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美缘





海州一案,不可泄漏,尔等照常办事,速备小舟一只,泊在河下伺候,再备大船一只,唤妓女二名,扮作良家妇人,先往海州,候本院到时,自有布置。”中军答应,即时备办已毕。林公与汤彪在船上谈些闲话,不觉到了海州。见那只大船早已到了,林公过船,妓者迎接。林公道:“你二人只称我员外,到此求子,不可泄漏机关。”二妓者答应晓得。随叫了三乘小轿子,二妓者与林公坐了,竟奔护国寺而来。不一时,到了山门,众徒见有客来,忙报与水月和尚。林公下轿与二妓者进寺,方丈水月迎接,见礼已毕,入坐。水月和尚道:“尊姓大名?到此何干?”林公道:“在下姓章,表字双木,字住山东,年过半百,尚无子息,闻得宝刹神圣有灵,特带二妾前来,乞求子息。”水月和尚道:“若要求子,心须虔诚,住在小寺,早晚叩求,断无不应验之理。”吩咐备斋款待,林公无事,自己散步走至静室。只见四壁诗画帖满,静悄悄不见一人。随身坐下,只见一张香几上,摆着一口铜磬,磬槌在旁。林公想道:此处又无佛像,摆这个做什么?拿起磬槌当啷打了一下,只听咿呀一声响了,就打开两扇门,走出八九个女子来。林公一见大惊,那些女子一见不是和尚,齐声说道:“你这客人,此地不比别处,有性命之忧,还不快走!”林公听了此言,吓得魂不附体道:“你们这些女子为何在此?”众妇女道:“我们俱是奸僧淫盗而来。”说毕关门进去。林公欲待再问,只见门已关闭,于是出了静室,一路思忖,谁知:    
    隔墙须有耳,窗外岂无人。    
    那水月和尚的徒弟,在外听见磬声,连忙报与水月。和尚水月道:“莫放走了,今夜结果他就是了。”晚饭后,水月道:“请员外与二位夫人在静室安歇。”又叫汤彪在别处歇宿。林公与二妓者遂同水月和尚来至静室门首。水月和尚道:“就请在此处罢!”林公见有许多客床,水月和尚别过,将门关锁,忙唤徒弟们快将我戒刀拿来,便从地窑里上来杀林公。主    
    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部分第七十三回 汤彪急调海州兵 林璋初请上方剑

    话说水月和尚带领徒弟,到地窖里上来,大喝一声道:“你这匹夫,不是我来寻你,这是你来寻我的,自取其死,你今识破我的行藏。”赶上就是一刀,林公正在思想,见水月和尚一刀砍来,将身一闪,那时把坐的交椅也劈得粉碎,两个妓女吓得战战兢兢,上前跪倒,口称“师父饶命!”水月道:“我不杀你,你二人也不能走出我的寺门,只杀这个匹夫。”林公就跪下哀求师父说道:“是我不知,一时冒犯虎威,乞饶性命。”水月道:“若留你的性命,除非西方日出。”林公听了心中好生害怕,早知如此,何不稳坐淮安,不知此时汤彪在于何处?林公又哀告道:“师父若不肯饶我,求留我一个全尸首。”众徒道道:“他既然知罪,恕他刀下之鬼,师父又不致破了杀戒,不如把他送到土牢,活活饿死他罢!叫他死而无悔。”水月和尚道:“只是便宜了这个匹夫。”吩咐将他捆了,就叫众徒扛到土牢边,打开门将林公往下一推,反手关下土牢去了。林公被摔下土牢,恰好遇着钱林先在底下,幸喜那腰内带了人参,不然久已饿死多时了。钱林问道:“你是何人?遇见这个贼秃,把你送进来?”林公听见他的声音慌忙问道:“我林璋好像在那里会过尊兄,我听你的声音甚熟。”钱林问道:“莫非正国老伯父么?”林公应道:“正是!你是何人?”钱林道:“小侄叫钱林。”林公道:“你为什么事也在此处?”钱林道:“小侄因花文芳夺亲,将妹丈冯旭害去充军到桃源县后,将翠秀代嫁过去,不料翠秀杀了花文芳。