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出生天(出书版
“原来是两位警官。”领班和酒保的表情骤然不自然起来。
“别紧张,我们只是来例行调查的。你们有什么说什么,不用避讳什么。”苏雨忙安慰他们,一边努努嘴问酒保,“对了,那边的莫导昨晚是什么时间来酒吧的,又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呢?你还有印象吗?”
“莫导来得挺迟,舞会开始后才进来,陪他来的那个女孩子个子又高脸又有点像混血儿,我就特意望了望。至于他何时离开的,我就不记得了。舞会到十二点半左右才结束,大家玩得都很尽兴,大多数人都没提前走,我想莫导那么爱玩的人应该也会留到最后吧。”酒保想了想,小声答道。
“没什么事了,你们去忙吧,谢谢你们的配合。”
等酒保和领班各自忙乎去了,邱云升拿起吧台上的那个银色头饰,低声嘟囔着:“余美琪怎么会跑到酒窖里去呢?这么贵重的东西,又怎么会随意把它丢在酒窖里就走了呢?一定是接到我们警方的电话,知道丈夫出了事,一时慌张才丢下的。”
苏雨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在他耳边说:“走,咱们去会会那位莫导。”说着,就起身自顾自地穿过三三两两的神情倦怠暧昧的男女,往红白相间的拉门处走去。邱云升只得赶紧把银色头饰塞进包里,跟着他的脚步往外走。
“哗啦——”拉门被苏雨轻轻拉开,两人一踏出音乐嘈杂的酒吧,外面新鲜而寒冷的空气就扑面而来。
“苏雨,你这……”邱云升刚想问什么,就被面前的一幅热情四溢的画面封住了嘴。
门前悬着的两盏仿古式汽灯在雪夜的幽暗背景里散发着昏黄而温馨的光。一对男女正在灯下门廊边拥作一团,男子的手狠命地搂着女子纤细的腰肢,就像要把她整个人嵌进自己的身体里去。他们吻得如此忘情,以至于苏雨已经走到面前才有所察觉,男子猛地推开怀里的女孩,用喝得通红失神的眼睛瞪着两个默默立在一旁的男人:“你……你们是谁?”
“莫导吧?你好,我叫苏雨,这是刑警队的邱队长,我们正在调查昨天发生在紫丁香公寓的一起凶杀案,有些情况想向您了解一下。”
苏雨温文尔雅的态度让莫华清渐渐放松下来,他皱了皱眉头,对身边那位衣着火辣的女孩亲昵地耳语了几句,女孩不大情愿地瞥了苏雨他们俩几眼,转身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地消失在迷茫的夜色中。
“警察,我还以为是那些八卦记者呢。两位警官,你们想问什么呢?紫丁香公寓的事究竟和我有什么关系呢?”莫华清耸耸肩,有些无奈地问。
“莫导,上我们车里吧,稍坐一会儿,聊几句,这外面也太冷了。”邱云升说着,掏出警官证对莫华清亮了亮。
三个男人手插口袋,无言地走向停车场,地面上浅浅的积雪踩在脚下还有些滑滑的感觉。
邱云升刚一关好车门,拧亮车顶灯,莫华清就半摇开车窗,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燃,默默靠在后座上。
苏雨从前排扭过头来问道:“莫导,你和罗永俊的太太余美琪很熟吧?去年你执导的一部片子起初是确定她当女主角,后来又临时换角,香港那些八卦杂志挖出了你们早年就曾经是恋人,后来因你移情别恋而分手,这确有其事吧?”
莫华清脸色暗了暗,缓缓开口道:“我们以前只是一般朋友,一群圈内的朋友在一起喝喝茶,吃吃饭什么的,并没什么特殊关系。记者们喜欢搞这些绯闻,我有什么办法?至于小琪老公被烧死的事,我也是才听说。我和杰克只是点头之交,并不熟,他和什么人有仇我不清楚,所以我想我也帮不上你们什么忙。”
“莫导,我们并不是怀疑你什么,只是想问问余美琪昨晚在梦幻酒吧的活动情况,她是什么时间来的,又是什么时候离开酒吧的?”
莫华清沉思了一会儿说:“我昨晚带剧组在片场赶排一场戏,过来有点迟,那时候舞会已经开始了,我只是远远地看见小琪,并没有和她说话。她好像是扮成了古希腊美人海伦的样子,和那个上海小演员刘阳在一起有说有笑的。至于她什么时候离开酒吧的,我就不清楚了,没有特别注意。你们可以去问那个刘阳,昨晚他一直跟小琪形影不离的,应该知道。”
“刘阳,不就是最近演一出武打电影红起来的那个男演员?”苏雨沉吟着。
邱云升从包里掏出那个银色头饰递过来问道:“莫导,你看到余美琪的时候,她是不是正戴着这样一个头饰?”
