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出生天(出书版
苏雨比邱云升更快一步跑进了监控室,敏捷地按了几个键,调出了监控电脑的几个画面。空荡荡的地下车库里,灯光忽明忽暗,除了炸得面目全非的两辆轿车外,一个人影都没有。
“那辆车,苏雨,那辆车不是你的白色本田车吗?”跟着进门的邱云升突然惊叫了一声。
苏雨仍然盯着监控屏幕,神色未变,他早就发现了这一点!
“现在怎么办,防爆专家最快也要十几分钟才能赶到这儿,我们要不要等一等?”邱云升抬腕看了看手表。
“邱队,你守在这里,看着出口,我下去看看。”苏雨转身轻轻地说,眼神中透出一丝坚毅。
“不可能,你想都别想,这次爆炸的目标肯定就是你!不然停车场里这么多车,居然就正好炸了你的车。这样吧,要去一块去!”邱云升以不可反驳的口气说。
苏雨没再说什么,只点点头,两人沿着蜿蜒的车行道一步步往下走去。地下车库里,被刚才的爆炸声震动引起的车子防盗器的响声还在此起彼伏,隐没的黑暗里似乎蛰居着什么无法捉摸的东西。
“当心!”邱云升把苏雨一拉,挡在自己身后,两人猫着身子,悄无声息地移步到一根立柱后面隐蔽起来,借着昏暗的灯光四下张望。
偌大的停车场内此时已经是一片死寂!但苏雨的心头却有种隐秘的感觉正在渐渐迫近——那是死亡的气息!
“快躲开!”苏雨猛地一推邱云升的身子,自己也随之就地翻滚。“噗噗”两声轻微的声响过后,刚才他们蹲着的立柱被打出了一片烟尘。是子弹!
几乎是在一秒钟以后,随着一阵刺耳的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一辆黑色轿车从阴影处疯狂地开了出来,几乎贴着苏雨的身子疾驰而过,往地下车库的出口处冲去。邱云升从地上一跃而起,追出几米远,眼看着车子消失在黑暗的出口处,只好放弃,赶紧跑了回来。他焦急地问刚站起来的苏雨:“苏雨,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儿?”
“没事,邱队,只是一些轻微的擦伤!”苏雨抬抬右手,手背上有一大块淋漓的鲜血。他注视着那黑洞洞的出口处,缓缓地说:“没有车牌,应该是辆赃车,估计就是这两天被盗的。不过我觉得是个女人,开车的应该是个女人!”
“怎么,你看清车子里面的人了?”
苏雨轻轻摇了摇头,说:“没有,她戴着帽子和墨镜,刻意做了掩饰,但是隔着贴了车膜的车窗,我看见她握着方向盘的手,那手上的指甲在灯光下闪闪发亮。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在美甲店里镶了钻,做的水晶指甲之类的。但是,开枪的是不是另有其人就很难说,车子里说不定还有其他人,我只看了一眼,没看清。”
“没伤着你就好,我马上布置拦截!”邱云升说着,赶紧掏出手机拨打刑警队的值班电话。这时,地面上呼啸的警笛声和喧闹的人声已经响成了一片。
这一夜,台风带来的一股强冷空气袭击了上海,虽没下雪,但是温度至少下降了四五度,瑟瑟的北风声在每家每户的窗台外整整折腾了一宿。
第二天清晨,几棵静默的紫丁香树在庭院里微微地摇摆着,不时有几片落叶被吹下,飘飘荡荡地落在奶白色的廊檐下。凛冽的寒意从被拉开的落地窗中徐徐而入,让站在窗前往外凝望的那个女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妈,我不想待在这儿,我……我头疼得要炸开了,我受不了了,我要回楼上去!”
房间里,宽大沙发上,脸色苍白的少年突然双手抱头,痛苦地低喊了一声。
余美琪忙转过身,美丽的脸庞上现出关切的表情,温柔地劝慰道:“儿子,心理医生说你这是自闭,你不能总这样,得走出来,你爸爸的事已经这样了,你要……”
“别说了,别提我爸爸!”少年一脸泪水地仰起脸,粗暴地打断了母亲的话。
余美琪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正要再说什么,李阿姨推开客厅的门,小心翼翼地说:“太太,客人来了!”
