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侦探夜行录
“就是“差一个的乔斯”、“只差一点的乔斯”,”他开始激动起来,滔滔不绝的道:“那是别人讽刺我坏运气,替我取的绰号,从小到大,无论读书、运动或是其它事情,每当轮到我时,总会莫名其妙的“还差一个”……
“比如说参加什么比赛,我如何努力,也只能得第四名,和任何奖杯奖状都“还差一个”。乘小型公共汽车时,老是差一个就可以上车了……
“又比如,当学生时,在小吃部排队买东西,排在前面的那一个人,总是会买走我想吃的东西,而且还会是最后一份……老天,这种“只差一个就到我了”的情况在我生命中经常出现,重复又重复。”
“朋友,这会不会是你的心理作用?”我忍不住这样说。
这叫“自我期许实现说”,人是选择记忆的生物,你相信自己不幸运,然后只记着生活中不幸的部分,心神不宁,精神困扰,做事时自己难以集中,于是事情出了差错,你又怪罪于你的运气,造成恶性循环。不过,当时我知道不是说教的时候。
他又大大叹了口气,一个大男人突然开始呜咽起来,“你不明白的,朋友,你是不会明白的。”
“你不说我怎么明白。”
他用满布红丝的瞳孔瞪着我,道:“你肯听我说?”
“唔。”
“你要先答应我,一定要相信我,别当我是疯子,我接下来说的都是事实。”
“有人不相信你的说话吗?”
“不,这件事我从没对人说过,因为连我自己有时也怀疑它的真实性,所以答应我,别怀疑,先听我说完,好不?”
“嗯,好吧,乔斯,你说我听。”
“谢谢你,朋友……对了,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呃……你刚才告诉我了,你还介绍自己,说是从香港调派过来,于XX企业工作的,你忘了吗?”我尽力马虎过去。
“是吗?啊,对对……”他点点头,幸好他醉了。
“我在香港长大,你知道吧?就像我说的,我的“只差一个就是我”命运始终跟随着我,因此我一直浮浮沉沉,没什么成就。
“那天我工作上又遇上了……总之,这已经是一个月来的第三次出纰漏了,又是那个什么“只差一个”法则,只要再来一次我就要卷铺盖了。
“我心中不爽,独个儿到兰桂坊的酒吧喝酒……嗯,那次真的喝多了,后来我跑到酒吧旁的后巷呕吐,这时身旁突然有人扶着我。”
“什么,是美女吗?”
“不,是个男的。”
“呃?是吗?”我有点失望。
“那男的大约三十来岁,穿西服,款式很老派,头上还戴着一顶有边便帽,在香港只有那些老一辈的英国佬才会这样穿。他长得不赖,但脸色稍苍白,戴着一副很奇怪的眼镜……嗯,一边是墨镜,另一边则是普通的平光镜片,但这还不是最奇异的地方……”
乔斯顿了顿,拿出一张钞票递给酒保,道:“再来一杯,同样要双份。”
他又转向我,身子开始抖颤起来,“当时四周只有昏黄的路灯,但我看得很清楚,那男人除了本身的影子,还有另一个影子……”
“嗯,乔斯,你说附近有路灯,即是有多个光源,这样有多个影子是很正常的……”
“不!”乔斯好像被阉掉般尖叫一声,道:“那影子很怪,颜色较淡,像是和光线方向没关系般……老天,我看到了,它还好像有生命般,规律地微微蠕动着。”
“好吧,你说了算,之后呢?”我尚且晓得和醉汉作理性讨论,和叫你丈母娘别再问你何时升职加薪一样,都是不可能任务。
“他自我介绍,说自己叫双影,是个……商人,被我灵魂的味道吸引过来……”
那时酒保把酒递上,乔斯迅速咕噜咕噜的喝了大半杯。
“然后他脱下眼镜,看了看我,他的眼睛……嗯,这部分我记不清了,但那一刻我不由自主回忆起自己的前半生,好一会,他笑了笑,说很同情我,有办法帮我。”
“什么方法,叫教宗向你祝福吗?”我笑道。
“不,他把手伸进……”乔斯喝了口酒,道:“伸进那个较淡的影子中,像是翻找什么。然后又拿出一个玻璃瓶子,在我眼前晃了晃,我登时看傻了眼,瓶中竟然浸泡着一只齐腕而断的手掌。”
“人的手?”老天,乔斯这家伙到底喝了多少杯?