小侄闻了此凶信,吓走来到此地,遇见这个恶秃,将小侄陷于此地。”林公道:“我自从在舍甥家别过,进京会试,遇见花荣玉点了大主考,不许林姓进场。因此一气投水,亏了徐千岁救我性命,做了他家西宾。今年八月十五日夜,遇皇爷私行,回宫,次日召我入朝,钦赐进士及第,钦点七省经略。目下正在淮安府,有海州百姓数十人,告这水月和尚奸淫,特来此处私访。谁知正遇对头,被我认破他的机关,要杀害我的性命,再三哀求讨了个全尸,故此将我捆绑,摔在这里头,汤彪不知在那里?”钱林道:“汤兄同老伯一起进来么?”林公道:“不知何时才来?”钱林道:“汤兄既然在外,自然要救老伯父出去,不知我妹夫冯旭今充军到桃源县,目下如何?”林公道:“冯旭现在淮安府做了姚夏封女婿,姚氏用斧劈死沈义芳,山阳县将二人问成死罪,前日法场是我救了性命,只要拿到沈廷芳方可出狱。”钱林哭道:“原来妹夫受了这些折磨,好不痛杀我也。”闲言少叙,话归正传。此时不表林公与钱林在土牢里叙话。且言汤彪在外过了一宵,次日早间大便到了厕所,见有人说话,汤彪将身蹲下,侧耳细听,只见有个和尚叫道:“师兄!昨日来的那个员外,怎样得罪师父,定要杀他性命。”那个道:“不怪我家师父,昨日来的员外,怪他自己寻死。他原不该走入静室,看出行藏,就要杀他,是他再三哀求,求个全尸,收禁土牢。那两个小老婆,如今也曾吩咐,不许放他出去。今晚结果他的性命。”汤彪听了心中大惊想道:必是大人遇难,俺还不出去救他,等待何时。天将初亮,汤虎即起身出了寺门,一路问人,直奔海州衙门而来。不一时走到大堂。提起鼓槌咚咚打了三下,把那看堂的惊醒起来骂道:“忘八羔子,想是妈妈房里抓着了孤老,大清早起就来击鼓。”汤彪喝道:“休得胡言,俺看你本官长了几个狗头,是俺经略大老爷私访失陷护国寺中,叫你本官出来救护,若还迟延,我叫你本官颈上无头!”那些衙役闻得此言,吓得魂灵儿早从顶梁门中跳出,跪在地下,只是磕头道:“小的该死,不知大老爷驾临!”汤彪大喝道:“还不起去,速报本官知道。”那个衙役飞跑进去,不一时知州慌忙出来迎进大厅,汤彪道:“大人失陷护国寺,城守营在那里?还不速速唤来!”知州连忙答应,不敢停留,随即着人飞马报与城守营知道。不一时合城文武官员,都来迎接。汤彪吩咐众官,多带兵丁,将寺院前后围住,休叫放走一人。众官答应下去。只见汤彪上马,手执大刀一把,直奔寺院而来,后边游击守备千百把总,率领兵丁,一个个弓上弦,刀出鞘,明盔亮甲,跟到寺门口。汤彪跳下马来,众官随后,见一个捉一个。问道:“水月和尚在那里?”和尚道:“现在静室与昨日两个夫人睡觉哩?”汤彪大怒,走到静室,见门关锁,用刀砍开。水月和尚与二妓者取乐一夜,正在睡熟,听得一声门响惊醒。早见汤彪到了面前,手执钢刀照定后面砍来,水月和尚哎呀一声,从床上滚将下来,汤彪上前一脚踢倒。吩咐绑了。前后搜捉众兵一齐动手前前后后搜了一番,搜出八九个妇女,并不见大人踪迹。汤彪此刻好不着急,难道我的厕所时误听了那些小和尚言语?心中疑虑参半。仔细一想,计上心来,随即问道:“你这个秃驴,俺且问你,昨日进你寺中那员外却在何处?快快招来!免得俺动怒。”此时水月和尚心中想道:若说来时,谅不能走脱;若不说时,罪在不赦。此时有不得不告之势,忙说道:“昨日来的那位员外老爷,在后园旁有一土牢,现在土牢里边。”汤彪听了这些言语已经发怒,又听了土牢二字,只气得三尸神暴跳,五灵豪气冲天,哎呀一声,好大胆的和尚,清平世界,朗朗乾坤,你这一个出家人,如此肆行凶恶。汤彪喝令水月和尚引路,来到土牢,打了进去看见林公,捆做一团,慌忙扯起来,又将钱林一齐救起,汤彪就把绳索割断,合城官员一齐跪倒,口称大老爷,小官等该死罪!死罪!    
