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洛17 高尔夫球场的疑云





。他个子很高,三十岁模样,褐色的须发,颇有军人风度。他举止傲慢,说明他很自以为了不起。贝克斯给我们相互作了介绍,他把波洛介绍为同僚。这位侦探的眼睛里闪现出一种感兴趣的光芒。“我听到过你的名字,波洛先生。”他说,“早些时候,你相当惹人注目,是吗?不过眼下方法可大不相同啦。”“说得对,不过犯罪还是犯罪呀。”波洛轻声说。我一下子就意识到吉罗是不准备友好相处的。他不愿意波洛跟他合作共事。我感到要是他发现什么重要线索的话,他是不会告诉别人的。“检察官……”贝克斯又开口了。可是吉罗粗暴地打断了他:“检察官顶什么用,光线才是重要的东西。说真的,再过半小时左右天就要黑下来了。这案件我全清楚。至于这屋里的一些人,等到明天再盘问他们还不迟。可是,要发现有关凶手的线索,就只有这个地方。是你的警察在这个地方到处乱闯吗?我原以为他们现在该多懂些事理呢。’’“他们肯定要懂得多哩。你埋怨的那些脚印是发现尸体的工人留下的。”吉罗厌恶地咕噜了一下。“我能看出他们三人穿过篱笆进来的足迹——他们可狡猾哩。你一眼可以认出中间的脚印是雷诺先生的,可是两旁的脚印已小心地抹掉了。倒不是说,在这结实的地面上还能看到很多什么东西,可总不能让他们侥幸地滑过去吧。”“外表的标记,”波洛说。“原来你要我的是这个,对吗?”那一位侦探瞪了他一眼。“当然罗。”波洛的嘴边浮现出一丝微笑。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是自己抑制住了。他俯下身去,那里平放着一把铁铲。“这是用来掘墓的,一点不错,”吉罗说,“可是从这上面你是得不到什么线索的。这是雷诺自己的铁铲,再说使用铁铲的人还戴着手套哩。喏,这就是。”他用脚尖点着留有两只沾满泥土的手套的地方。“也是雷诺的……再不然至少是他的花匠的。我告诉你,策划作案的人是不冒什么风险的。这人是被人用他自己的匕首戳死的,原来的打算也是用他自己的铁铲来埋葬他的。他们算准了不会留下什么痕迹。可是我一定要挫败他们。总会留下什么的!我一定要找到它。”可是波洛这时显然对别的一件东西发生了兴趣。那是一小段变了色的铅管,就在铁铲旁边。他轻轻地用手指碰了碰,“那么这也是属于被害者的罗?”他问道。我觉察到这一问题含有一种巧妙的讥消口吻。吉罗耸耸肩,表示他不知道,也不屑一顾。“说不定已在这儿有好几个星期哩。反正,我不感兴趣。”“相反,我觉得它非常耐人寻味哩。”波洛不动声色地说,我猜想他只是一心想惹那个从巴黎来的侦探生气。要是这样,他也确实做到了。吉罗粗暴地转过身去,一边说他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一边又俯下身去继续仔细地察看地面。这时候,波洛似乎灵机一动,退回地界这一边,试图推开小棚屋的门。“锁上啦,”吉罗扭转头说,“那只是花匠放置杂物的地方。铁铲不是从那儿拿来的,是从邱宅那头的工具间拿来的。”“了不起,”贝克斯欣喜若狂地对我低语道,“他才来半小时,可已什么都了如指掌了。这真了不起呀:吉罗无疑是当今最伟大的侦探。”尽管我打心底里对这人没有好感,暗地里也不免深感佩服。他的形象似乎给人一种工作效率高的感觉。我不禁想着,到目前为止波洛还没有什么足以夸耀的见解,这一点使我不免感到懊恼。他的注意力看来都集中在各种跟当前的案件毫无关联的愚蠢的物件上。说真的,就在这时,他突然发问道:“贝克斯先生,请告诉我,这一道围着墓穴的白粉线是什么意思?这是警察画的吗?”“不,波洛先生,这是修高尔夫球场的人画的,意思是指这儿有个‘球洞’。”“球洞?”波洛转身向着我,“那是一个不规则的洞,里面放满了沙,一旁是一堆沙,不是吗?”我表示同意。“雷诺先生无疑是玩高尔夫球的罗?”“是呀,他是个高尔夫球迷。主要是由于他和他的大宗捐款,这个球场才得以进行修建。