“不,手掌等同小孩子般的大小,掌背上有很多毛,所以我猜是猴子一类的。
“这是饮料“幸运之手”,双影这样对我说——我不能改变你的命运,但只要喝下瓶中的液体,你的“差一个”不幸法则会变成对你有利的法则。”
你遇到一个神经病。我那时心中这样说,不过还是点头,道:“你马上就喝了?”
“不。我再醉也分得尿桶和马桶,但那人……我不知怎样说,总之他有种令人信服的力量,我认为他没在骗我。
“我瞪着那瓶东西,还有水中的那只断掌,不知过了多久,大约有一、两小时吧,我猜。那男的也没在催促我,只是兴致勃勃的看着,又轻哼着某种不知名的小曲。
“那个时刻,我发誓,空气中好像有某些东西,某些东西在引领我的心,我回想自己烂到不行的人生,心中的忿恨像是在……不由自主的膨胀,然后我……我闭上眼睛,一口气把液体喝干。”
“老天。”当时我深吸口气。
“那味道就像水一般,不,简直就是水,接着双影珍而重之把装着断掌的瓶子放回……影子内,然后说恭喜我,说我是个有勇气的人。”
“嗯,如果对方不是恶作剧,接下来他会向你要钱。又或是那液体混有安眠药一类,待你完全昏迷后他再打你皮夹和财物的主意。”我出于职业本能,分析起来。
“不,他只告诉我,药力会很快见效,希望我满意,假若不满意,可以向他退货。”
“怎样退货?叫你把液体吐出来?”
“他只说到时候就知道,然后他向我道了声晚安,就转身离开。”
“就这样,没问你要钱?”
“没,之后我很精神,酒也醒了大半,甚至自己驾车回家,也没遇上车祸。”
“你遇上一个爱恶作剧的神经病,可能他那时躲在某处偷笑呢。”
“到第二天醒来,我自己也忘了这件事,然后我照常上班下班,一切平静。”
“所以?”
“一星期后……对了,那天是星期四,那天早上我迟了起床,急忙出门赶公交车,那公交车是特别班次,由我住的新界区天水围,直接跑高速公路,驶至中环。
“可惜每天只有四班,两班在八时至九时的上班时间,由我住的地方开出,另外两班则在五时至六时,错过了它们的话就要转乘数次车才可到达公司。”
“唔。”
“我有提过香港是个拥挤得要命的城市吗?总之我赶到公车站时,那天早上的最后一班特快车刚要开出,车上的乘客已挤到车门处,我拚命跑,跑在接近车门处,车门正要关上。
“我瞥见尚有可以容纳一个人的空间,心想谢天谢地,正想刚好赶得及的时候,这时横里猛然闪出一名胖子,二话不说{ txtsk },抢在我身前,挤进公交车中,我只好眼白白看着车子开走,又一次“差一个”!”
“这种事常有的。”
“我当时忍不住大叫了声可恶,身后竟然有人同样骂了出来。”
“唔?”
“我回头,身后站着的是一名作办公室女郎打扮的女子,她向我吐了吐舌头,我们互相看了看,马上明白双方处境一样。”
“她漂亮吗?”我比较想知道这个。
“美极了,我第一眼就爱上了她。”乔斯脸上浮现出小男生初恋的表情。
“因为那天我要见一个重要客户,不可以迟到,逐建议一起乘出租车,车费二人平均分担,她也答应,我们在车上聊了一会,发现她是第一天上班,不想迟到,而且大家的公司都在同一幢商业大厦,真是巧合,我们顺道交换了名片。”
“嗯,挺浪漫的啊,然后呢?你们有再见面吗?”
“这个不是重点!”乔斯气道:“之后的午饭时间,我在茶餐厅看电视,新闻报导说高速公路发生了严重车祸,一辆公交车和砂石车相撞,多人死伤。”
“该不会……”
“是的,就是本来我可以赶上的那一辆。”
“这只是……巧合罢了,大城市一天发生多少宗车祸?你只留意自己在意的某架车子,所以才有这种感觉,说回那漂亮的女子吧,你们之后怎么样?”
