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美缘





义芳。义芳道:“我叫你寻个美人来,你至今连信也不回!”有怜道:“正来与二爷商议,如今现有个美人,又不甚远,就是西湖嘴上,有个相面先生,叫做姚夏封,招了一个女婿,叫做林旭,却是杭州人氏,他的妻子大约不过十五六岁,生得天上少有,地下无双,说不尽他的妙处,比崔氏胜强十倍。”义芳道:“怎么能勾到我手里?”有怜道:“我如今定下一个计策,他的丈夫却是个书呆子,假请他做先生。”义芳道:“我又没有儿子,请他做什么先生。”有怜道:“不过图他的老婆,把他哄到府中,将家生子选两个,只说是公子所生。”义芳道:“他老婆不进府来,奈何得他?”有怜道:“二爷但凡想人的老婆,非一朝一夕功夫,要用许多力气,待他丈夫进来,再想巧计将他老婆骗进府中,听二爷受用。”这一番话,说得义芳好不快活,说道:“你的主意千万要做妥当,依你行事。”有怜道:“二爷!明日假意下关书,备下礼物,前去拜请他上馆便了。”沈义芳听了十分欢喜。次日,同有怜骑了两匹马,带了家丁,往西湖嘴上而来。不一时,来至馆门口,二人下了牲口,花有怜看见姚小姐拿着茶杯,正欲进去。花有怜故意咳嗽一声,沈义芳心中明白,忙把头一抬,看见小姐站在一旁,那点灵魂,早已飞在九霄云外去了。姚小姐看见人来,忙忙进里边去了。花有怜叫道:“林先生!小弟与舍亲同来拜见。”林旭听了连忙出来,迎接入同,分宾主坐,献茶已毕。义芳道:“一向久慕先生大名,今日特来拜请。”彼时家丁,取出名帖关书礼单献上。林旭道:“请教东翁台甫,几位令郎?”义芳回道:“两个小犬,特请先生大驾到舍。”当时别去,林旭相送出门,回来将那帖儿一看,只见上写着年家眷弟沈义芳拜。又有关书上写每年俸金二百两,还有靴帽衣服,并贽敬礼。满心欢喜,对姚小姐道:“娘子可替我收拾琴剑书箱,恐他家明日来接。”少时,姚夏封把关书并名帖看了,心中好生欢喜,一宿已过。次日早间只见两个家丁走来,口称“相公,我家爷差小人来请相公到馆。”奉上名帖,林旭看了,随即叫了一个闲汉,挑了一担行李书箱,辞别岳父、妻子,同着家丁出得门来,上了牲口,竟奔沈府而来。     
    要知林旭此去吉凶,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部分第五十回 沈义芳贪淫被戮 姚蕙兰斧劈奸徒

    话说林旭上了马,家丁跟往相府而来,不一会到了相府门首下马。只见花有怜同沈义芳,远远迎接,来至大厅见礼,分宾主坐下,献茶已毕。请到花园闲游。原来沈义芳与哥哥各分一宅,哥哥那边亦有花园。义芳却住西园,哥哥园子居东边。来到花园只见花园造得十分精致,四面的亭台甚雅,阶下花木争荣。林旭一见心中暗想道:“好座花园!”忙叫把公子请来,拜见先生,不一时二位公子出来,先拜圣人,后拜先生。义芳同有怜陪坐吃茶已毕,即望外边去了。林旭到新书房上了书,晚间请先生坐首席,花有怜陪坐,义芳主坐相陪,酒至半酣。义芳道:“请教先生台甫?”林旭答道:“贱字林旭。”当时谈了一会,林旭告辞,义芳等送出大门,一拱而别。林旭回至家中,将今日之事,说了一遍。次早又上馆去,不觉半月有余。那日,义芳对花有怜道:“依你主见,作何计策?已经过了半月,连他老婆面也未见。”有怜道:“这几日我便有个计策。”那时走到书房,林旭正在房中念书。有怜走到背后道:“先生太用功了!”林旭回头一看,见是有怜,忙站起身来道:“失照了,请坐!”坐下,有怜道:“先生几日回府一次?”林旭道:“逐日返舍。”有怜道:“天晴何妨,阴雨不便,待小弟与舍亲商酌,这花园房子甚多,凭先生拣一处好的,把师母请来住。一来免得逐日奔波,二来省得心挂两头,不知尊意若何?”林旭道:“好却好!只是东翁面上不好看,等回去商议便了。”当时花有怜又谈了些闲话,到前面去了。林旭见天色已晚,放学回家,将此事对岳父、小姐说了。小姐道:“他自恃相府,或来辱我等。