”
“嗯,这是网上人们开玩笑的,实际上……”
“老天,你连在胜利时也如此缺乏幽默感的吗?“奇迹小子”,那醉鬼什么的,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吗?”
“请别说笑了,在这样的情况下,怎可能想出这么精密的计划?其实我本来只想藉受伤时借机丢下枪,让你松懈下来,再……不过那游民老伯的确给了我额外的机会。”
“哼,我太执着于你那时的“二选一”行动了,忽略了第三个选择……等等……”龙兰静想了一会,再讶道:“所以决斗前我们的对话……”
“是的,我从你的行为说话,加上从你电话上的线索,花了些时间拜托阿高……我的朋友调查有关你的资料,这才是我迟到的真正原因。”
“所以当你来到南门时,那些刚好想起我是谁,又不断强调手枪葛拉克17什么的,都是谎话?”
“大部分是的。我从你的说话行为推断,你很执着于“决斗”,所以之前不断用说话挑衅你,好把你的思考模式局限在“纯枪手比试”,“以枪互相对决”的模式中。
“那你行动时会单调的限制在“银凌海有枪等同可攻击”、“银凌海没枪没法攻击”的死胡同内,忽略其它可能性。”
“你真是个混蛋。”
“对不起,但我无论枪法、攻击距离、训练以及现时的身体状态都不及你。这是个冒险的计划,风险很大,但没办法,我真的没时间跟你耗。”
“啧,我事前布的是物理陷阱,而你布的是心理陷阱。你这讨人厌的“奇迹小子”,这样简单的方法……”
龙兰静顿了顿,忽又笑了一下,再道:“决斗是人的粗暴本能和理想结合的一种方式,莫泊桑(Maupassant)说过,决斗的胜负是由“天意的偶然来决定”。
“上一次你赢,我还可以说那是偶然。而第二次你赢,看来神明真的站在你那边呢,“奇迹小子”。”
银凌海叹了口气,道:“这就是你执着“决斗”背后的理由吗?如果你还在意那时为何射失的话,我想我知道原因。”
“谢谢喔,因为我就是不懂,我当时就拥有一切优势,训练、装备什么的。”
龙兰静有点咬牙切齿的道:“而你不过是个入职不久的菜鸟,对方持枪向你开火,又要顾及人质,这样巨大的心理压力,你还能连开两枪,同时击中两个不同的目标?你别告诉我你当时已经是吸血鬼了。”
“不。”银凌海静静的看着对方,彷佛对方也看得到自己般,道:“因为警察不是杀手。他开枪,最终目的不是为了射中什么或是杀死什么,而是为了保护什么。这……抱歉,但我相信龙兰小姐你那时忘了最基本的东西,所以才会射失。”
龙兰静沉默了一会,忽地大笑起来,道:“哈哈哈,我弄错了,原来你的幽默感丰富得很。”
“……”
狙击手喘了口气,忽语气一转,轻柔的道:“你是个天真的傻瓜。奇迹小……不,阿海,我的密语是——人鱼公主说:“在愚者嘉年华中,毒气弹不在任何以金钱易物之地。””
“就是这个?”银凌海瞧瞧对方及腰的长发,忍不住道:“你躲在高塔上等我来,应该叫作“长发公主”才是啊。”
“老实说,我有提议过的,但“愚者”对这点很坚持,你也别问我这话是何意思,我不知道。”
“……”
“阿海,给你多一点情报吧,“愚者”的七名手下中,我除了和孪生子碰过面外,还知道另外一个。”
“谁?”
“就是那个有名的“秋天炸弹客”:齐格飞·雅典,你应该听过的。“愚者”把他在监狱中弄出来,而决斗前我为某些……某些事接触过他。”
“什么!”银凌海惊讶得合不拢嘴,他深吸几口气后,道:“谢谢你告诉我。”
“你真要报答我的话,那就给我一个败者应得的结局吧,阿海……不,银探员。”
银凌海摇摇头,道:“套用你那什么决斗术语的话,我是你的对手,不是你的屠夫。”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龙兰静说着,衣服下的手指似是动了动。
“龙兰小姐,你干了什么?”银凌海立时惊觉起来,厉声问道。
“没什么,我只是引爆埋在这儿地底的炸药而已,是我请“秋天炸弹客”替我准备的。威力没多大啦,不过是炸毁这儿大半个区域而已。”
“什么,你……”银凌海吃了一惊,正欲冲前。
“快点逃吧。”龙兰静手一伸,继续刚才未完的动作,迅速从小腿枪套掏出一把小巧的葛拉克25手枪。
“你……”
“别过来。而且无论你还不还手,我也会开枪,这样你还有时间救那醉鬼吗?”
