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洛17 高尔夫球场的疑云
一动地提出的时证没有什么漏洞。我只须坚持原来的说法就行了。我说不准,有着这样的时证,他们还能把贝拉定什么样的罪。但是我感到还须小心行事。波洛是不会甘心失败的。他总会设法回过头来对我进行反击的,而且在我最意料不到的时间,用我最意料不到的方式。第二天,我们若无其事地在吃早饭时碰头。波洛的好脾气纹风不动,但是我想我觉察到他的举止中有一些种持的味道,这是往常所没有的。吃完早饭后,我说我打算出去溜达一下。波洛的眼中射出一丝恶意的光芒。“如果你想探听消息的话,你大可不必费心。你要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奉告。杜尔西贝拉姊妹已经取消了她们的合同,而且已经离开考文垂,去向不明。”“真的吗,波洛?”“这话你可以信得过,黑斯廷斯。今天一早我已问过啦。说到底,你还指望别的什么呢?”说实在的,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指望别的什么呢。灰姑娘利用了我为她抢先争得的一点时间,当然抓住了每一分钟尽快地脱身,不让追赶她的人抓住她。这正好是我的打算。话虽如此,我意识到自己陷入了重重新的困难。我毫无办法跟灰姑娘联系,但要紧的是她应该知道我心中想到的而且准备实施的防范方案。当然,她可能设法递一个信息给我,但想来又不太可能。她知道传递信息有风险,因为有可能被波洛拦截,从而使他再次追踪到她。很明显,她暂时惟一的出路是销声匿迹。但是在此期间,波洛在干什么来着?我细心观察,他完全是一副一无所知的神气,沉思地注视着远方,那副样子太安详、太懒散,我信不过他。根据我跟波洛相处所得的经验,他越是看上去不那么危险可就越危险。他的抑制状态使我担心。他看到我不安的眼神,和蔼地笑了笑。“你被搞糊涂了吧,黑斯廷斯?你在自问:我为什么不去追赶?”“嗯,是有些这个想法。”“我知道如果你处于我的地位,你就这么干啦。可是我不是那种喜欢东奔西跑的人,像你们英国人说的那样——海里捞针。不,让贝拉·杜维恩小姐跑吧。不用说,到时候我会找到她的。在那以前,我愿意等着。”我信疑参半地瞅着他。他想把我引上岔路吗?我感到一阵恼怒,即使是现在,他还是占着上风哩。我的优越感逐渐消失了。我设法使姑娘脱了身,还想出了一个好主意,使她不致遭受她的鲁莽的行动带来的后果。但是我心里不得安逸。波洛完全镇静自若的态度引起了我千百种疑虑。“我说,波洛,”我不好意思地说,“我不该问你作什么打算吧?我已经丧失了这样的权利。”“可一点也不,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我们立刻回法国去。”“我们?”“正是‘我们’!你十分清楚,你是不能让波洛爸爸在你的视线中消失的。嗳,是不是,我的朋友?不过如果你要留在英国,那就……”我摇摇头。他说到了节骨眼上了,我不能让他从我的视线中消失。尽管经过那一番变故后,我已不指望波洛会再信任我,可是我可以知道他的行动。对贝拉的惟一的危险就在于波洛。吉罗和法国警察对于有没有她这个人还一无所知。不管怎样,我得守在波洛身旁。这些思想在我脑中掠过时,波洛仔细地审视着我,并且满意地向我点点头。“我说对了,是吧?因为你很可能设法跟踪我,可笑地装了假须什么的——当然,什么人都能一眼看穿的——我宁可让你同我一起乘船去法国。我可不愿意人家笑话你。”“那很好。不过,大家公平交易,我该警告你……”“我知道……我一切都知道。你是我的仇人:那么就当我的仇人吧。我可不在乎。”“只要是正大光明,我不在乎。”“你倒是十足的英国式的‘公平交易’!现在你的疑虑已经打消,我们就立即动身吧。得抓紧时间。我们在英国逗留的时间虽说很短,可也足够啦。我已知道……我要知道的东西。”他的语调很轻松,但在他的话音中我觉察到有一种隐隐的威胁。“不过……”我欲言又止。