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钧
是名姬如笙又是何人?
“兴平君殿下,想不到初至夏国就能重逢,如笙有礼了!”如笙也未曾想到义父会下帖邀请练钧如,只是微微一愣便偏身行礼。她见练钧如仍是一副惊诧莫名的模样,不禁展颜一笑,大厅中忙忙碌碌的仆婢顿时都被这一笑所慑,一时全都怔在了当场。“我和玉书乃是姐妹,霍大人也早已收我为义女,难道殿下还是心有疑虑?”
练钧如见霍玉书也对自己投来好奇的目光,只得露出一丝苦笑。“如笙小姐,你就不用再打趣了,我为刚才的失态向你赔礼还不行么?”他是真没想到如笙竟会和霍家有这一层关系,但心中已是隐约有了计较,毕竟,两人已经算是同乘一条船的盟友,“今日霍大人下帖相邀,说是替义女接风,我又哪里知道是如笙小姐大驾光临洛都?”
霍玉书见两人一来一回地交锋,心中更觉有趣,竟是情不自禁地往练钧如周身打量,这一幕恰恰落在了领着其他几位客人进门地霍弗游眼中。他方才将练钧如引进门之后便返身去接待其他宾客,并不知晓其中情由,因此连忙上前打岔道:“玉书,今夜是为你如笙姐姐接风,你怎么胡乱走出来了?既然出来也就罢了,你怎么呆呆愣着,不上前见过兴平君殿下和这几位世叔世伯?”
霍玉书这才省起自己的失礼,上前一一见过之后,方才拉着自己的父亲,满面欢喜地道:“爹爹,如笙姐姐原来和兴平君殿下早已见过,您今次可是请对人了!”她一面说一面向如笙投去意味深长地一睹,“他们俩刚才言语交锋,你来我往,可是真的有趣!”
练钧如和如笙顿时都觉得尴尬非常,而霍弗游也是闻言大讶,细细察看之后,果然发现了一丝端倪。和他一同进来的都是几个夏国老臣,自然少不了孟尝君斗御殊,其人先是为如笙姿容所慑,但只是片刻便清醒了过来,待听到练钧如和如笙乃是旧识时,他不由露出了会心的微芜
“霍大人确实太过孤陋寡闻了,前些时日本君前往周国出席嘉公子的世子册立仪式,丰都之内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说是兴平君殿下得蒙美人青睐,竟在如笙小姐的绣阁盘桓一晚,也是一桩美谈呢!”斗御殊捋须大笑,几步走上前去,饶有兴味地打量着练钧如和如笙。
厅中顿时一片哗然,名姬如笙向来游走于列国之间,身份超然,就连各国诸侯也是敬若上宾,等闲人欲求一面而不可得,更不用提相邀绣阁了。听得练钧如得此荣幸,饶是那几个宾客都已是姬妾儿孙满堂之人,也忍不住心怀妒忌。不过,他们都是城府深沉的人,郎才女貌之类的场面话却奉承了一大堆。
好容易捱到了筵席开始,霍玉书却是死活不肯退场,霍弗游拗不过她,只能由得她去。练钧如却是被有意分配到了如笙旁边,闻着鼻间如兰似麝的香气,他竟有一种心猿意马的感觉,连忙借着饮酒掩盖了过去。突然,他的耳边传来了如笙低低的话语声。
“殿下适才朝我那玉书妹妹打量了好一阵子,可是对她有意么?虽然佳人仍是待嫁之身,但听说夏国原公子和全公子都在拼命追求他,殿下若是不想惹麻烦,还是谨慎行事的好。我此次前来夏国,虽然是有夏侯邀约,却也是为了襄助殿下。如今中州情势诡秘,还请殿下多加防范。('4020电子书 txtsk')”就在暗地传音地同时,如笙仍然在眼波流转地打量着四方宾客,不时露出妩媚迷人的微笑。
练钧如暗自头疼,却只能轻轻嗯了一声,不防此时孟尝君斗御殊突然举杯遥祝道:“本君早就仰慕如笙小姐之名,今日有幸得霍大人相邀一睹真面目,乃是无上荣幸!闻听小姐精擅于乐声,不知可否助兴一曲?本君愿亲为舞剑,以作陪衬!”