他甚至对设计还发表意见呐。”波洛沉思地点点头,接着又说:“作为埋葬尸体的地方,他们可没选好。只要工人们着手挖掘地面,一下子什么都会发现的。”“对啦,”吉罗得意洋洋地说道,“那就证明他们不是本地人。这是最好的一个旁证啊。”“是啊,”波洛表示怀疑地说着,“只要稍有常识的人是不会把尸体埋在那儿的——除非是他们要人们发现它。可那显然是荒唐的,不是吗?”吉罗甚至不屑回答。“是啊,”波洛用略带不满的口吻说,“是啊……毫无疑问……荒唐!”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christie。soim)第七章 神秘的多布勒尔夫人我们走回邸宅时,贝克斯先生跟我们分手了,说是他必须立刻告知检察官吉罗已来到。当波洛宣称凡是他要看的东西他已都看到时,吉罗显得很高兴的样子。我们离开场地时,最后看到的是吉罗四肢着地匍匐着还在进行彻底的搜寻,这情景不得不使我钦佩。波洛猜中我的想法,因为一等到只有我们两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他就讥讽地说:“你总算遇到了你倾慕的侦探啦——一头具有人性的猎犬!不是吗,我的朋友?”“不管怎么说,他在于哪,”我带刺地说,“如果说要找什么东西的话,他肯定会找到。可你……”“Eh bien①:我也找到了些东西哩!一段铅管。”①法语:好哇。——译注。“胡扯,波洛。你知道得很清楚,这跟案情毫不相干。我指的是小东西——那些万无一失可以追踪到凶手的线索。”“Mon ami①,一个两英尺长的线索和两厘米长的线索一样有价值!可是一切重要的线索须得是小到无限度的,这是种富于浪漫气息的想法。要说这段铅管跟案情毫不相干,就因为吉罗这么对你说了,你也就照搬不误。不。”——我刚要插进一句问话——“我们不谈了吧。让吉罗去搜寻他的吧,我可有我的想法。这案件似乎够简单的……可是……可是,mon ami②,我可不满意哩!你知道为什么?就因为那手表快了两小时。而且还有几个小小的疑点看来还合不拢。比方说,如果凶手的目的是报仇,他们为什么不在雷诺熟睡的时候对他下手,这不就完了吗?”“他们要的是‘秘密’。”我提醒他。波洛带着不满意的神情拂去了衣袖上的一点灰尘。“嗳,‘秘密’又在哪儿呢?假定有一些距离吧,因为他们要他穿好衣服。可是他却被发现就在近处遭到毒手,几乎近在咫尺。再说,像匕首这样的一把凶器随意放着,垂手可得,这也是纯粹的机遇。”他顿住了。蹙着双眉,然后又接下去说:“为什么仆人们什么也没听到?他们被下了蒙药吗?难道说有同谋?难道说那同谋计算好了要让门开着?我想是不是……”①法语:我的朋友。一一译注②法语:我的朋友。一—译注他顿然停止了。我们走到了邱宅前面的车道,他突然转向我。“我的朋友,我打算使你感到吃惊——感到高兴:因为我对你的责备是认真对待的。我们去检查一下脚印吧!”“哪儿?”“就在右边的花坛那儿。贝克斯先生说,那是花匠的脚印。让我们来看看是不是这样。瞧,他推着独轮车来啦。”确实,一个上了年纪的人正推着一车树苗穿过车道。波洛向他招呼,那人就放下了小车,一瘸一拐地向我们走来。“你打算向他要一只靴子来跟脚印作比较吗?”我气喘吁吁地问。我对波洛的信心又恢复了一点。既然他说这右边花坛上的脚印很重要,不妨就算它们是重要的吧。“正是这样。”波洛说。“不过他不会感到奇怪吗?”“他根本不会这么想的。”我们不再讲下去了,因为那老人已走近我们了。“先生,你叫我有什么事吗?”“是呀。你在这里当花匠已很久了吧?”“先生,二十四个年头啦。”“你的名字……”“我叫奥古斯特,先生。”“我刚才在欣赏这些出色的天竺葵哩。实在太好啦。已经种了好长时间了吧?”“有一些时候啦,先生。可当然,要使这些花坛看了使人喜爱,总得把枯萎的去掉,栽上一些新品种,另外还得把即将凋谢的摘干净。”“你昨天栽上了些新品种,对吗?这中间有些,另一个花坛里也有。”“先生好眼力呀。总得一两天以后花苗才能长好。是呀,昨晚我在每个花坛里栽了十棵新品种。