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夜绵绵





儿都不冤枉!各部分的开支都超出了我的预计。来吧,美克,”他说:“抱起她走过这
个门槛吧,这才是带了新娘子进自己房子时要做的事呀!”
    我满面通红,然后把爱丽抱了起来——真是身轻如燕——按照桑托尼的提议,抱着
走过了门槛。正当这么做时,略略踉跄了一下,只见桑托尼皱起了眉头。
    “瞧瞧你,”桑托尼说道:“美克,对她要好啊,小心照料着她,可别让她受到什
么伤害,她不能照料自己呀,她还以为自己能呢。”
    “为什么我会有什么伤害嘛?”爱丽说。
    “因为这是个坏世界,多的是坏人,”桑托尼说:“小姐,在你四周可有好些坏人
呢,我知道,都见过一两个了,看见他们到这儿来,钻头觅缝、鬼鬼祟祟得就像只耗子。
对不起,我说法语了,但是总得有人说出来呀。”
    “他们不会烦我们了,”爱丽说:“已经统统回美国去了。”
    “也许吧,”桑托尼说:“你也知道,坐飞机来只要几个钟头。”
    他把两只手放在她肩膀上,这时他的手好生细瘦,非常苍白,看起来他病得很重。
    “孩子,如果我办得到的话,我要亲自照应你,”他说:“可是我办不到了,现在
日子不长,你只有自己独立生活了。”
    “桑托尼呵,丢掉那吉卜赛人的警告吧,”我说:“和我们到房子里去看看,我每
一寸都要走到!”
    所以我们就在屋子里兜了个圈圈,有几间房还空空洞洞的,但是我们买的东西,油
画啦、家具啦、窗帘啦,大部分都在里面。
    “我们还没有给这幢房屋取个名字呢,”爱丽突然说道:“我们可不能叫它‘古堡’
了,这个名字取得岂有此理。你有一次告诉过我叫个什么名字来着?”她对我说:
“‘吉卜赛庄’,是吗?”
    “我们不要用那个名字,”我说得斩钉截铁:“那名字我不喜欢。”
    “这一带一向就那么叫的呀。”桑托尼说。
    “他们是一批又蠢又迷信的人。”我说。
    这时我们坐在阳台上凝望落日和这片景色,边替这幢宅第想名字,这是种游戏,开
始时相当认真,到后来便想到一切可能的傻气名字来了。“旅程尽头庄’啦,“心欣阁’
啦,还有些就像公寓的名字——“海景轩’啦,“雅洲馆’啦,“万松楼’啦。这时,
天突然又黑又冷起来,我们便进了屋子,也没有拉上窗帘,只把窗户关上了。我们自己
带了些吃的来--要到明天才有一批高价雇用的佣人来到。
    “他们很可能讨厌这儿,会不会说太孤寂了,统统辞职不干了?”爱丽说。
    “那么你就把薪水加倍,把他们留下来好了。”桑托尼说道。
    “你这么想?”爱丽说:“每一个人都收买得动的吗!”这句话她是哈哈笑着说的。
    我们带了肉来,还有法国面包和红色的大龙虾。就围着桌子坐下来,边吃边谈,甚
至连桑托尼看起来都又健壮、又有精神了,眼光中有着一种狂野的刺激。
    这时突然间出了事故,一块石头砸碎了窗户飞进来,就落在桌子上,也打碎了一个
玻璃杯,一块玻璃碎片割了爱丽的腮帮。那一下子我们都呆住了,然后我跳起身来,冲
到窗户前,把窗栓打开出去,到了阳台上,却一个人也见不到,就又回到了屋子里。