那时进退两难,我是不去。”姚夏封道:“我儿你听我说,古言道嫁夫作主,我这馆又窄,来往许多不便,我又多在外少在家,你的丈夫,又早去晚回,你一人在家放心不下。依我说可同丈夫到那里去住下了,省得挂念。”一夕话说得小姐肯去了。次日,林旭到了馆中,花有怜随走来,到了书房,与林旭二人见礼坐下道:“昨晚同舍亲言及先生往返之劳,舍亲便说房子现空,何不将师母请来,只是供膳不周,休要见怪。又不知先生昨日回府,可与师母商议妥行止?小弟好回禀舍亲。”林旭道:“蒙兄美意,已与房下说明,择日得便就来。”花有怜道:“取历日来看,几时是个好日子。”即看道:“明日上好。”林旭道:“就是明日罢!”有怜道:“我叫家丁扫抹洁净房屋。”说毕起身去了,将此言回覆义芳。义芳听了大喜,随叫家丁,到书房请问先生道:“相公打扫那一进?”林旭起身,拣了一进,登时收拾干净。不一时义芳同有怜走来道:“林先生。”林旭起身迎接称谢。义芳道:“有此心久矣,请师母到此,又恐先生多心,昨日舍亲谈起,正合其意,只是家常供膳不周,万望原宥。”林旭道:“岂敢岂敢!”义芳遂叫家人搬取行李、桌椅等物,谈了一会,各各散去。林旭到晚才回,将此话对姚小姐说了,今日已经打扫房屋,明日过去。一宿晚景不表。次日,姚蕙兰收拾完备,只见沈府两个家人走来,口称相公,小人奉太太之命,请奶奶过去,轿子现成。林旭称谢,忙催上轿,姚蕙兰拜别爹爹。正是:     
    满天撒下钩和线,从今引出是非来。     
    林旭也就辞别岳父,不一时来到相府下轿。早有沈义芳与花有怜,在厅上饱看了一会,家人引路到了花园,不见丈夫到来,只得坐下。不一时林旭走来,浑身是汗。沈义芳与花有怜二人,走上前来接住,恭喜候先生到了,好去见礼。林旭道:“不敢!”同花有怜二人走进园中,姚小姐见丈夫陪着二人进来,就知是东翁与花先生。林旭道:“快些出来见礼!”义芳、有怜齐声道:“恭喜师母!”就作了一揖。小姐站在门首,道声万福。义芳、有怜听见他声音这般娇嫩,那义芳的魂灵早已不知飞到那边去了,恨不得一手抓过。回道:“不敢!不敢!”当时退出去了。晚间里外摆席,请先生师娘。话休重叙,非止一日,过了月余。义芳终日思想,无奈林旭不离左右。有怜想道:“二爷休要心急,待我略施小计,包管人就到手。”忙忙走到书房,林旭站起身道:“请坐!请坐!”彼时叙了几句闲话,花有怜道:“忘了件大事,昨日打令岳门首经过,只见招牌也没有,店门又关了。小弟不能无疑,只得扣门,见令岳带病出来开门。小弟因问道:‘先生有何贵恙?’令岳答道:‘小老儿现在十分病重,小女小婿都不知道,烦驾传个口信,叫小婿回来走走。’”林旭听了大吃一惊道:“竟有这般异事,我那里知道?”忙忙就走入内室,将此话对小姐说了。小姐听见丈夫说他父亲病重,不觉就哭将起来。说道:“快叫轿子来,我回去看看爹爹。”林旭道:“莫忙!等我先去看看,你再回去不迟。”小姐道:“快去看来,什么光景?”这林旭一溜烟去了,按下不表。且说花有怜这个奴才见林旭去了,即将此事告诉沈义芳,义芳听得此言,他就换了一身齐齐整整新衣,摇摇摆摆奔往花园而来。抬头看见两个学生,在那里高声朗诵,他便走进书房吩咐道:“你们先生不在馆中,你等今日散去。”两个学生听得二爷吩咐,随即收拾书本,一溜烟去了。义芳暗想道:“此时还不下手,等待何时?”姚小姐手中拿着一条汗巾,在那里拭眼泪。沈义芳见了更觉可爱,直走到他背后,轻轻一把抱住叫道:“我的美人,想杀我也。”正是:     
    舔破纸窗容易补,坏人名节最难当。     
    不知姚小姐可肯依从否,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部分第五十一回 沈白清滥刑错断 林子清屈招认罪

