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钧
练钧如不是不知道这些道理,理智和感情都告诉他不要轻易回去,但是,一想起翘首以待的父母,他便着实难以下决心。不仅如此,天底下就只有伍形易那八个使令知道自己是冒牌货,只要这件事对外一宣布,他哪里还有存身的余地。可是,这些事情能够对孔笙说么?
沉默了不知多少时候,练钧如想到了孔懿,尽管明面上没有给过任何承诺,但仅仅是这些天仿若不经意间说出的一个个消息,就足以让他明白一切。既然如此,对于几乎无孔不入的黑水宫,他要取得足够的支持,恐怕还应该更坦率一点。他终于向前跨出了两步,紧盯着孔笙的双目,说出了那埋藏心中的隐秘。他可以肯定,孔懿并没有对妹妹坦白这一切,那么,是死是活就看这一遭了。
比:看到书评区几条置疑的书评,发觉我的看法和大家确实有分歧。我的本意只是他的身份见不得光,在目前不能牵连霍家,毕竟霍弗游官还不大,经不起这种折腾,谁知不少人已经上纲上线到那个地步了……
第五卷 庶子夺权 第二十章 结拜
闵西原的胡作非为自然给他那同父异母的兄弟带来了大大的好处,甫一得知兄长夜闯霍府的消息,他大怒之余便立刻欣喜若狂。如今朝局本就不甚妥当,无论是为了安抚霍弗游还是给百姓一个交待,他的父亲都必定会舍弃闵西原这个尊崇的嫡长子。
“老天助我,真是老天助我!”他一个人来来回回在书房中踱着步子,面上是难掩的兴奋之色,“谁能想到,贵为孟尝君的斗御殊竟然会倒戈?谁能想到,那鬼谷弟子苏秦竟然会投归自己麾下?谁能想到,那兴平君姜如身为中州王子,竟然也会舍弃立储以嫡的宗法制度?天意,一切都是天意!”尽管闵西全平日自负得紧,但事到如今,却信奉起那虚无飘渺的天意来。
正当他兴奋地几近癫狂时,门外突然响起了一个侍从的声音:“启禀公子,兴平君殿下说有要事和您商议!”
闵西全几乎是顷刻间便镇静了下来,思量片刻便起身亲自打开了门,只是略瞟了那侍从一眼便头也不回地从对方身边走过。行了几步之后,他方才转头淡淡地吩咐道:“今后倘若是兴平君殿下再来,你就将他直接领到旁边的翠阁,不要让他在其他地方等候,知道了么?这一次就算了,如果你下一次再有差错,休怪我无情!”
那侍从尚且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连忙唯唯诺诺地应了,又亦步亦趋地跟在了闵西全身后。临到花厅时,闵西全便立刻换上了一张笑容可掬的脸,一进门便热情地招呼道:“殿下光临,真是令陋舍蓬筚生辉啊!”他见周围仆婢众多。便顺势虚手请道,“此处只是接待寻常宾客之所,殿下身份尊贵,怎能屈就于此地。还请随我来!”
练钧如客气了几句便含笑跟在了闵西全身后,心中却仍在琢磨着先前和孔笙的谈话,渐渐地却被四周的环境所吸引。他虽不是第一次前来闵西全的公子府,却从未到过后院,此次一路行来,只见曲径通幽处尽是古树,其中隐隐可见几许奇葩,一时赞叹不已。此地一反前院地富丽堂皇之气。与清幽中蕴含雅致,数条小径中不见仆役走动,竟仿若山间小路一般。
不知何时。两人的身后已是别无一人。而面前的小路却逐渐开阔了起来,风声中隐约传来鸟鸣花香,练钧如顿时觉得心神为之一振。“全公子真是会择地方,这样的住所真是令人心旷神怡,怪不得平日从不让闲人涉足!只怕还少不了金屋藏娇吧?”
虽知是调笑,闵西全却神色一正,郑重其事地转过了头。“殿下切莫胡说,此地是我往昔求学之处。自师傅离开之后便都是用来养心之用。但凡遇到不解地疑难杂事,我便独自一人在这翠阁待上一阵,说起来。
除了父侯之外,殿下还是第一个进入此地的人!”
练钧如心中微微一凛,见四周确实没有人影,这才受宠若惊地点了点头。“想不到全公子竟然对我如此信任,好!看来我的抉择非但没错,而且是选对人了!”他语意含糊地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之后,便将目光放在了远处的亭台楼阁上,“想必那露出一丝檐角的,就是全公子所说的翠阁了?”