    我拿起一块纸巾,俯身在爱丽前,只见腮帮子上有一小滴血在往下淌,便把血拭去。
    “有一点儿伤……这儿,亲爱的,一点也不要紧,只是一块玻璃碎片的小小割伤。”
    我的眼睛遇到了桑托尼的眼光。
    “为什么会有人丢石头?”爱丽说,神色上非常惊惶。
    “小孩子吧,”我说:“你知道的,那些不良少年。或许他们知道我们住进来了,
我敢说你运气好,他们只丢了块石头,说不定他们还有气枪什么的呢。”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丢石头嘛?为什么!”
    “我不知道,”我说:“只是一种兽性吧。”
    爱丽蓦然站了起来,说道:
    “我吓死了,好怕啊!”
    “我们明天就能查出来,”我说:“我们现在对附近住的老百姓都不怎么认识。”
    “是因为我们有钱、他们穷吗?”爱丽说,她没有问我而问的是桑托尼,就像他比
我更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似的。
    “不,”桑托尼慢吞吞回答:“我并不认为是那么一回事……”
    爱丽说道:“是因为恨我们吗……恨美克、恨我,为什么?因为我们快乐吗?”
    桑托尼又摇摇头。
    “不,”爱丽说,就像她同意他的意见:“不,是别的事,我们所不知道的事,吉
卜赛庄。任何人住在这里就会被人恨,被人迫害。或许要把我们撵走,到末了,会成功
的……”
    我倒了一杯酒递给她。
    “别别,爱丽,”我求她:“别说这种事情了,喝点酒吧,这种事情发生使人很不
愉快,但完全是因为他们蠢,一种不上台面的恶作剧而已。”
    “我奇怪,”爱丽说:“我奇怪……”她紧紧地望着我:“美克,有人想把我们撵
走,从我们所盖的房屋里撵走,就是我们所爱的这幢房子。”
    “决不让他们把我们撵走,”我说,又加上一句:“我会照料你,决不让任何东西
伤到你。”
    她又望着桑托尼。
    “你应该知道的,”她说:“盖房子时你就在这里了,有没有任何人向你说过什么
吗?有人来扔过石头——干涉房子的起造吗?”
    “一个人可以想象出很多事情的。”桑托尼说。
    “那么,出过事情了?”
    “盖房子一向都有少数的意外,却没有一次很严重、很惨。有佣人从梯子上跌下来;
有人扛的东西掉在脚上;有人把一块木片弄进大拇指里,手指头烂了。”
    “没有超出以上这些的吗?没有一件事出于有意的吗?”
    “没有呀,”桑托尼说:“没有,我向你发誓,没有!”
    爱丽转身对着我。
    “美克,你还记得那个吉卜赛老太婆吗?那天她好奇怪,严厉的警告我们不要到这
里来。”
    “她根本就是有点神经病,有一点头脑不正常。”
    “我们在吉卜赛庄上盖房子,”爱丽说:“做了她告诉我们不要做的事。”然后她
一跺脚:“我决不让他们把我赶走,谁也赶我不走。”
    “没有人能把我们赶走,”我说:“我们在这儿会很快乐。”
    我们把它当成了是对命运的挑战。
 
