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火星girl
妹妹跺着脚:“不许!就不许!!呜呜——”她哭着跑进了房间。
我很想走进去,把妹妹紧紧地搂进怀里。但,这对于我来说,要做到是太困难了。这样的姐妹柔情,恐怕永远只能存留在想象阶段。
我轻轻地带上门,缓缓走下楼梯。
大院门口那家新开的拉面馆,生意火爆异常。几个店员穿着白色大褂,头顶伊斯兰小帽,使劲地忙碌着,嘴巴里还叽里咕噜不知说着什么土语。
我把保温桶搁在门边的一个台子上,坐在那里,安静地看着大锅里煮开的水冒出的腾腾的热气,耐心地等待着。
爸爸三年前罹患上癌症,家里从那时候起,完全变了样。
妈妈只服侍了爸爸三个月,就累病了,脾气也越来越坏,甚至当着我和妹妹的面,诅咒爸爸早点死。
我对妈妈说:“一切都让我来做!”
妈妈于是顺手把一切都丢给了我。每天早晨4点半,我就准时起床,拎着菜篮跑到离家里有2里路的大菜市,给爸爸买老鳖或是黑鱼。
我还学会了和菜贩子讨价还价。
不久以后,整个菜市的人几乎都知道有个14岁的“小男孩”,每天都要来给他生病的爸爸买鱼和老鳖。
他们会把最好的鱼和老鳖留住,以便宜的价钱卖给我。
听说癌症病人吃这两样食物比较有营养。
这还是大郭妈妈告诉我的,她还手把手地教会我怎样杀鱼和杀老鳖。虽然我很害怕,但逼着自己学会了。
回到家,我就飞快地杀鱼,为爸爸炖汤。爸爸的房间里,会有咳嗽声传来,我就轻手轻脚地走进去,给爸爸换痰盂。
爸爸病后,妈妈每天就去妹妹房间睡觉,因为她有神经官能症,每天都必须要保证睡眠质量。
妹妹都十一岁了,上初一,晚上还要妈妈搂着睡。爸爸生病以前,妹妹会经常坐在爸爸腿上撒娇,但爸爸生病以后,妹妹老是躲着爸爸。
她曾经悄悄告诉过我,她好怕爸爸死掉以后,变成鬼魂来找我们。
爸爸微微睁开眼睛,看着我,低声地说:“小旦,辛苦你。”我也看着爸爸,满怀期待地问道:“爸,你今天好点了吧?”
爸爸对我勉强做出一个笑容:“嗯。”
大郭妈妈有时带着大郭和玛莎来我们家,那时我们早已搬离那家古老的院子,各自住进了公寓楼里,两家相距有4站路。
原来的院子,已被市开发办辟为古迹供游人参观了。
大郭妈妈坐在爸爸的病床前,说了很多宽慰爸爸的话。我站在一旁,心里很羡慕大郭和玛莎,我喜欢大郭妈妈,她比我妈妈温和耐心,而且爱心起码有十倍!
我妈妈曾经说过,当年如果是她打开门看到了玛莎,那她肯定不会收养这个孩子。我甚至想,如果爸爸当年娶的是大郭的妈妈,或许生病以后,会好受一些。
我时常会冒出一些很怪异的想法。
大郭和玛莎默默地站在我身边。
妈妈和妹妹在客厅里看电视,电视里嘈杂的声音传了过来,妈妈和妹妹还肆无忌惮地笑着。
那一瞬间,我希望,房间里的我们几个人,是一家人。
大郭妈妈说完了安慰爸爸的话,又把我拉到她的怀里,抚摩着我的头,对爸爸感叹说:“小旦真是个好孩子,这也是你的福气呀!”
爸爸叹着气说:“唉,小孩子越宠她就越不孝顺。”
他说的一定是妹妹。
爸爸又说,“我和她们的妈妈说过了,别看你喜欢的是小二,其实,以后老了,靠得住的女儿还是老大!”
我被爸爸表扬得低下了头。
突然玛莎走了过来,一把搂住我和她妈妈,轻声地啜泣起来。这丫头总是这样好动感情,也好冲动。
“哥哥,你过来!”玛莎突然抬起头来,对着大郭招招手。玛莎喊大郭时显得好娇,“哥哥”总是被她喊成“葛革”。
大郭对玛莎一贯言听计从,他走到我们面前,突然,猛地撞到了我的身上,吓了我一跳。
原来是玛莎伸开双臂把我、大郭和她紧紧地抱在了一起。大郭的男生气味很清晰地传过来。
我大概是脸红了。
玛莎却抱着我们不肯放手,她哭泣着说:“哥哥,小旦,我们一辈子都要相亲相爱,好不好?”