“没错,殿下请!”闵西全潇洒地侧身让过练钧如,这才放慢了步子与其同行。他知道今次练钧如前来定有隐秘要事,所以才定下了这翠阁为会面之所,就是怕被人打扰。待到练钧如真的进入这翠阁,方才生出一种由衷地赞叹。此地竟是完全围绕着一株古树而成,看上去绿意盎然,颇具生机趣味。
那古树怕是有数百年树龄,不少枝条已经深深地扎根在了泥土中,又生出了新的树枝藤蔓,古绿中藏着新绿,泥土的韵味中蕴含着新叶地沁香,入鼻便使人精神振作。练钧如细细看去,只见周遭所有桌案座处都是傍树而建,就连那一排靠墙地书柜也是如此,而那些书本典籍竟是丝毫不乱,一点都没有发霉生潮。
“呵呵,殿下就不要追究此地的这些缘故了,这乃是前人心血,我不过是定期请人维护修剪,其余道理一概不知!”闵西全见练钧如似有征询之意,连忙用话岔开道。“没有我用灵鸟召唤,府中上下仆役无人敢擅闯,所以殿下大可放心。再加上那些小径中都有机关,更是可保安全无虞。”
练钧如心知闵西全还有隐瞒,却只是一笑置之,随即便容色一肃。“全公子,我今日前来不是为了别的,正是为了前日夜间原公子擅闯霍府一事。想必你已经听说了,如今夏国群臣几乎全部倒戈,这舆论一夕之间便全然变向了。”
“自然知道,说来我大哥也是咎由自取,倘若他行事没有这么张狂放肆,说不定还有人帮着求情,如入……哼!”闵西全一想到昨日前去霍府探望时的那幅惨景,勉强压下的怒火又爆发了,“天底下竟有这样的畜生,而且还是我的大哥,真不知道老天爷究竟是不是瞎了眼!”由于他清楚练钧如的立场,言辞也就没有多少顾忌。
“全公子,话虽如此,但是,你最好能去宫中为你那大哥求情!”练钧如本来对这一条也是不以为然,但经过孔懿姐妹反复分析过之后,他才有了今日地这一次拜访,“你须得知道,虽然如今你大哥绝不可能翻身,但在夏侯看来,嫡长子的作用依旧非同小可。恕我直言,公子在中州为质的时候就颇为出色,一旦国中没了可以和你抗衡地子弟,你身上要背负的疑忌便得重了,你可不要忘记,令姬肚子里的孩子还没有降世呢!”
“你的意思是……”闵西全突然感到脊背发寒,一时间竟把持不住恐慌而站了起来。他本就是善于审时度势之人,这一次也只是因为大敌得除而忘了权衡局势,因此很快便醒悟了过来。“殿下提醒的是,我确实太过大意了。”他一振袍袖站了起来,对着练钧如恭恭敬敬地一揖道,“若是为了这点小事而让多年辛苦落空,我一定会后悔莫及!大恩不言谢,请殿下受我一拜!”
练钧如忙不迭地将其扶起,自己却长长叹了一口气,“全公子,你也不必谢我,观人易,观己难,我虽然能为你稍稍出谋划策,却不见得能够护得了自己!唉!”不用假装,他就现出了满面愁容,神情也黯淡了下来,“如今全公子即将得偿夙愿,又哪里像我身陷两难,举步维艰啊!”
闵西全心思灵动,一谢过后见练钧如这般作势,立刻就品出了一点滋味。想起斗家在夏国的巨大势力和父侯的暧昧态度,他顿时消了心头的那点欣喜和自得。“殿下这是什么话,你身为名正言顺的中州王子,身份贵不可言,怎可和我这么一个小小的诸侯公子相提并论?”不由分说地给练钧如套上一顶高帽子之后,他就笑吟吟地趁热打铁道,“殿下对我的屡次提点帮助,西全感激不尽,若是有用得着的地方,他日但请吩咐,我一定竭力报效!”
练钧如终于收起了那份装出来的姿态,双目直视闵西原许久,然后便重重点了点头。“全公子,怪不得就连斗大人也会择中了你,果然正如那位苏先生所说,你确有上位之才。”他突然自嘲地笑道,“只可惜父王虽然幼年收养了我,却再也没有其他子嗣,我连一个兄弟姐妹都没有,每每想来便觉得遗憾。若是有人可以时时请教,我又怎会……唉!”
闵西全闻言大喜,立刻上前一步,神情热络地道:“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大哥生来狂妄自大,从来看不起我这个庶子,兄弟之情根本就是淡薄如纸而已!若是殿下不介意西全高攀,我二人便结为兄弟,如何?”
说来说去,练钧如就是等着这一句话,立刻起身一揖:“此议甚好,想不到我姜如今日竟能得一个大哥,真是人生之大幸!”