霍弗游在听得斗御殊提出要求时便皱起了眉头,毕竟,这一次如笙乃是以他女儿的身份出现,怎可如寻常姬人那般献艺?然而,斗御殊竟提出亲自舞剑,他便难寻法子拒绝,只得任由如笙自己决断。
“孟尝君大人既然愿意亲自舞剑,我又怎敢拒绝?”如笙轻轻点了点头,回头对身后的婢女吩咐了几句,泰然自若地答道,“今日有幸见大人舞剑,如笙不敢造次,便取碧玉箫以为助兴。”
众目睽睽之下,如笙从婢女手中接过那一支通透碧绿的碧玉箫,闭目吹奏起来,这舞剑向来都是击鼓以为伴奏,孟尝君斗御殊的提议着实有些为难的意思。只见这位年过半百的夏国权臣取过一柄宝剑,含笑立在了场中。倏忽间,一曲杀伐之气极重的乐声骤然自如笙箫中传出,只是片刻便弥漫了全场。
第五卷 庶子夺权 第三章 争风
尽管早已年华老去,但斗御殊一剑在手,瞬间激发出无穷气势,再佐以如笙仿若无处不在的杀伐之音,他竟产生了回归沙场的感觉。他用的也并非寻常姬人在剑器舞时所用的无刃剑,而是随身佩带,夏侯所赐的名剑冷泉,舞动之间,阵阵杀机和寒气自剑上不断渗出,竟使得周遭众人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
练钧如只见面前团团银光,斗御殊的身形竟是矫若游龙,招招式式尽是战场所用,端得是青山低头,风云变色,光耀九日。看到精彩之处,他心中压抑已久的血性和杀机终于爆发了出来,合着如笙那箫中节拍,突然大喝一声:“好!孟尝君果然英姿不减当年!”
不待其他人反应过来,他又高声吟道:“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锤如界身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青光。”情不自禁的,他想起了幼年曾经背诵过的唐代杜甫名句,只是一时激动之下,竟是连“佳人公孙氏”这五个字也丝毫未曾改动。
奇得是,他这八句诗词念完,如笙那箫声也突然告一段落,就连斗御殊也正好收剑而立,已是满头大汗,神情却是畅快已极。他刚想开口询问练钧如那诗词来历,就听得门外传来一声长笑:“想不到霍小姐还能为此战场杀伐之音,实在是令人钦佩!霍大人好生没有道理,如此欢宴竟是少了本公子,真是该罚酒三杯才是!”
随着这略显嚣张的言语,闵西原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待到看清座上宾客时却是大吃了一惊。他原本为了霍弗游未曾请他心存恼怒,待到发现闵西全也同样不在其中,而练钧如端坐于宾客之位,就连舅父斗御殊也正挺立场中。狠狠瞪着他时,他立刻就明白了自己的莽撞。
眼见其他宾客纷纷起身行礼,他连忙还礼不迭,又朝斗御殊深深一揖道:“甥儿见过舅父!”他又偷眼瞟了瞟四周,见练钧如正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自己,顿时心中大悔,只是此时早已来不及了。
斗御殊见霍弗游似有不愉之色,心中也恼恨外甥举止无礼。
就连出言为其遮掩也懒得费功夫。“今日霍大人设宴乃是为其义女如笙小姐接风,你这番闯席着实无礼,还不赶紧向霍大人赔罪?哼。所幸我刚才的剑舞未曾被你扰了兴致。否则……”他冷哼一声便朝着如笙颔首道,“小姐这一曲箫声已入至境,本君着实佩服!”他说完也不看尴尬的闵西原一眼,直截了当地转身返席。
练钧如却不好坐视不理,只能轻轻碰了碰身旁地如笙,示意她把事情转圈过去。如笙本就是心思灵动的人,竟是亲自斟酒一杯奉至闵西原跟前,这才嫣然一笑道:“今日乃是义父为我请来了诸多宾客。原公子身份特殊,义父又怎敢轻易劳动?既然原公子已经来了,那我就奉酒一杯。原公子也应该就闯席之罪和众位大人道一个不是才对!”
闵西原进来时只看到了霍玉书一人,直到此刻才发觉了如笙的绝世容貌,顿时心神巨震,几乎难以把持。他懵懵懂懂地举杯一饮而尽,这才勉强恢复了脑际清明,团团一揖道:“各位,我适才实在鲁莽,搅了各位雅兴,实在该死!霍大人乃是今夜主人,还请宽育闵西原这一遭!”
