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牙
「但『霍伍德』似乎就做到了这一点。」
「那我们走吧。已经仔细搜查过了。」博闷闷不乐地转向门口。
「等等,博。我犯了个错误!」奎因先生飞快地转回身。
「犯了什么错误?」
「我漏过了房间这一边的某件东西。」
「什么东西?」
「暖气。」
博来到窗边站在他身旁。冰冷的暖气片就立在窗台下面。
奎因先生在暖气片上方弯下腰来,试着从它们的缝隙中看进去。然后他在地毯上躺下,扭曲着身体以便看清暖气片缝隙中的那一小片地毯。
随后他挺直身体说:「这儿有点东西!」
「哈利路亚!把它够出来,奎因兄弟!」
奎因先生伸手进去,过了一会儿,小心地,用戴着手套的拇指和食指拽出来一件细长的、一端很尖的物品。它是黑色的,由硬橡胶合成物制成的,一支自动铅笔,金色的笔夹松动了。
「要推断事情发生的过程很简单,」奎因先生仔细地查看后评论道,「无论是谁朝玛戈·科尔开的那几枪,那人都必须从这个窗口开枪。所以他站在窗边——也许站了很长时间,在黑暗中躲在拉上的窗帘后面监视。在监视过程中的某一时刻,他弯了一下腰,因为笔夹是松的,所以铅笔从他口袋里掉出来了。它奇迹般地没有碰到窗台也没有碰到暖气,而是从它们之间的空隙中落在地毯上,没有发出声响,然后滚动了几英寸,滚到了暖气的下面。在这段时间里,他没有理由用到铅笔,结果他直到离开时也没有发现丢了东西。他替我们想得还真周到。」
「照你的说法这都是真的了,」博反驳道,「但如果那是昨天,或是上周,或者去年住在这个房间的某个人丢的呢?」
「不大可能。这个房间今晚才打扫过,在电报订房之后。我们之所以知道这个,是因为床是铺成准备就寝的样子。这也就是说,有一个女佣在今晚八点四十五分以后打扫过这里。一个在床下不留任何灰尘的女佣几乎不可能会漏过暖气下的一支铅笔。不,博,这支铅笔是『霍伍德』掉的,不管他是谁。」
「可这并没给我们提供很多线索,」博满面愁容地说,「只是一支简简单单、普普通通的自动铅笔。他等于是没掉下任何东西。」
「嗯,现在我不太清楚,」奎因先生咕哝着,「这支笔有没有任何地方让你觉得眼熟?」
博盯着笔看:「没有。」
「你以前没见过这样儿的?」
「我见过成千上万这样儿的笔,」博反驳道,「这就是麻烦所在。」
「不,不是一支铅笔。难道你不能回想起另外一件书写工具,由黑色橡胶合成物制成,带金笔夹的?」
「科尔的钢笔?」博发出短促的一笑,「你可真能推断。你该不是想告诉我就因为科尔的钢笔是黑色橡胶制品而且有金笔夹,这支笔就是科尔的套装笔中的一支?」
「我正是想告诉你这个,」奎因先生说,「但不是因为你说的原因,尽管两者在构造和外表上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你的眼睛长在哪儿了?」
他把笔举起来。博仔细地查看它但没碰它——从埃勒里手握的笔尖,沿着笔身向上,直到橡皮帽。就在橡皮帽的下方他看到了一些使他惊叹的东西:硬橡胶被相当严重地划刻并且弄凹陷了,呈某种弧形图案,有一些凹痕较深。
「这些凹痕很像科尔钢笔上的那些……但这不可能!」
「不要从哲学的角度考虑,」奎因先生带着某种兴奋说,「我认为我们可以完全从物质方面肯定或者否定这一推论。」
他小心地把铅笔放在两人之间的地毯上,然后掏出钱包。从钱包里面的一层他抽出一叠小小的方形照片。
「我让你拍的科尔钢笔凹痕的显微照片。」他解释道。
「但我以为它们在办公室里。」
「它们太宝贵了,不能到处乱放。我一直把它们放在钱包里。」奎因先生把照片和铅笔放在地毯上进行对比。然后他把照片递给博。
当博观看时,他眼中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一样的!」