余美琪的脸色顿时阴沉下了,哼了一声,微微皱眉说:“请她们进来吧。”
“我不想见警察!我不要见警察!”少年的嘴唇轻轻颤动起来。
“不是警察,是你姐姐和那个女人,还有律师。”余美琪轻轻说。
正说着,客厅的门无声地推开了,一台轮椅缓缓地被推了进来,轮椅上坐着的中年妇人呆滞的脸庞让余美琪母子都心中一惊,半晌说不出话来。
苏雨和邱云升到达紫丁香公寓时,天空又开始呈现出阴郁的灰色,有细细的雪花开始飘飞。两人刚走到廊檐下,还没进屋就听见客厅里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我不相信杰克会把大部分财产留给你们,子鸣是他唯一的儿子,是他的命根子,他不会不考虑子鸣的。”余美琪怒气冲冲地说。
一个女孩尖细的嗓音冷冷地说:“唯一的儿子,哼,爸爸就是被这个唯一的儿子骗得好惨!”
“你什么意思?”余美琪的声音明显微微发颤。
“什么意思,你心里应该很明白。”女孩子刻薄地说。
“别吵了,你们别吵了!”一个男孩子爆发似的狂喊一声。
一阵难堪的寂静!
苏雨望望邱云升,点了点头,拉开门,两人快步穿过玄关走进了客厅。发生惨案的这间屋子显然被主人刻意重新布置过,但此刻沉闷压抑的气氛显然包围着这里的每个人。
正不知如何缓和气氛的中年律师看见苏雨他们进门,忙起身笑道:“邱队长、苏先生,你们来得正好,我正要宣布罗先生的遗嘱呢,就等你们到场了!”
邱云升和律师握了握手,又和余美琪打了个招呼,就和苏雨一起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
“邱队长、苏先生,这两位是子鸣在香港的姐姐子欣和她的母亲!她们是昨天专程赶来处理杰克的后事以及听吴律师宣布遗嘱的。”余美琪似乎竭力压抑着情绪,用平静的语气介绍着。
那个身材高挑纤细的女孩子转过头,朝苏雨他们冷冷地点了点头,那张酷似罗永俊的脸庞毫无表情。然而,邱云升和苏雨的目光却很快被她身边轮椅上的老妇人所吸引。中年妇人浑浊的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墙上罗永俊的大幅照片,那眼神说不出是哀伤还是怨毒。
“我妈妈自从和我爸爸离婚后,情绪低落,常常很长时间不说话,渐渐地就不能行走了。医生说她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以致引起身体功能丧失。”罗子欣显然看出了苏雨和邱云升心里的疑惑,摸摸中年妇人的手,轻声说道。
余美琪忙岔开话题,对律师微微笑道:“吴律师,现在人都到齐了,闲话就不说了,请你现在宣读遗嘱吧。”
“好的,那我就把罗永俊先生生前定下的最后一份遗嘱宣读一下。”中年律师清了清嗓子,从随身的黑色公文包里取出了几张折好的纸,小心地打开,朗声读着:“我罗永俊就此定下遗嘱,把我所有的不动产和动产——现金、股票以及其他有价证劵变卖,全部金额成立基金会,用作慈善事业!至于家人的安排,由长女罗永欣负责整个基金会的运作,其母赵碧玲可按月在基金会领取到相应生活费。我的妻子余美琪可得到上海的紫丁香公寓的永久居住权,直到她去世。次子罗子鸣由我妻子自行抚养。”
遗嘱宣读完简短的几分钟内,客厅中一片沉默,每个人似乎都在默默思忖着什么。
“杰克,你做得真绝!”余美琪轻轻地从嘴唇中吐出几个字。
罗子欣刷的一下站了起来,望着垂着头呆坐在沙发上的罗子鸣,嘴角露出一丝怜悯的笑容,轻轻说:“这不是你的错,全是你妈的错。我原来一直以为爹地糊涂,看来他一点也不糊涂!妈咪,这里没我们什么事了,我们走吧!”说完,她并不看余美琪一眼,径直推起轮椅往门外走去。
邱云升刚要张口叫住她,被苏雨暗暗使了个眼色,便没有吱声,看着这母女两人缓缓地走出紫丁香公寓的大门。
余美琪深深舒了口气,优雅地起身,略带歉意地送客:“邱队,你看这遗嘱也宣读完了,既然杰克这么决定了,我会尊重他的决定。那么,他的案子就请你们警方抓紧调查吧。我儿子这两天精神还是很不好,我先送他上去休息,不陪你们了。”
“等等,罗太太,其实我们今天来,一是来听听罗先生的遗嘱,二来就是来找你儿子聊聊。”苏雨礼貌地接过她的话头说。