“嗯,好!”大郭瓮声瓮气地答应着他妹妹。
“小旦,你好不好?”玛莎转向我。“好。”我回答得有点局促。
玛莎挂着泪花的脸上,居然绽开了花朵一般的笑容。我看到大郭用他的大手,轻轻地替他妹妹擦去了脸上的泪花。
爸爸又咳嗽了一声,我趁机走开去给爸爸倒水。
……
“小弟,你的拉面好了,总共是6块钱!”头顶伊斯兰小帽的店员把我的保温桶装满了。我惊奇地看着他,他居然会说一口流利的普通话。
柔软的棉布手绢(二)
火星女孩来上学的时候,手里还提着一个透明的塑料服装袋。
“是什么呀?”兔子好奇地把服装袋打开看看,“呀,好漂亮的衣服哦,你买的?”
火星女孩对我笑笑。我知道,这是那天大郭借给火星女孩穿的那件衣服,是玛莎留下的。
“小撒旦,你陪我去还他衣服好不好?”火星女孩把我拉到一旁,悄声地问我。
“咳!没事,你喜欢就穿着嘛。”我替大郭大包大揽地说。其实,我是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去大郭的教室找他。
火星女孩执拗地说:“陪我去一下啦!”她的脸涨得红红的,不知为什么。
我最吃不消软磨硬泡这一套了,所以,二话不说,只好陪着她去找大郭。
大郭的教室里,乱哄哄的,每一个班级在老师来上课前,都是这么疯狂和混乱。我拉着火星女孩站在教室门口拼命张望,就是看不到大郭。
“小撒旦,你看到他了吗?”火星女孩期期艾艾地站在我身后问个不停。
“哎,这家伙怎么还不来啊?”我转身打算闪开。
“小旦!”
一个清脆的声音在喊我,同时,一个穿得很夸张的女生,向我们快步走过来。说她穿得很夸张,是因为她的衣服和裤子上都镶拼着大红、大绿、大花等数不清的颜色。
她叫卜娜,玛莎曾带她到我家来玩,我还记得卜娜声称自己爱好艺术。她是大郭的同班同学,大郭是班长,她是副班长。
卜娜自称是玛莎的好朋友,这一点直到今天我还没搞懂,因为在我看来,卜娜和玛莎,完全是两回事。不过有一点,当时我就看出来了——卜娜一定是很主动地来认识玛莎,然后很主动地和玛莎做好朋友。
对于玛莎这样心地单纯善良的女孩子来说,当然阻挡不了这样的热情了。
从我第一次看见卜娜,我就把她和安徒生童话里的“狼外婆”联系到了一起。我自己也觉得这个联想很莫名其妙。
或许,仅仅是因为我不喜欢她的缘故吧。
“你们是来找大郭的吗?”卜娜黑着脸问我,但她的眼睛一直瞅着我身后的火星女孩,眼里居然冒出凶光。
我心里一阵乱跳——上帝,但愿是我眼睛走光,看走了眼。
她的肤色本来就是暗黑暗黑的,所以,沉着脸时的神情,显得更加恐怖。我慌张地说:“嗯……我们是来还大郭东西的。”
说完又在心里骂自己:“你慌什么,笨蛋!”“哦。是什么?给我吧!”卜娜不容置疑地把手伸向火星女孩紧紧抱在怀里的服装袋。
然后,我眼睁睁地看着服装袋到了卜娜的手里。没什么可说的了,我淡淡地向卜娜道了声谢,转身就和火星女孩一同离去。
还没走几步,又被卜娜从身后叫住:“喂,你们等等!”语气似乎有点气急败坏,我心里开始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件衣服怎么回事?”卜娜堵住我们的路,以审问的口吻问我们。
“对不起,无可奉告!你要是不高兴转交给大郭,就不必代劳了。”我再也忍不住了,就要去夺那个服装袋。
火星女孩大概是害怕我们吵起来,在一旁担心地扯扯我的衣服。
卜娜舒了一口气,然后才对我说:“对不起,可能是我态度不对,向你道歉!不过作为玛莎最好的朋友,我想知道,她的衣服怎么到了别人的手里?”