“不过,就用你的说法吧!不用说,你对你承担的角色很满意。我嘛,我得为杰克·雷诺忙碌一番呐。”杰克·雷诺:这一名字使我一怔。我已把这一情况忘得一干二净啦。杰克·雷诺身入囹圄,头上笼罩着断头台的阴影。我不由得看到自己所扮演的凶险角色。我可能救了贝拉……是呀,可是我这样做,却把一个无辜的人推上了断头台。我恐惧地把这一想法从脑中赶开。不可能。他一定会被宣告元罪的。一定的。可是冷酷的恐惧又袭上了我的心头。万一不是这样呢?那么怎么办?难道我的良心要负疚一辈子——那太可怕啦:难道到最后会是这么个结局?必须作出决定。营救贝拉?还是营救杰克·雷诺?我的内心驱使着我不惜一切代价要把我心爱的姑娘救下来。但是,如果这一代价要以别人作为牺牲的话,问题又不一样了。姑娘她自己又会怎么说呢?我记得,关于杰克·雷诺被捕的事,我嘴里没有漏出过一句话。她以前的情人现在被关在牢狱里,被指控犯下了实际上他根本没有犯过的弥天大罪,但她对这一事实至今还全然不知。如果她知道的话,她将采取什么行动呢?她会不会愿意牺牲了他的生命来挽救自己呢?她可绝对不能草率行事呀。没有她的干预,杰克也可能被宣告无罪的,也一定会被宣告无罪的。如果这样,那就万事大吉。但要是不呢:这个问题太可怕,也无法回答。她该不至于冒死罪的风险,我思付着。她的犯罪情况又当别论。她可以拿妒忌为理由,以受到严重的挑拨为理由,同时她的年轻美貌也会起很大的作用。由于灾难性的错误,虽说送命的是雷诺先生,不是他的儿子,可是这一事实也改变不了她犯罪动机的性质。但不管法庭的判决多么宽大,长斯徒刑是免不了的。不,必须保护贝拉。同时,也得营救杰克·雷诺。两者怎样才能做到,我自己也不清楚,只能把希望寄托于波洛了。他有办法。不论发生什么事,他会设法营救一个无辜的人的。除了真正的理由外,他须得找到某一种借口才好。情况是困难的,但是他总会有办法的。只要贝拉不受到怀疑,杰克·雷诺开释无罪,会皆大喜欢的。我重复地这样自言自语着,但是我心底里仍是冷冰冰的一团恐惧。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christie。soim)第二十四章 救救他吧我们从英国乘傍晚的渡轮过海,次日早晨就抵达圣奥梅尔①,杰克·雷诺已被送到了该地。波洛立即去看望阿于特先生。他并不表示反对我跟他一起去,因此我也就随他同行。经过一系列的手续以后,我们被引进了检察官的办公室。他热情地跟我们打招呼。“有人对我说,您已回英国去了,波洛先生。我很高兴,实际情况不是这样。”“是真的,我回去过,先生,但只是匆匆一行。一个枝节问题,可是我认为可能对侦查这一案件有帮助。”“那么确实是有帮助,嗳?”①在法国南部。—译注。波洛耸耸肩。阿于特先生点点头,叹了口气。“我怕,我们只得引退啦。吉罗那畜生,他的行径太不像话,可是他确实机灵:要巴望这个人犯错误,机会可不多哩!”“您是这么想的吗?”这下子轮到阿于特先生耸肩膀了。“唔,嗯,坦率地说——当然,这是私下里说说的——您还能得出什么别的结论呢?”“坦白地说,依我看来,有好几个疑点模糊不清哩。”“比如说?……”但是波洛没有让他套出话来。“我还没有把这些疑点列表加以整理,”他说,“我这是泛泛而谈的。我喜欢那年轻人,我不愿意相信他犯有这样的弥天大罪。顺便说说,他对这件事自己有什么说法呢?”检察官蹙着眉。“我不能理解他。他似乎无法为自己作丝毫辩护。要他回答问题可着实困难哪。他只是笼统地加以否认,除此以外,固执得一句话也不说。明天我还要审讯他,也许你愿意在场吧?”我们急忙接受了邀请。“真是一件令人痛苦的案件,”检察官叹了一口气说,“我对雷诺夫人深表同情。”“她还没有恢复知觉。可怜的妇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倒免去了她许多痛苦。医生说危险期已过,但是她醒来后得尽可能地保持安静。我想,她现在的情况是遭到打击和摔了一跤而同时引起的。要是她的大脑失常的话,那太可怕啦。