“龙兰小姐,听我说……”
“你还有十秒时间。”
十一秒后,由火光及巨响组成的交响乐在废弃的南星住宅区内奏起。
指挥官向梵歌敬了个礼,和一众S。W。A。T队员迅速离去。
梵歌来到拖车屋前方的空地上,“疯狗”谢利半坐在地上,双手被手拷反剪扣着。
“你们到两旁警戒,防止他有什么同党出现。”梵歌忽地向身旁的警员发出奇怪的命令。
众人愣了一下,在上司的厉目下散开。
“晚上好,“疯狗”谢利先生。”
对方从下到上看了看梵歌,吹了声口哨,道:“怎么啦,宝贝?如果你喜欢用手拷,你应该在上床前告诉我。”
梵歌微笑了一下,道:“谢利先生,我知道你贵人事忙,我就直接说吧,“秋天炸弹客”齐格飞·雅典在那儿?是不是他策划整个逃狱行动的?”
“我又不是他老妈,我怎知道。”
“谢利先生,请不要开玩笑好吗?过去三年你和齐格飞都是同房的牢友,又……呃,巧合地一起逃狱,你一定知道些什么的。”
“呃,是吗?你这样说我好像有点模糊印象……啊,快想起了快想起了……啊,对了!他其实还没走远的喔。”
“疯狗”怪笑起来,露出一口带着斑驳焦黄色的利牙,道:“每年到了这月份,尤其是这几天,他都会很不安分,老是在碎碎念什么的。
“啊,好像是炸弹什么的……应该是近似这个音的……啊,我又想起了,这个哥特市有些东西令他很不爽似的……是的,快想起了快想起了……”
“疯狗”谢利忽地顿住,向梵歌眨眨眼。
“那有什么方法可以增进你的记忆力?谢利先生。”
“嗯,首先我要换一间舒适一点的牢房,还要为我开一个假释委员会,让我提早假释出狱。啊,如果你能陪我一晚就更好了,宝贝。”
“就这样简单吗?”梵歌笑笑,在毫无先兆下,忽重重一脚,踢向谢利下体。
“你……婊子……”谢利双目反白,身子往前半倒下去。
“你再不说,我就把你转到中度设防监狱,还给你额外的阅读权和探视权。”
“你X的,你这样也算威胁……”
“前提是我会同时放出风声,说你出卖了西墙帮,当然,是在我们扫掉他们的老巢之后。”
梵歌忽蹲下身子,靠近“疯狗”谢利,再道:“你这样“享福”,就算你说没出卖他们,他们信你的机率有多高?而且西墙现在的老大“大胡”基米又是个“有杀错,没放过”的人。谢利先生,祝你到时狱中生活愉快,前提是你那时还有命。”
“你这干X的婊子……”正喘着气的“疯狗”谢利忽地张大嘴巴,尖锐的牙齿直往梵歌的脸噬去。然后,嘴巴碰到了金属,是葛拉克19的枪身,顶着了对方的上颔内侧。
“呜呜……”“疯狗”谢利发出口齿不清的呻吟。
有如早知对方行动的梵歌紧握着枪,手指轻碰扳机像是打拍子,静静的道:““疯狗”谢利先生,我知道你有次暗杀日本帮会落樱组的组长时失手,被对方五花大绑,结果你反而借机用口咬断了目标人物的咽喉,你那“疯狗”绰号就是这么来的。”
“啊呜呜……”
“你的“嘴巴”太有名了,连上城区幼儿院的小鬼都知道。”
梵歌盯着“疯狗”谢利,一字一句的缓缓道:“所以只要砰的一声过后,我再告诉大家,你引诱我靠近你,想偷袭我,而我为了自卫而开枪,那这件事唯一的牺牲者,就只会是我沾了脑浆的洋装,你明白吗?”
附近的警员这时察觉有异,纷纷奔回。
“疯狗”谢利开始流汗。
“谢利先生,不知惊吓疗法对你的记忆力有没有帮助?”
“疯狗”谢利勉强点头。
手枪轻轻移离“疯狗”谢利嘴内,但离嘴巴不足五厘米。
“监狱再差,总比棺材强,现在给我说吧。”
银凌海的家。
探员坐在椅子上,露出沉思的表情。
他前方的桌上是几个瓦楞纸纸箱,内里放了不少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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