“什么,找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想去睡觉。”罗子鸣脸色骤变,刚要起身离开又被邱云升严厉的眼神震住。
“罗子鸣,你别害怕,这都是警方必需的询问过程。难道你不希望早日搞清楚你爸爸被害的真相,我们只想和你聊聊,并没有恶意。”苏雨温和地说。罗子鸣有些无奈地搓着手,紧紧咬住了嘴唇。
“邱队长、苏先生,求求你们千万别刺激他了。自从他爸爸出事,他没有一天晚上能睡好觉。”余美琪心疼地哀求道。
“妈咪,我想让白兰陪着我。”罗子鸣突然抬起头,恳求地望着母亲。
“哦,好,我去叫她。”余美琪忙走到客厅门前,朝着楼梯上叫了两声。
不一会儿,机敏、生气勃勃的白兰就出现在客厅门前,她的到来似乎给沉闷的氛围中注入了一股新鲜的气息。余美琪则走出了客厅。
“邱队长、苏先生,你们好。子鸣,你怎么了?我在这儿。”白兰笑盈盈地和苏雨他们打过招呼,便坐在了罗子鸣的身旁,两人的手很自然地轻轻握在了一起。
罗子鸣的瞳孔中一瞬间流露出的光彩已经让人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这个少年心里藏着的强烈感情。
“白兰,你好,又见面了,怎么,这几天你都住在紫丁香公寓里?”苏雨眼光一闪。
“子鸣的情绪很不稳定,余阿姨也被这些事弄得很疲惫,所以她让我这段时间都住在这里,帮着照看一下。”白兰轻轻微笑着说。
“可是,我们是对罗子鸣做案情询问笔录,白兰在旁边,这合适吗?”邱云升望着苏雨,微微有些皱眉。
苏雨微微一笑:“算了,邱队,罗子鸣还未满十八岁,再说这也不在警局,就让白兰陪着他吧。”
邱云升有些无奈地皱了皱眉,掏出了电子记事簿,缓缓开口:“罗子鸣,现在我的询问是代表警方的,你必须实事求是地回答问题,如果说谎是要负法律责任的,明白吗?”
罗子鸣望了望白兰,默然地点了点头。
“在你爸爸罗永俊遇害的那天下午,你在哪里?干了什么?”
“在学校啊,我已经跟你们说过了。整个下午我在学校参加舞台剧《歌剧魅影》的演出。演出结束后我就在休息室睡觉。直到郑导接到我妈妈的电话,说家里出事了,才去休息室叫醒我。”罗子鸣的这段话说得很流畅,神色也很平静。
“嗯,和上次何警官询问你时说的完全一致。但是,你确定你在演出期间没有离开过吗?”邱云升犀利的眼光在罗子鸣的脸上打转。
“当然确定,我是主角,没有我演出根本没法进行。在场的观众都可以帮我作证。”罗子鸣微微垂下头,回答得很干脆。
“不对,蝴蝶剧社中还另有一个幽灵,你的替身——江涛!”一直没说话的苏雨此时插嘴道。
“江涛,可是他那天下午根本不在,他弄伤了手,早就离开了。”罗子鸣猛地抬起头,赌气似的提高声调说。坐在一旁的白兰温柔地拉了拉他的手。
苏雨注视着罗子鸣,缓缓开口:“江涛不慎弄伤了手,他家的司机来接他离开,这件事整个蝴蝶剧社的人都知道。可是,很奇怪,据那个司机说,车子刚拐出了一个街口,江涛就说有样东西落在剧社里,要求他倒回去,而且停在了学校的后门。当江涛再回到车子里时,他居然又戴上了那个白色的幽灵面具。更奇怪的是,司机很肯定地告诉我们,他闻到他家小主人身上多了种奇特的烟草香味。”
说着,苏雨起身走到那个硕大阴森的壁炉前,拿起上面搁着的一个金色雕花的盒子,轻轻弹开,从里面抽出一支香烟,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转身望着脸色已经有些泛白的罗子鸣,扬了扬手里的烟,一字一句地说:“我想那个司机闻到的应该就是这种土耳其香料烟的味道吧,在蝴蝶剧社你专用的那个化妆台里,我们的警员找到了半盒这样的土耳其香料烟。如果需要的话我们可以请那位司机来闻一下。”
罗子鸣咽了咽口水,轻轻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烟草香味能代表什么,不错,那盒烟是我带去剧社的,但我有时候也会请江涛抽这种香料烟。”
“是吗?可见你并不了解江涛,他家的司机之所以会觉得奇怪,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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