她把“最好的朋友”和“别人”这两个词咬得很重。
我一贯讲道理,既然她这样说,我便坦然相告:“这是大郭借给火星女孩穿的。你还有什么疑问,可以去问大郭。”
“火星女孩?”卜娜的小眼睛虽然很小,居然也能睁得这么大。
“哦,这是我的代号,因为我的网名叫做火星GIRL的缘故。”火星女孩连忙友好地接上卜娜的话。
“你!”卜娜看着火星女孩,似乎很气恼的样子。
这真是个奇怪的人!
我拉着火星女孩从卜娜身旁走了过去。走了几步后,我无意中回头一看,竟然看到了大郭。他正站在卜娜面前,而卜娜似乎在激动地说着什么,大郭似乎在解释。
不知为什么,我心里感到极度的不适。
“小撒旦,她是谁?”进了教室后,火星女孩才轻声问我。
我笑了笑,拍拍火星女孩的肩膀:“安了!她和大郭关系不错,所以,过分关心他,别理她就行了。”
火星女孩晶亮的眸子凝视着我。她的眼睛总让我想起玛莎。
“那……玛莎又是谁?”火星女孩犹豫了片刻,再次问我。“哦,她啊……”我正沉吟着,这时,救命的上课铃声响了。
“下次我再告诉你吧。”我匆忙地丢下一句话给她,就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了。
不知为什么,火星女孩一问到玛莎,我心里就有点慌乱。
柔软的棉布手绢(三)
阿莫通知我天文小组网页的BBS上发张帖,通知天文小组的新成员周五晚在阶梯教室集合。
“干什么?”我问阿莫。
“听课啊!”
“谁讲课?”
“大郭!”
“讲什么内容?”
“秋季的星空。”
“有数!”
我在BBS上故意没透露是大郭讲课,否则那些女孩子们都会没事跑过来的。但我告诉了火星女孩,她的双眸熠熠发光:“真的?”
“记住这次要多穿些衣服啊!”我叮嘱她。不知道为什么,我很开心地看到火星女孩能够这么兴奋。
周五下午放学后,我没回家,而是和黄黄、阿莫、大郭一起,背着书包坐在学校门口的小吃店吃着热面条。
“哎,小撒旦,今晚火星女孩来不来?”阿莫突然饶有兴趣地问我。
“不知道。”
“女孩子,就是这样……”阿莫有点失望,嘟嘟囔囔地发着牢骚。
“怎样啊?”我白了阿莫一眼。“只能保持三分钟的兴趣啊!”阿莫说。
“你希望火星女孩来吗?”黄黄带着坏笑看着阿莫说。“当然了!难道你不觉得她很可爱的吗?”阿莫理直气壮地说。
“可爱,可爱,她好可爱!哈哈哈——”黄黄怪异地大笑。
“黄黄,有什么好笑的!”阿莫很生气,停止了吃东西,对着黄黄怒目而视。
“哈哈,我知道你……你是把她当作了玛莎,这……这叫做移情,哈哈——你这个笨蛋……哈哈——”
黄黄笑得得意忘形而又面目可憎。这时,大郭把吃完了面条的空碗一推,站起身来就走了。
阿莫说:“黄黄,我真想揍你一拳!”我看着黄黄,对阿莫说:“没错,这家伙是真的欠揍!”
黄黄早已止住了笑,转眼就一脸蠢相地问我们:“啊!大郭是不是生气了?”
“走吧。”我站起身来,拉着阿莫就走。
“喂,还没付钱哪!”老板在后面喊。“叫他付啦!”我转身,指着黄黄大声地对老板说。
走到距离阶梯教室还有大约50米的地方,我看到紧闭的门前,倚靠着一个穿着橙色夹克衫的女生,她的怀里,居然还抱着一件棉袄。
“火星女孩!”阿莫惊喜地叫了出来。
“哎——”
火星女孩也看到了我们,她兴奋地朝我们用力招手,橙色的衣领,衬着乳白色的高领羊毛套衫,显得分外干净和灵气。
“傻丫头,来这么早在这里吃风啊?”我责备着她。
“哎呀,我们也没钥匙啊,钥匙在大郭那里。大的呢?”阿莫一惊一乍地说。“他上楼去了。”火星女孩放低声音对我说,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