莫华清接过,瞧了一眼,很笃定地说:“她当时戴的就是这个玩意儿没错,这么多年了,她还是没变,还是小女孩性格,爱装成个公主皇后什么的。”
苏雨微微一笑,问:“莫导,你还记得昨晚刘阳扮成了什么人吗?”
莫华清显然极不耐烦,猛吸了一口烟,答道:“我从不看那些无名小卒,谁管他穿什么衣服,扮成什么人。小琪丈夫被烧死我也觉得很遗憾,但是我真的帮不了你们什么。”
“莫导,谢谢你的配合,有需要我们会再联络你。”邱云升望望苏雨,看他默默无语,就很客气地跳下车,帮莫华清打开了车门。
莫华清下了车,从怀里掏出手机,放在耳边简短地说了句:“爱丽丝,完事了,你过来吧。”
不一会儿,一辆大红色敞篷跑车就从停车场那头飞也般地开了过来,转了一个漂亮的弧度稳稳停在了莫华清面前。莫华清并不跟邱云升、苏雨打招呼,径直跳上车,车子绝尘而去,很快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
“这车开得真酷啊!司机不就是刚才和莫华清亲热的那个女孩吗?苏雨,莫华清的这个漂亮女助手还真不简单啊!”邱云升望着远去的车子,在瑟瑟的寒风里裹紧了大衣。
苏雨缓缓地踱到他旁边,轻轻说:“看她的架势,的确有专业赛车手的水平!那辆车也是今年某奢侈品牌刚推出的新款限量车,价格不菲啊!”
“还是限量车!苏雨,难怪队里那几个小子都叫你电眼神探,你还真是过目不忘呢!”
“上车吧,邱队,不然电眼也要变雪盲了!”苏雨跺了跺脚,快步走到车前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邱云升一边上车发动引擎,一边追问道:“苏雨,你说从今晚了解到的情况来看,余美琪有没有可疑?”
苏雨注视着车窗外如柳絮般在夜风中飞舞的雪花,良久没有答话。
“苏雨,你在想什么?想到什么线索可得及时告诉我,我这脑子虽然不如你灵光,但是追捕犯人,彻查线索,我可是条好警犬啊!”
“邱队,你别这么说,在我心里,你一直是最值得敬重的前辈。我只是在想余美琪昨天在紫丁香公寓里说的一句话。”
“什么话?”邱云升一边转动方向盘,一边心急地问道。
苏雨缓缓说:“她说她昨天下午在楼上卧室里穿好了为舞会准备的长裙,戴好了头饰,才下楼来到客厅和罗永俊告别。可是,今天晚上梦幻酒吧的酒保是怎么说的?他说余美琪走进酒吧的时候,头上并没有戴任何头饰。这两个人之间究竟是谁说了谎?”
“对啊,这是个很明显的破绽啊!”邱云升一拍方向盘,颇有些兴奋,“我想说谎的应该是余美琪,那个酒保与这件事没有任何利害关系,照理他不会说假话的。”
“我也这么想,余美琪来到酒吧时没有戴头饰,除非是她半路上把已戴好的头饰拿了下来,但那种头饰是插在头发中的,一拿下来势必会弄乱头发,像余美琪那种出门很注重形象的艺人正常情况下是不会那么做的。那么,也就是可以推测她来到酒吧时并没有戴头饰,那么那件头饰后来是怎么戴到了她的头上呢?是某一个人在舞会开始前,送给她的?这种情况是很可能的,那么这个人应该是个男人,这个男人又会是昨晚的哪一位来宾呢?”
“莫华清?或许是那个刘阳?如果是这两个人中的一个,那么仅凭这头饰上的刻字也可以判断他们的关系非同一般。不过,这还是说不通,怎么头饰会被丢在了酒吧的杂物间里?这东西既贵重又如此有纪念意义,为什么余美琪会把它丢在杂物间里了呢?”邱云升说着,眉头深深蹙了起来。
“只有一种可能!”苏雨的眼睛在黑暗的车里亮如星光。
“什么可能?”