霍弗游连道不敢,这才勉强将闵西原的闯席敷衍了过去,又在斗御殊地旁边为他增设了一个座位。闵西原甫一坐定便偷偷打量着如笙,见其人比霍玉书更为妩媚迷人,立时有几分魂不守舍,旋即听到耳畔传来舅父的警告,这才勉强收摄了心神。他见如笙和练钧如相谈甚欢,不知从何处又浮出一丝妒忌和怨恨,一时间隐约有些迷乱。
“兴平君殿下,适才你那吟诵的诗句虽然极妙,但佳人公孙氏五字不知该做何解?”酒酣之际,斗御殊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众宾客也立刻出声附和。须知适才剑舞乐声诗句无不精妙,若非被闵西原闯席扰了兴致,怕是他们还会鼓噪着斗御殊再来一曲。
练钧如见霍玉书也疑惑地瞧着自己,不由哑然失笑道:“诸位勿要误解,这诗句乃是我从古书上翻阅得来,并非我自己所作。所谓佳人公孙氏,相传为一舞剑姬人,这剑舞绝技能使天地变色,日月无辉。今夜乃是我第一次观孟尝君大人这非凡技艺,一时有所感便吟诵了出来,谁想贻笑方家。孟尝君大人早年建功沙场,执掌夏国朝政之后又履有赫赫功绩,以一世英雄之身舞动当世名剑,让我大开眼界,着实佩服!”
闵西原也不知从哪里冒上来的勇气,抢在斗御殊之前开口道:“怪不得我在门前听着那诗句有些熟悉,原来是兴平君殿下借用的他人之词,不过还是贴切至极,贴切至极!”他说着便词锋一转,又奉承起如笙和斗御殊来,“若非亲耳听见,谁人能相信如笙小姐能为此杀伐之音,只是我未曾目睹舅父的无双剑舞,真是可惜可叹!”
这一句话无疑是蓄意鄙薄,即使练钧如事先已经对闵西原的愚蠢和小心眼早有耳闻,此时也禁不住脸色一变。不仅是他,就连孟尝君斗御殊也是神情异样,额头上甚至暴起了几根青筋,看上去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在练钧如看来,这个闵西原先是主动和当初自愿前往中州地亲弟弟过不去,随后又是为了美色而口不择言,显然根本不是一个治国理政的材料。如此口出不逊,若是自己再轻易退缩,怕是在场诸人都会瞧不起自己这个中州王子。
“原公子,本君原来就不擅长吟诗作对这种风雅之事,自然比不上孟尝君大人和如笙姑娘。”练钧如故作冷淡地说,他微笑着和身边的孔笙打了个招呼,随后又朝着霍弗游道,“霍大人盛情款待,本君感激不尽,来日定当回谢!霍大人有霍小姐这样冰雪聪明地亲生女儿,又有如笙小姐为义女承欢膝下,真是令人羡慕!本君还另有要事,不得不先行告辞了!”他潇洒地朝一众夏国权贵打了声招呼,便头也不回地离座而去,陪侍在侧地严修等人立刻随同离去。见此情景,一道道含义不一的目光顿时都集中在了闵西原身上。
“殿下,您先前刚刚答应闵西原倾力襄助,如今又突然拂袖而去,会不会太过……”马车上,明空忍不住开口问道,“这位原公子浅薄无知确实不假,可是,只有这样的人登位,才不会对中州形成威胁,难不成您准备支持闵西全不成?”
练钧如冷笑一声,见孔懿漠然无语,便知道这个聪明的女子已是了然。“闵西全未必不是一个好的选择,毕竟,嫡庶有分,除非他获得朝中所有大臣的支持,否则,光是以宗法制度而言,立嫡立长都轮不到他!”他扫了明空一眼,声音中露出了刺骨寒意,“就如同伍形易选择了并不算驯服的我一样,我为何不能选择闵西全?”
“蠢材,你这个蠢材!”孟尝君斗御殊府邸的书房中,正传出一声声满怀震怒地咆哮,“明明知道那个姜如是中州王子,你竟会为了一个区区女子和他过不去,嗯?”斗御殊脸上的神情除了讥诮就是不可思议,“你知不知道,如今你的母夫人地眷宠早已不复当初,主上之所以迟迟没有册立世子,不过就是为了你舅父我,我的权柄还不足以让他妄动而已!”
尽管不是第一次被人斥责,闵西原的目光中还是掠过一丝怨毒之色,沉默许久,他方才不甘心地答道:“既然舅父如此说,我又怎敢打那个如笙的主意?可是,为什么我看中的女人,他人总是想要抢夺过去?”一时间,他竟越说越怒,“玉书如此,如笙还是如此,为什么我堂堂夏侯嫡长子,却老是要对他人让步?舅父,你常常说,国君之怒,伏尸千里,可是我呢?处处掣肘尚且不谈,就是心爱的女人,也得看他人脸色,这种日子,我实在难以忍受!”
斗御殊既心痛又失望,颤抖的手指着闵西原,半晌说不出话来。好不容易吁出一口长气,他才恨铁不成钢地叹道:“西原啊西原,为什么直到如今,你也不会好好考虑自己的处境?不让步,可以,倘若你如今位居夏侯之位,那么,夏国之内,美女财富任你予取予夺,但是,如今的你有这样的威势权柄么?十四年?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