「对,铅笔上的印迹和科尔钢笔上的印迹出自同一个人。所以这支铅笔与科尔的钢笔是一对儿。」
「科尔的铅笔,」博嘟嘟嚷嚷地说,「科尔的。」
「没错儿。」
博站起身。奎因先生像佛像一般地坐在地毯上,对着照片和铅笔冥想。
「但是这不可能。」博说。
「有证据。」
「但——科尔死了快三个月了!除非他的笔一直在这儿躺着——」
「我已经解释过了,」奎因先生有些不耐烦地回答,「为什么那很可能不是事实。但如果你坚持要证明的话,用手摸摸暖气下的地毯,再摸摸暖气与墙之间的地板。你会发现那里完全没有灰尘。这说明地毯和地板在很短的时间以前被清扫过。不,这支铅笔是今晚打死玛戈的那个人掉在这里的。」
「是科尔掉的,我猜?」博短促地笑了一声,「接下来你就会让我相信有妖怪了!」
「还有其他的可能性,」奎因先生轻声说,「但如果你坚持要争辩——为什么不能是科尔呢?」
「什么?」博叫道。
「嗯,为什么不呢?」奎因先生冷静地盯着他的同伴,「我们有什么证据证明科尔死了呢?」
博看上去一头雾水:「这我可想不明白了。科尔没死?」
「我并非在断言一个事实,我只是在提出疑问。关于科尔已死的所谓事实我们只听到过某个人的一面之辞——埃德蒙·德卡洛斯的话。安格斯船长,全体船员——每个能证实德卡洛斯的故事的人都不见了。没有任何人出现——『海葬」是不是这样报告的?」
「但是……」
「科尔三个月以前雇用我们的原因现在是不是正在显露出来?这段时间中科尔是不是一直在四处游荡呢——以死亡和葬礼为最好的掩护?」
「真的,」博低声说,「即使他活着我们也不认识他——不,这不对。我们见过他,在我们的办公室。所以这说法站不住脚。那么,这就是说他在某个地方藏起来了。但是为什么?」
「我至少能想到两个原因,」奎因先生回答,「每一个都很合理并且使得这个推理很诱人——非常诱人。」
「你的意思是科尔是整个事件的幕后策划人——袭击凯丽,谋杀玛戈?那么他又为什么要雇我们呢?或者说,如果他没死,那继承人怎么办呢?继承人无法继承一个活着的人的遗产;如果他们继承了遗产,如果这就是他的计划……」博喊道,「我快要疯了!」
奎因先生没吱声。
「等等!我们都疯了。当然有一个最简单的解释!科尔是死了,这是他的铅笔,很好。但是另外一个人得到了它而且一直在使用它。不管他是谁,他就是我们要找的人。好家伙!有那么一阵子你真把我弄糊涂了。」
奎因先生还是没说话。他用胸前衣袋中的手绢把铅笔包上揣好,然后站起身来。
「嘿!你干什么?」博质问道,「把那支铅笔拿出来。」
「我不想。」奎因先生说着,扣好钮扣。
「可那是我们能证明有人在这房间里的唯一证据。我们必须把它交给你老爸,埃勒里。」
「我们甚至都还不应该告诉他有关铅笔的事。」
「可是,看在老天的份上,为什么不呢?」
「对于正统的警察头脑来说,这点线索有点儿过于复杂了,」奎因先生自负地说,「即便是像我爸这样敏锐的警察。而且我们并没有破坏证据——我们只不过是暂时地隐而不报罢了。铅笔本身说明不了什么问题,我们必须使它说得更多。而把它交给警察则意味着不可避免地把找到铅笔这件事公之于众。在我们拿到所有的牌之前,可不能打草惊蛇。」
「但是——凯丽!」博勃然大怒道,「那可怜的孩子怎么办呢?那这铅笔至少能证明今晚有人在这房间里呆过。那样一来也就支持了她所说的子弹来自这扇窗户的说法。」
奎因先生的表情很严肃:「如果我真的认为那铅笔能解脱她,博,我会亲自告诉我爸。但是它解脱不了她,而且你也知道这一点。她的处境很不妙。她在现场被发现时的情景是如此地令人肯定她有罪,而有关铅笔的推理却是脆弱得不堪一击,两者对比太鲜明了,她肯定会被拘留。当然要让她解释发生的事,实话实说,完全按照实际发生的情况说。老爸会搜查这个房间并找到……」——他咧嘴一笑——「一根烧过的火柴梗和我抽烟时留下的烟灰和烟头。这可比铅笔更能说明这房间今晚有人呆过——如果女佣打扫房间时它们就在这儿,她肯定会把它们扫掉的。」