    
  出品:阿加莎。








 






14



    我们在吉卜赛庄的生活就这么开始了,没有为这幢房屋找到另外的名字,头天晚上,
我们头脑里就打定了主意要叫它“吉卜赛庄”。
    “我们就叫它吉卜赛庄,”爱丽说:“就是要亮亮相!就像是一种挑战,你以为呢?
这是我们的山庄,什么吉卜赛人的警告,见它的大头鬼吧。”
    第二天,她又恢复了快快活活的本性,我们马上也就忙着住进来,也对附近和邻居
有了认识。爱丽和我走到那吉卜赛老太婆住的农舍那里去,我觉得如果发现她在菜园里
挖地,那就会是件好事情。以前爱丽仅仅只见过她一次,就是她道出我们命运的时候。
假使爱丽见到她,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太婆不过是挖马铃薯的而已可是我们
却没有见到她。农舍门关上了,我问邻居她是不是死了,邻居却摇摇头。
    “她一定是走了,”她说道:“你知道吗,她时常走。说实在的,她是吉卜赛人呀。
那也就是为什么她不能呆在家的理由;她晃晃荡荡出去,又会回来。”她拍拍额头:
“有那里不对劲儿。”
    不久她又说了,掩饰不住好奇心,“你们是从那上面新房子里来的,不是吗?在山
顶上刚刚盖的那一幢。”
    “不错,”我说;“我们昨天晚上搬进去了。”
    “那房子看起来好漂亮,”她说:“在盖的时候,我们大家都望着那里;完全不同
了,不是吗?看到了这么一幢房子,那地方原来是阴沉沉的树。”她怯生生向爱丽说道:
“你是美国小姐,是吗?我们都听说了来着。”
    “是呀,”爱丽说:“我是美国人——或者说,以前是美国人;不过现在我嫁给英
国人,所以我也是英国人了。”
    “你们到这里来,是要在这儿定居下来过日了,是吗?”
    我们说已经住下来了。
    “这个,希望你们会喜欢这地方的。”她说话的声音很可疑。
    “我们为什么会不喜欢嘛?”
    “呵,那上面寂寞嘛!你们知道吗,人一向都不喜欢住在好多树木中间的、孤孤单
单的地方呀。”
    “吉卜赛庄吗?”爱丽说。
    “噢,你知道当地的名称了,是吗?可是原来在那里的宅子叫做‘古堡’呢,我也
不知道为什么,那里什么堡也没有,至少在我那个时候里就没有。”
    “我想‘古堡’是个傻兮兮的名称,”爱丽说:“我想我们以后会叫它‘吉卜
赛’。”
    “如果这么叫,我们一定得告诉邮政局这回事,”我说:“否则我们就接不到什么
信了。”
    “不,我想不会吧。”
    “不过我想,”我说:“爱丽,这件事要紧吗?如果我们什么信都收不到,那不是
要妙得多吗?”
    “那也许会搞得天下大乱的,”爱丽说:“我们甚至连帐单都收不到了。”
    “那这个主意更精彩万分了嘛。”我说。
    “不,才不会呢,”爱丽说:“法院的执达员就会登堂入室,在里面安营扎寨了。
再怎么说吧,”要丽说道:“接不到一封信,我可不乐意,我要听听葛莉娜的消息呢。”
    “别提葛莉娜了,”我说:“我们继续踏勘踏勘吧。”
    所以我们踏勘了京斯顿医,这是处漂亮的乡区,店面里的老百姓人都很好,这地方
没有半点儿邪门。我们家中的佣人并不怎么喜欢那里,但是我们马上就作了安排,在他
们下班后,让雇用的汽车,载了他们到最近的海滨市镇上去。他们对这幢宅第的地点并
不怎么热心,但使他们烦恼的倒并不是迷信。我向爱丽指出说,没有一个人能说,这幢
房屋刚刚建好就会有鬼魂作祟。”
    “不会,”爱丽也同意:“那倒不是房子,这幢房子一点儿过失都没有,而是房子
外面,是穿过树林中那条急弯盘旋的公路,以及那一片有点儿阴森森,也就是那个老太
婆站在那里,使我吓了一大跳的地方。”
    “好吧,到明年,”我说:“我们也许应该砍伐掉这些树木、种一大片杜鹃花,或
者像那一类的东西。”
    我们继续定下许多计划来。
    葛莉娜来过,在我们家度过一个周末。她对这幢房屋很热心,对我们所有这些摆设、
设备、油画,以及房屋的色调都道贺了一番,她真是非常老到嘛。度过周末,她说可不
能再打搅蜜月新婚的人了,再说,她自己还得上班呢。
    爱丽乐于引着她看房屋,我也看得出爱丽是多么喜欢她。我竭力使自己的行为举止
很通人情、非常愉快。但是葛莉娜回伦敦去,我可是十分高兴,因为她待在这里,使得
我很紧张。
    我们在那里住了两个星期,当地老百姓也接受了我们。和“天老爷”也交上了朋友。
有天下午他来拜访我们,那时我们两个人正在争执,要在什么地方建一个花坛时,我们
那位神色正正派派——而在我看起来略略有点儿做作——的佣人,从屋子里出来,宣告
说费少校到了客厅里。就在这时,我悄悄地向爱丽说了一声:“天老爷!”爱丽便问我
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当地人都那样叫他的。”我说。
    我们进了屋子,费少校就在那里了。他是一个很愉快而难以形容的一个人,快到六
十岁了吧,穿着乡下服装,相当不怎么体面,白头发在当中拔了顶,短短翘翘的胡须。
他先道歉说他太太不能一同前来拜访我们,据他说,他太太是个残废似的。他就坐下和
我们聊起来;他所说的事情,没有半件儿出色或者特别使人感兴趣的;但有一种诀窍,
使别人觉得实实在在。他对很多谈话的题目,都是点到为止;他并不问任何直接的问题,
可是我们特别感觉有兴趣的事,立刻进入了他脑袋里;他向我谈的是赛马,同爱丽聊的
是经营花园,在这片土壤上,种什么东西会长得好;他去过美国一两次,他发现虽然爱
丽对赛马并不怎么留意,却很喜欢骑;便告诉她,如果她要骑马,可以穿过松林,从一
条特别的小径中走过,出林便是好大一片荒野,可以好好飞驰疾跃一番。然后我们又谈
到这幢房屋,以及关于“吉卜赛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