先生,你当然知道,在有太阳的当口是不兴栽种的。”奥古斯特很高兴波洛对花表示兴趣,因此很乐意多谈。“那是一种上等的品种,”波洛指点着说,“我可以把它剪下来吗?”“当然罗,先生。”老人踏进花坛。小心地从波洛欣赏的那棵花上剪下了一段插枝。波洛一再道谢,奥古斯特朝小车走去。“你看到啦?”波洛微笑着说,一面俯视着花坛,察看花匠的钉靴留下的鞋印。“十分简单。”“我没有领会到……”“领会到脚在靴子里边?你没有充分运用你那卓越的智能哩。暖,你看这脚印怎样?”我仔细察看着花坛。“这花坛里的脚印都是同一个人的。”经过一番细心察看后,我最后这么说。“你认为是这样吗?Eh bien①!我同意你的看法。”波洛说。他看来似乎兴趣索然,好像在想着别的事情。①法语:好吧。——译注。“不管怎么说,”我说,“现在你的帽子里减少了一只蜜蜂吧。”“Mon Dieu①!怎么这样说?什么意思?”“我是说,这下子你对脚印可不会感到兴趣了。”可是使我吃惊的是波洛却在摇头。“不,不,monami②。我总算是走上了正道。我还在朦胧中,不过我刚才已向贝克斯先生暗示过,这些脚印是整个案件中最重要的、最耐人寻味的东西:那可怜的吉罗,如果他对这些脚印毫不在意,我可不会感到意外。”这时前门打开了,阿于特先生和局长走下台阶。“啊,波洛先生,我们正找你哩。”检察官说,“天快黑了,不过我想去拜访一下多布勒尔夫人。无疑,她对雷诺先生的死亡一定十分懊丧。运气好些的话,我们可能会从她那儿获得一些线索。那项秘密他没有吐露给他的妻子,但有可能告诉那个已使他成为爱情的俘虏的女人。我们懂得我们的参孙③的弱点,不是吗?”说到这里,我们结队而行。波洛同检察官一起走,局长和我稍后几步跟着。“无疑,弗朗索瓦说的话基本上是确实的。”他以信赖的口吻对我说,“我刚才在给总部挂电话。看来过去六个星期①法语:天哪。——译注。②法语:我的朋友。——译注。③基督教《圣经》中人物,以身强力大著称.后因受到妖妇Delilah的诱惑成为爱情的俘虏.最终被出卖。——译注。内多布勒尔夫人曾三次把大笔的现钞存入银行帐户,也就是说自从雷诺先生来到梅兰维以后。总数一共达二十万法朗哩:”“天哪!”我计算着,“那实足有四千镑哩。”“正是。就是这么回事。他无疑被迷住啦。可是还得看他有没有把秘密告诉她。”检察官满怀着信心,不过我很难同意他的看法。我们一面谈下午早些时候我们的汽车停过的地方。片刻间,我意识到那位神秘的多布勒尔夫人的家——玛格雷别墅,就是那美丽的女郎订那儿出现的那座小房子。“她在这儿已住了好多年,”局长朝那房子点点头,“生活很安静,不惹人注目。除了在梅兰维有几个相识的人之外,看来她没有亲戚,也没有朋友。她从来不提她过去的身世,也不提她的丈夫。还不知他是死是活呢。你明白,这是个有着一番神秘的经历的女人哩。”我点点头,他的话引起了我的兴趣。“那么……那女儿呢?”我鼓起勇气问道。“确实是个美丽的女郎——淑静、虔诚,好得不能再好啦。人们同情她,因为虽说她可能对过去是毫不知情的,可是向她求婚的人总不免要打听一番,这么一来……”局长嘲讽似地耸了耸肩膀。“可这不是她的过错呀!”我忿忿不平地喊道。“对。可要是你又怎么办?男人对妻子的家世可是爱挑剔的呀。”我们已走到了门口,因此也就不再争辩下去。阿于特先生拉着门铃。几分钟后,我们听到里面的脚步声。门开了,站在门槛上的正是那天下午我们看到过的妙龄女郎。她一看见我们,脸色顿时变得死白,毫无血色,眼睛充满了恐惧,睁得大大的。不用说,她很害怕:“多布勒尔小姐,”阿于特先生脱着帽说道,“非常抱歉来打扰你。想必你能谅解,事关紧急。向夫人——你的母亲问好。是否能请她会见我几分钟?”女郎木然呆了一会,左手按着胸,好像要制止内心突然无法控制的激动。她克制了自己,低声说:“我去看看。请进吧。”她走进门廊左边的一个房间。我们听到她的低语声,随即是另一个女人的说话声,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