    要知林公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部分第七十四回 林公火焚护国寺 公差受比捉廷芳

    话说林公被汤彪救出,各官请罪,登时更冠裳坐下,众官参谒已毕。林公吩咐带那恶僧上来,众役答应一声,将水月和尚带上。那水月立而不跪,林公骂道:“圣上命你来此做个住持,就该朝暮焚香拜祝国裕民康,因何在此无法无天,强占人家妇女,私造土牢,杀害良善也不知多少?你这秃驴,造下如此罪孽,今犯在本院手里,就该屈膝求生,尚敢如此抗拒?”水月哈哈大笑连叫:“林璋!林璋!俺是当今御替身,些须过犯,情有可原,俺昨日知你是林璋,就将你性命结果,剁作十块了,怎容你今日作这威武。”林公听了大怒,吩咐取大板子,打这秃厮,众役遵令拿起板子,认定腿肚上,一连打了几下,水月站立不住,倒在地下。林公道:“本院没有别的罪问你。”命汤彪取过上方宝剑,斩他的驴头。水月道:“你将俺解进京去罢!”林公大怒,吩咐斩讫报来。众役将水月和尚推出庙门,炮响一声,人头落地。可怜一个当今御替身,犯了王法也不能保全性命,可见为人在世,总要安分守己,不可造孽。正是:     
    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     
    不一时刽子手提一颗血淋淋的人头献上。林公吩咐用木桶盛贮,挂于百尺楼标杆上示众。又将水月和尚的徒弟们带上来,每人重责四十大板,也不知打死多少,活的边外充军。又将所掳妇女们俱令亲人领回,和尚田产入官,衣服等件赏济穷民,将庙宇举火焚毁,霎时间变成一块荒土,海州百姓无一个不称赞感戴。及到次日林公动身,百姓们家家焚香跪送,三声大炮开了船只,直奔淮安而去。林公在船上细细问别后之事,钱林将前后事说了一遍。汤彪方知杀死花文芳者,乃钱家侍女翠秀也。汤彪就将常万青劫法场,并自己和马云劫杀之事,亦细说了一遍。三人方知始末根由,如梦初醒。讲讲说说不觉已到淮安,众官迎接,林公上了大轿,三声大炮,众役开道,进了东门,不一时,到了察院,升了大堂,各官打躬已毕,分立两旁。林公叫上原差问道:“沈廷芳拿到了么?”众人禀道:“二次又拿了两个家人,沈府前后门紧闭,不得进去,如何拿得人到?因此误了大老爷的限期,还求大老爷再宽限一次。”林公大怒道:“你这大胆奴才,本院执法如山,先将你们狗腿打断,才得上紧去拿人?”伸手向签筒内抓出四根签来,向阶下一掼,每人重责四十大板,众役吆喝一声,打了个灯名叫做满堂红。林公道:“再限你三日,如再拿不到沈廷芳,活活打死你这些狗才。”众役退下,三声大炮,大人退堂不表。且说众役出了辕门说道:“好没分晓,我们受这无辜比限,又限三日,如再拿不到,又要受刑。沈廷芳这个娘的,你到底躲在何处?叫我等那里去拿他,不免到他前后门乱打乱骂,他听急了,或者出来也未可知?”众人商议已定,齐到相府,一半在前门,一半在后门,拾了些乱砖乱瓦,将门泼打泼骂道:“沈廷芳娘的,你家亲父,是个当朝宰相,今日家中关门闭户,也不怕人家说。娘的是你自己做的事,就该自己出来,因何连累我们打板子?娘的,你再不出来,我们就拿梯子爬进来,看你又躲在哪里?”众人在前后门骂了一天,沈廷芳一句句听得明白,心中好不气闷。欲要出去,心中又怕;欲不出去,又从来没有受过这般屈气。左思右想,没有主意,走到母亲房中,叹口气,不言不语。太太问道:“这连日,林璋可有差人前来否?”沈廷芳道:“气杀我也!就把差人乱打前后门,又出言詈骂,还要拿梯子爬进来,捉拿孩儿,我想爹爹堂堂宰相家中,弄得关门闭户,体面何存?不如寻个自尽,省得受这个瘟气。”太太闻言大吃一惊道:“我儿休得如此,为娘的生你兄弟二人,不幸你弟已遭惨死,爷娘全靠你一人,什么大不了的事,就要寻死。你只在我房中坐卧,看那个大胆之人,到我房中来捉你。”沈廷芳道:“母亲之言有理,只是孩儿如何出去?”夫人道:“如此说,我着个妥当之人,送你到爹爹府中去罢!将林璋这番言语告诉你爹爹;好代你出这口气。”沈廷芳道:“此计甚好,但是前后门,俱有那瘟官的差人把守,怎么得出去?”夫人道:“后园门从来不开,必然无人防守,快快收拾行李,夜静更深行走。”沈廷芳闻得此言,心中欢喜,准备当夜溜走。且说众役见门闭了一天,心里暗道:今日要等到三更,明日又到限期,这个娘的躲在那里?他死也不出来,再拿不着,又要受比。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