不过我一点也不会感到奇怪……真的,一点也不。”阿于特先生靠着椅背,摇晃着头,悲切地想着阴暗的前景。最后他觉醒过来了,突然说道:“这可提醒了我。我这里有您的一封信,波洛先生。我瞧瞧,放在哪儿啦?”他动手在他的文件中搜寻着,最后找到了信,把它递给了波洛。“这是寄给我,让我转交您的。”他解释道,“可是您没有留下地址,因此我无法转寄给您。”波洛好奇地看着信。信是外国人的手迹,字体长长的,有点儿斜,肯定是女人写的。波洛没有拆信,相反地把它放在口袋里,接着就站起身来。“那么明天见吧。非常感谢您友好的优遇。”“没什么。我随时愿意为您效劳。”我们正要离开警察局,不料迎面碰上了吉罗。他看上去更像个花花公子,一副扬扬自得的神气。“啊哈!波洛先生,”他轻快地叫道,“您从英国回来啦?”“您看到了嘛。”波洛说。“我想,这一案件离收场不远啦。”“我同意您的看法,吉罗先生。”波洛压低着嗓门说话,他那灰溜溜的样子看来使对方很高兴。“这些软弱无力的罪犯!竟然不想给自己申辩一下。好怪:”“这么怪,总得让人想想吧?”波洛婉转地暗示说。但是吉罗不屑听他的。他心情轻松地转弄着手杖。“昭,再见,波洛先生。我很高兴您最后同意小雷诺是有罪的看法。”“Pardon①!我一点儿也不这么想。杰克。雷诺是无辜的。”吉罗伤了一下,然后发出一阵大笑,意味深长地轻叩着脑袋,简短地说:“Toque②!”波洛挺直了身子,眼露凶光。“吉罗先生,在整个这一案件中,您在举止行为方面蓄意侮辱我。您得接受一番教训才行。我准备跟您打五百法郎的赌,我会比您先找到杀害雷诺先生的凶手。您同意吗?”吉罗毫无办法似地瞪着他,又嘲哝着说:“Toque③!”“怎么样,”波洛催促道,“同意吗?”“我不想拿走您的钱。”“您放心,您拿不走的:”“唔,好吧,我同意:您说我对您态度傲慢。嗳,有一两回,您的态度可使我恼火呐。”“承蒙提到,十分荣幸。”波洛说,“再见,吉罗先生。来吧,黑斯廷斯。”①法语:请原谅。——译注。②法语:神经病。——译注。③法语:神经病。——译注。我们沿路走着,我不作一声,心情很沉重。波洛表白的意图是够清楚的啦。我比以前更无把握,自己是否真有力量营救贝拉,使她不致遭受她自己行动的后果。这次同吉罗不幸的邂逅倒使波洛精神奋发。突然我感到有一只手按着我的肩膀。我回过头来面对着斯托纳。我们停下脚步,跟他打着招呼。他随即提议同我们一起漫步走回旅馆去。“您在这里有何贵干,斯托纳先生?”波洛问。“我总得支持自己的朋友吧,”斯托纳干巴巴地说,“尤其是当他们遭到不公道的指控的时候。”“那您认为杰克·雷诺没有犯罪?”我急切地问。“当然不。我了解这孩子。我承认在这一桩事情中有一两点完全把我弄糊涂了,可是尽管他处事的方式这样愚蠢,但我从来不相信杰克·雷诺是杀人犯。”这位秘书的话使我感到心里热乎乎的。他的话好似给我除去了心头的一个秘密重负。“我毫不怀疑有许多人同您的想法一样,”我大声说,“对他不利的证据委实少得可笑。我敢说无疑他会被无罪开释的,毫无疑问。”但是斯托纳没有像我本来希望的那样做出多大的反应。“我但愿像您那样的想法,”他慎重地说。他转身对着波洛说:“您的意见呢,先生?”“我感到情况对他很不利。”波洛平静地说。“您认为他有罪吗?”斯托纳厉声问道。“不。可是我想他要证明自己无罪却不容易。”“他的行动真古怪。”斯托纳嘲哝着,“当然,我知道这桩事还有好多情节没有弄清楚哩。吉罗还没有这个本领,因为他是门外汉,不过整个事件真是太离奇。说到那一点,还是少说为妙。如果雷诺夫人不想把事情张扬出去,我会照着她的暗示办的。她是问题的中心人物,我对她的判断力素来佩服,我不宜插手,可是杰克的这种态度我识不透。谁都会感到他是想要人家以为他有罪哩。”“可这是荒谬的。”我插进去叫着,“首先,那匕首……”我顿住了,吃不准波洛愿意我泄露多少真情。我又往下讲着,谨慎地选择着使用的字眼。“我们知道,那晚那巴首不可能在杰克·雷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