“只有一种情况下,余美琪会摘下头饰,那就是和某个人激情缠绵之时,她或者是自己摘下,或者是被那个男人摘下了头饰。”
“你是说,余美琪昨晚在梦幻酒吧其实是来和某个男人幽会的?”邱云升听得出神,不由得把车子熄了火,停在路边。
“从目前情况来分析,这种可能性是最大的。不然,那个头饰就不会出现在酒窖里,如果是被人偷了,那么余美琪肯定当时就会叫嚷起来。可以肯定她是自己走到那个隐蔽黑暗的酒窖里去的,那么她去那里除了去约会某个人还会干什么呢?如果不是正在处于某种激情难抑又唯恐被人发现的情况下,那余美琪就不会那么慌张地丢下那个头饰。沿着这条思路思索下来,我想只能得出这个结论。”苏雨冷静地分析道。
邱云升掏出一根烟点上,又递给苏雨一根,兴奋地说:“想想还真的只有这种可能了。那么昨晚和余美琪相会的男人会是谁呢?怎么样才能找到这个男人呢?如果他和余美琪有这种隐秘的关系,那么他也就有杀害罗永俊的动机了。”
苏雨接过烟,并不吸,只是在指间中绕着:“那个男人,我想应该不难查出,我们手上已经有了很多线索,他跑不了。但我现在依然在想余美琪说的话。邱队,今天脑子实在接收了太多讯息,我想我该回去好好泡个热水澡,明天我再去队里和你继续讨论案情吧。”
邱云升虽然还想追问,但他看出苏雨的确是已经露出浓浓的倦怠之色,他掐灭香烟,一踩油门:“好,我先送你回云外天宾馆吧!明天早上好好睡个懒觉,别急着来。我们等你吃午餐。”
苏雨整个人慵懒地窝在了座椅上,双眼微闭,轻轻说了句:“邱队,明天一早你一去队里,先请技术部门的同志把紫丁香公寓的前后门的监控录像再查一遍,务必查仔细。”说完,他就像睡着了似的,一动不动,也不再出声。
轻盈的雪片不断扑打着车窗,在五彩斑斓的灯光中,伴着黄浦江悠悠的江水声,此时的夜宛如一双漆黑幽深的眸子。透过不断来回晃动的雨刷,邱云升远远望见了一处霓虹灯上“云外天”三个飞扬遒劲的大字,他用力踩了一下油门。
夜已深沉,宾馆房间里还亮着一片温馨的晕黄色灯光,浴室的门半敞着,传来“哗哗”的水声,浴缸里,汩汩的热水轻轻地漫过苏雨的脸庞,他正渐渐抛去自我的躯壳,进入另一个完全封闭而神秘的空间里。
这是他最喜欢的一种思考方式!
两扇黑色的大门缓缓地洞开,奶黄色的尖顶小楼笼罩在一层混沌不清的雾气中,宽大的落地窗拉开了一道缝隙,透过绣着精致流苏的白色窗纱,看得见一个身材挺拔的中年男子正站在壁炉前低头看着手里的什么东西。他身穿一件异域风格明显的宽松睡衣,脚上趿着拖鞋。英俊迷人的侧脸上此时却充满着深深的疑惧。
突然,他颤抖着手伸向升腾着通红火苗的壁炉,一个蓝色的长信封在火舌之上飞舞了一会儿,宛如一只美丽妖冶的蓝色蝴蝶,但刚一展翅,顷刻间就消失不见了。
这时,他身后响起窸窸窣窣衣服摩擦的声音。
“谁?”罗永俊极度脆弱敏感的神经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他猛地一抬头,一个人已经无声无息地走进了客厅。
“怎么是你?”罗永俊惊异地问。
苏雨的眼睛猛地睁开了,那个突然走进紫丁香公寓客厅的人究竟会是谁呢?他一挺身,从浴缸里坐了起来,微微地喘着气,眼神时而清醒,时而又带着些茫然。
“啦啦啦——”一阵短信息的提示音响过。苏雨缓缓起身跨出浴缸,披上浴袍,走进卧室,手机正搁在梨木床头柜上。
“苏雨,我一到香港连我爹地的面都没见就去警局报道了。这次的案子果然疑窦重重,但我运用了从你这里学会的一些分析法进行了分析,目前我们已经锁定了三名疑犯,从明天起就是对这三名疑犯逐个跟踪监视。可能这会是一段很长的过程,也许几天能搞定,也许需要几个月。你那边的紫丁香公寓案是否有重大的进展?让我们比拼一下吧,看看辣手女警和靓仔侦探谁能先破案?多注意休息,保重,晚安。你的朋友谢婉仪。”
苏雨默默地读完这条长长的短信息,心中泛起一股无法表述的复杂心情。他移动手指,轻轻打出了几个字:“你也多注意身体,抓贼不要太拼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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