两人既已互晓心意,那歃血为懵的一套自然是驾轻就熟。只是各自拿小刀在手指上轻轻一搪,练钧如和闵西全便将血珠挤在了面前的两个,酒杯中,随后撩袍跪倒,八拜之后举杯正容祷祝道:“苍天在上,今日闵西全和姜如结为兄弟,誓约同生共死,同甘共苦,彼此扶持襄助,共抗大难。日后若有离弃毁誓,兄弟相残,愿遭天雷灌顶,人神共弃!”
这誓词本就是孔懿所为,因此练钧如将其写出来念诵过之后,闵西全只是诧异一阵便过去了,丝毫没觉得有什么蹊跷之处。练钧如也不太相信这种鬼神之说,只是为了牢牢拴住闵西全,他不得不出此下策,至少在自己还在夏国的时候,闵西全这里还是可靠的。
中州华离王二十二年三月,夏侯嫡长子闵西原因擅闯大臣府邸和狂妄悖逆见罪,庶公子闵西全上书求情,夏侯囚闵西原于谨阳宫。
四月,夏侯顺应民意和群臣之请,立庶子闵西全为世子,诏告天下。
同年四月,周国长莘君樊景离奇身亡,长新君樊威慊以世子樊嘉涉嫌谋害为由向周侯上书,周侯樊威擎不得已之下下令严查,周国朝局顿时陷入动荡不安之中。
同年五月,中州使令伍形易以天子姜离遇刺受伤为由通告天下,一时间谣言四起,中州天子王座摇摇欲坠,四夷四国蠢蠢欲动。
第六卷 风雨飘摇 第一章 冥幽
又是一个满月之日,由于练钧如和孔懿已经好得如胶似漆,因此两人再次乘着博乐鸟来到了上一次的月牙泉,相互依偎着享受这难得的清闲。尽管已经是四月春季,但那月牙泉的周围却依旧冰冷刺骨,不时吹来的寒风竟好似夹杂着冰渣子。好在他们两人早已习惯了这月牙泉的特异景致,一面诉说着情话,一面利用那寒气淬炼内息,一时也是其乐融融。
倏然,两人紧贴着的身躯突然僵硬了,周身上下的血液也好似凝结了起来,无论怎么运功相抗都无法挪动半分。随着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孔懿和练钧如甚至感到眉毛和头发上结满了冰渣,只有眼睛间或能转动一下。情急之下,孔懿只得全力往练钧如经脉中催动内息,意图借阴阳调和之力尽快解围,心有所悟的练钧如立刻随之配合。终于,就在两人周身的束缚好不容易一松时,只听水面上一阵哗然巨响,一个庞然大物突然跃出月牙泉,张牙舞爪似的朝练钧如和孔懿扑来。
“寒蛟!”孔懿失声惊呼道,觉察到已经恢复行动能力,她立刻一把提起了练钧如,身形迅捷无伦地朝一旁的博乐鸟掠去,希望能尽快离开。事与愿违,就在她将要接近博乐鸟的最后一瞬间,背后的迫人寒气终于再次袭来,最猛烈的寒流瞬间将两人结结实实地冻住,只有那博乐鸟临阵脱逃,振翅飞上了空中。
孔懿和练钧如终于看清了那条寒蛟的真实面目,无论是那长达数十丈的身长还是那如同灯笼般的眼珠,无不令人惊骇莫名。孔懿倒还曾见过这样的异类,但练钧如却是平生头一次拥有这样的经历,只可惜此刻他们都是苦苦和寒气作搏斗,哪里有半点抵抗的能耐。
那寒蛟长嘶一声,尾部突然朝两人轻轻一卷。一声水花过后,岸边再无半个人影,而那寒蛟也悄然消失在泉水之中。
练钧如只感到脑际轰地一声便苏醒了过来。再看身边没有任何人影,立刻心道不好。忆起昏厥前被那庞然大物卷进了水中的诡异情形,他连忙摸索着站起来观察四周环境,却见周围干燥非常,丝毫没有水渍。好容易辨明了处境,他这才发现自己分明站在一处宫殿之中,虽说四周昏暗一片,又早已经露出了破败之色,却依旧显得恢弘雍容,气宇不凡。见此情景。他强忍着心头恐惧,一步步地朝深处走去,他目前身无长物,孔懿又不知去向,若不能探明虚实,怕就要活生生困死在此地了。
甬道的墙壁上似乎有浮雕的痕迹。练钧如却根本没功夫摸索揣摩,只能认准风口的方向向前。四周逐渐出现了雾蒙蒙地光华,他越是往前走,那股光亮就越是温暖,很快。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