    话说沈义芳,轻轻走来双手抱住,叫声“亲亲,想杀我也。”姚蕙兰正在那里痴痴呆呆,想着爹爹病症。不防背后有人走来,将他抱住,吓了一跳,急回头见是沈义芳。大怒道:“你这厮,真乃衣冠中禽兽,还不放手!”义芳笑道:“我为美人不知费了几多心机!怎肯轻易放手,望美人早赴佳期,了我相思之愿。”姚蕙兰听了此言,越发大怒骂道:“你这没天理的匹夫!怎敢前来调戏师母,该当何罪?”义芳道:“只此一次,下次不敢了,只求美人方便。”小姐此时只急得满面通红,骂道:“你这狗男人狗强盗,休得胡缠,还不放手!”沈义芳陪笑道:“打我是爱我,骂我是疼我,正是打情骂趣。今日比做个染坊铺子,谅你也不得清白。”小姐被他缠了一会,又不见丈夫回来,累得半点气力全无,终是个柔弱女子,那里缠得过男人?便高声叫道:“杀人了!”沈义芳笑道:“美人!枉费神思,我府中高堂大屋,你便把喉咙喊哑了,那有人来?纵有家人听见,也不敢前来捉我二爷奸情。我劝美人从了罢!若不肯时,叫了家人前来将你捆起,任我二爷取乐莫怪。”姚蕙兰心中一想:这个奸徒决然不肯放手,陡生一计,假作欢颜道:“此事乃两相情愿,那有这等举动,你且放手,我自随你!”义芳道:“我就放手,也不怕你飞上天去?”即将手放了。蕙兰得他放了手,转身向外就跑,义芳道:“看你跑到那里去?”随后赶来。姚小姐口中喊道:“救命!”那管脚下高低,只管朝外乱跑。不料天井中,有一把劈柴斧子,将金莲一绊跌在地下。义芳见他跌倒在地,乘势将身向上一伏。姚小姐跌了一个仰面朝天,见他伏在身上,一个鹞子翻身,将义芳滚下来,刚刚凑巧,一把斧子在身旁,即摸起斧子,银牙一挫,恨了一声,朝天灵盖上咯喳一声,砍将下去,正是:     
    宁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沈义芳被姚小姐一斧砍下,脑浆迸出,死于非命。姚小姐劈死沈义芳,既着吓又着累,气力全无半点,坐在地下哭泣,权且按下不表。再说林旭忙忙走到馆中,见姚夏封在馆中相面,候他相完了,那人已去。林旭方才问道:“岳父为何欠安?”姚夏封道:“我平素从无什么病,此话从何而来?”林旭将花有怜之言,述了一遍,姚夏封道:“那奴才说我病,我何尝看见他来,你今回去,问他因何咒我?”林旭别过岳父,慌慌张张走回相府,直奔书房,刚刚走到天井,见妻子坐在地下,不像模样,又见一个人倒在地下,花红脑浆淌得满地。林旭吓得哑口无言,半晌问道:“为何将他杀死?”姚小姐睁开杏眼,望着丈夫哭道:“我原说不来,你偏叫人来,今日险被奸人奸污,事已至此,情愿抵偿,有何话说?”林旭心中明白,必是沈义芳见我不在,进来强逼我妻子。妻子不从,因此杀死。不表夫妻面面相觑,毫无主意。再言花有怜将林旭哄去,二爷进内他就远远打听,见林旭回来,心中好生着急。二爷许久不出,走到书房探头探脑张望,不见动静。只得走进,到了天井边,见二爷直挺挺仰在地下,满地花红脑浆,吓得魂不咐体,便高叫道:“你们好大胆!因何将二爷杀死?”不一时,府中男男女女也不知来了多少,急忙报与老太太与大爷知道。老太太闻听此言,放声大哭,走来抱住尸首,哭个不了。沈廷芳吩咐家丁,先将林旭痛打一顿,可怜瘦怯怯的书生那里捱得,这般恶奴如狼似虎打得满身是伤。正是:     
    浑身有口难分辩,遍体排牙说不清。     
    沈廷芳又吩咐仆妇、丫环,将小姐痛打一番。沈廷芳吩咐将二人锁了,写了报呈,即刻到山阳县去报。说起这个知县,本是浙江人,在部中做过书办,已做了几年,赚了许多银子,他就捐了一个县丞,后又谋干,才放了这山阳县。此人姓沈,名白清,为人最爱贿财,有人告到他手里,不论青红皂白,得了贿赂,没理也就断他个有理。一味贪婪,逢迎上司,结交乡坤。这淮安百姓,将他的名改了一字,叫做沈不清,又有一个别号,叫做卷地皮。这日正要升堂理事,忽见沈府报呈送上,从头至尾看了一遍,大惊道:“怎么林旭夫妻因什么杀死沈府公子?我闻沈太师最爱的是他二公子,此乃是我身上之事,须要上紧赶办。”即刻传出话来,着三班差役伺候,沈府相验。不一时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