「你是说我们甚至不告诉他我们来过这儿?」
「他可能会猜到,」奎因先生欣慰地说,「而且这儿还亮着灯。但如果我们不说,他不能证明这是我抽的烟头,对不对?」
博瞪大眼睛看着他说:「我敢说,如果你认为能得到好处,你甚至会自己欺骗自己的!」
「父亲和我以前也做过对手,」奎因先生沉思着说,「虽然我得承认今晚这事我做得不太地道。」
「我的天!你居然还有良心!」
「再见了,博。明早告诉我事情的进展。」
第十四章 奎因警官展开调查
当博从门口值班的侦探身旁走进1724房间时,他发现凯丽不在客厅,通往卧室的门关着。
奎因警官独自一人坐在窗边的扶手椅上,面前摆着一堆报告。闪光灯泡的残片散落在地板上。玛戈的尸体不见了。
「凯丽在哪儿?」博有些警觉地问。
警官看着他:「为什么你不呆在这儿?那样你就会知道她在哪儿了。」
「她在哪儿?」
「在卧室里,由饭店的医生和一名护士照料着。里面还有一个我的人,还有她的一个朋友,一个叫维丽特·戴的。」
博眨着眼睛:「维!她是怎么来的?」
「你妻子不停地要求把她找来,还告诉我们戴小姐住的地方……不,先别进去。我想跟你谈谈。」
「可是如果凯丽病了……让我见她一分钟!」
「她没病,只是晕倒了。她现在没事了。」
博不吱声了。然后他说:「她开口说话了吗?」
「你告诉她别说,」老人冷冷地说,「所以她没说。她一定很爱你,博,因为她的处境简直是糟得不能再糟了。」
「她的处境并非解释不清!你知道她是谁吗?」
「当然了。凯丽·肖恩。那死了的女人是她表姐,玛戈·科尔。」
博突然坐下了:「你看,老爸。咱们别拐弯抹角了,你还知道些什么?」
警官闻着鼻烟打个喷嚏,然后目不转睛地看着博:「你妻子自己的口供证明,当姓科尔的女人来这儿时你不在这儿。事实上你直到枪响后才赶来。这使你从本案中解脱了。你妻子独自与玛戈·科尔呆在这个房间——除非,」警官说,「她能说出还有第三个人。这是第一点。」
「她可以说出我来,」博飞快地说,「告诉你,我在这儿。她说我不在是为了不牵连我。」
「没有用。我有一个目击者看到你离开饭店,博,还有一个看见你回来。你离开饭店和回来的时间我知道得很清楚。事情发生时你不可能在这个房间里。送你到十七层的开电梯的小伙子说,就在你迈出他的电梯时他听到了枪声。」
「我告诉你——」
「不,不是你,博,」老人耐心地说,「是另一个人——如果有另一个人。但我相当肯定没有。」
「有!」
「谁?」
博低下头:「我不知道——现在还不知道。」
「明白了。」奎因警官停顿了一下,「好,我们接着说吧。第二点:饭店侦探和奥布莱恩,那个饭店经理,都看见你妻子握着杀死玛戈·科尔的那只左轮枪——握枪站在尸体旁。侦探说他用手绢包枪时枪管还是热的。普罗迪医生来过又走了,他从尸体上取出三颗子弹。子弹是从22口径手枪巾射出的。你妻子手中的左轮枪正好是22口径的。我正让人在城里做对比试验,但即使没有试验报告我也相当肯定那些子弹就是来自那支枪。」
「有三颗从22口径枪里射出的子弹?」
「是的。而且,当然了,你妻子的指纹也在枪上,并且没有其他人的指纹。这是第三点。」警官等了一会儿,但博没开口,他又继续说,「第四点:我们很快地查了一下持枪证记录,那记录证明那支22口径手枪是属于你妻子的。」
「但是有人从她那儿偷走了它。」博反驳说。
「具体在什么时间?在什么情况下?」
博垂下头说:「算了,我们无法证明时间和地点。她只是在昨天才找不到枪的。」
「为什么她没有报告失窃?」
「她还没来得及报失呢!她昨天才发现枪不见了的,我告诉你。」
警官摇摇头:「没用,博。那情景看上去——嗯,无懈可击。枪是她的,有下手的机会,开枪后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