“没什么,我们偶尔看场电影,吃个饭什么的,当时我正全力赶一个项目,和另一间敌对公司争夺同一个客户,假如失败了,老板明言我等着人头落地,接着,又发生了……”
“发生了什么?”
乔斯舌头开始打结,我担心我的问题间接令他喝多了,可恶,通常这一招我只会用在美女身上……
乔斯又喝了一大口酒,“到双方代表同时向客户展示报告的那天,我提早两个小时出门,好巧不巧在路上发生了车祸,车堵得要命,我困在车阵中动弹不得,急得满头大汗。
“因为那客户时间观念极重,最恨别人迟到,等到我终于赶到客户公司时,离约定时间只剩五分钟,我马上以百米短跑的速度冲向升降机。
“升降机门快要关上,不过我正好看见对手也在机内,原来他和我一样堵车,到我差一步,正要踏入机内时,老天!我发誓,又不知何时突然跑出一名孕妇来!”
“啊哈?如此巧合?”
“我和孕妇差不多同时步进电梯,升降机超载的警钟声马上响起来。对方是个滑头的家伙,马上说,那位先生请让一让孕妇,那孕妇看看我,说了句不好意思,加上升降机内的人都瞪着我,我脸子一时挂不住,就退后了。”
“嗯,你原来是个好人,和我一样,接下来呢?”
“我可以怎么办?只好由大堂跑楼梯,气吁吁的赶到客户的公司。”
“赶得及吗?”
“我到达时,客户已坐在会议室中,不耐烦的看着我,奇怪的是不见敌对公司的代表。”
“他比你更迟?”
“那时我也百思不得其解,总之我们寒暄了几句,客户说先由我解说我的项目吧,结果我们谈了一个多小时,对手始终没出现,他很满意,和我当场签订合约。”
“那对方其实去了那儿?”
“当我离开客户公司时,对方才一脸狼狈的赶到,我打听下才知道,原来升降机刚好故障,卡在两层楼中间,机内的人被困了一个多小时,大厦管理处召来的消防员才把他们救出来。”
我沉默起来,开始怀疑这家伙。他是不是已看穿我的真实身分,故意用这怪异的故事来解释令自己平步青云的“巧合”?
“我知道这听起来像是童话故事,”他大概误会了我的表情,道:“但不久后同样的事再度发生,当时大老板要到中国洽谈一笔生意,要在部门中选一个人当助手,本来以我的资历,无论如何也轮不上我。
“但巧合的事再次出现,就在出发前一天,有人于午饭时买来几份薄饼,我刚上厕所,待我出来时,薄饼已是人手一份,好巧不巧刚好分发完,独漏了我的一份。”
“算了吧,只是薄饼罢了。”
“我没说完!当晚整个部门的员工,凡有吃薄饼的人都因食物中毒而进医院,我廖化作先锋,陪老板北上,结果生意谈得很顺利,老板很欣赏我,事后给我升职加薪。”
“如此奇情?”我首次认真的看着他,如果他不是疯子,就一定是个写奇幻推理,意图骗财的作家,不过是很烂的那种就是了。
“我明白你在想什么,我自己也像是做梦般,此后这种“差一个”的事一再出现,每次我都有所得益,事业一帆风顺,同时和那个女孩约会,一年后我们结了婚。”
“是吗?”我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没办法,听到“结婚”这个词汇的本能反应。
“我以为这一切来自于自己的才能和努力,后来我被跨国公司挖角,到了这儿,而就在某天晚上,叫双影的男人突然出现。”
“他向你要钱?”我的警察触觉再次发作。
“那天我谈成了一宗大生意,和同事庆祝后,往停车场取车子,那男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我眼前,问我是否满意他的产品,我这才想起那次在酒吧的奇遇。”
“我看他是瞧你风生水起,想捞点油水。”
“我也是这样想,我礼貌的向他道谢,说改天请他吃饭,不过他说不。”
“他的意思是对现钞比较有兴趣?”
“不,他问的是,我是否要退货。”
“退货?”
“他是这样说的。”
乔斯那时露出回忆的表情,一字一句的道,甚至语气也改变了,可见对那叫双影的人说话印象极深。
““先生,你的故事就是我最好的报酬,不过作为一个重商誉的商人,我必须忠告你:幸运未必一定等同幸福,这也是我对人生的一个小小体悟。””
“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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