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钧
股光亮就越是温暖,很快。因为寒蛟而染上的一身寒气被驱赶得无影无踪。目光所及之处,他终于看见了那熠熠发光的东西,只是同想象中不同,那既不是无双宝珠也不是无暇美玉,更不是什么金珠宝贝之类的俗物。而是整整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宫殿的璀璨光华中。隐隐流转着一股慑人的阴气。他再定睛看去,只见缠绕在宫殿顶上的一条蛟龙栩栩如生,观其形状。正是早先在泉上肆虐的寒蛟。
怪力乱神的事练钧如刚刚亲身经历过,此时地惊惧之心早已渐渐淡了。他一步步拾阶而上,最后鼓起勇气向大殿的门推去,不知怎地,他竟生出了一种熟悉而又亲切的感觉,就好似大殿之中有什么人正在召唤他。
练钧如刚刚跨进门槛,后头的大门就砰地关上了,顿时绝了他的后路。他也无暇顾及身后的变故,依着心中感受飞快地朝内里奔去,只是片刻,他便发现了那好似在召唤他的东西,一团似蓝似白的火焰,或者说,一个仿佛被火焰包裹着的人。
“你,你是谁?”练钧如乍着胆子靠近了一些,声音根本不复往日的沉稳,“阁下召唤我来到此地,究竟有何指教?”
“三百年了,足足三百年了,想不到我还能见到身具魂力地天赋之人!”一个幽幽女声突然传来,声音中隐约可听出深深的痛苦和叹息,“我乃中州第三十四代天子的正妃——王后瑶姬,若是我没有认错你的气息,想必你便是本代的使尊殿下吧?”
练钧如闻言大愕,几乎无法相信自己地耳朵。倘若那女子自陈乃是精怪一流,他反而会觉得理所当然,可是,这不人不鬼的存在竟是早应死去多年的第三十四代天子正妃,这种说辞着实颠覆了他的所有认识。
“既然你自称瑶姬夫人,我也没有什么理由可以置疑。”练钧如竭力镇定了一下心神,稍稍向前走了两步,“夫人说得没错,我确实是那所谓的使尊,不过,这个头衔乃是他人强加,我不过是一个冒牌货而已。”他冷笑了两声,这才凝神向那火焰望去,只见里面包裹地确实是女人模样,然而其形状只有真人的三分之一。
“冒牌货?你未免过于谦虚了,只要能把天赋魂力散到奇经八脉,自然而然便成为了使尊,除非还有人可以和你争夺这个位置,否则你便是堂堂正正的使尊,没有半点虚假!”瑶姬似乎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作纠缠,顿了一顿便岔开话题道,“我被困此地已经足足三百年,好不容易盼到了有大能之人前来,所以只能让寒蛟将你们摄到此地。原本我还以为那位姑娘乃是本代使尊,谁想到竟然是你!唉,难道自我被镇之后,就连世代由巫女担任使尊的规矩也一同没落了?”她深深地叹息了一声,那音波顿时在殿中久久回荡,震得练钧如站立不稳。
由巫女担任使尊?练钧如又是一阵惊愕,饶是先前孔懿和他多次解说了使尊一词的由来以及不少流传久远的传统,但似乎从未牵涉到性别问题。再联想到伍形易和华王姜离曾经说过的,中州将近十代天子未曾有过使尊辅佐的事实,那么,眼前这瑶姬所说,应该是一段早已失之于史书的遥远传说。
“中州初代天子乃是秉承上古大神伏羲一脉的嫡系子孙而中州历代使尊,都是传自瑶山的巫女一脉,一律称之为瑶姬。本来,身为使尊的化身应当尽力辅佐天子安定天下,但是,我那时太过于执迷情爱,竟恋上了天子,从此便种下了苦果。”瑶姬周身的火焰突然黯淡了一些,整个人也现出了影像,一袭绯色凤羽外袍,头上云鬓依稀可见华美的贵饰,仿佛三百年的岁月对她来说只是弹指一瞬间。
“我本以为情爱能够持续一世,便答应了他的求婚,从此身具王后和使尊两个身份。谁曾想到,那月下盟誓不过七年,他就变了心,不仅冷落了我,而且甚至试图挑战那亘古流传下来的传统。”
在练钧如看来,瑶姬绝美的面庞上突然现出了狰狞和怨毒的色彩,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瑶姬夫人,那后来呢?难道那位天子真的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对您下毒手?一日夫妻百日恩,他忘了誓言也就算了,总不成狠心如斯吧?”
“没错,你说的没错,他确实就是有了新欢忘了旧爱,而且甚至听了那个贱人的话,大费周折地将我镇在了此地,对外则是宣称我已经去世,这毒辣手段用在了曾经的妻子身上,我每次回想起来都是不寒而栗!”大约是从未向人倾诉过的缘故,瑶姬的声音已是完全变了,再也不复早先的温和,森森寒气和敌意从那冰冷的火焰中一阵阵流露了出来。
“只有得天命的使尊才能够解开这一层封印,可是,只要隐瞒了真相,哪个使尊会到这种地方来?为了能够一朝一日脱困,我费尽心思方才驯服了这泉水中的一条水蛇,又借本身精气助其成蛟,自那以后,这月牙泉就可以成为身具魂力之人的修炼圣地,三百年了,我终于等到了你!”蓝白色的火焰一阵飘忽,瑶姬的身影也倏然隐没其中,但滚滚声浪仍旧传了过来,“如今,你已经困在了这冥幽宫中,倘若不作抉择,无非是玉石俱焚而已。你自己决定吧,是助我脱困还是在这里等死?”
练钧如正在奋力挣扎求存的时候,哪里会甘心一死,只是稍作犹豫便点了点头。“瑶姬夫人,我自然愿意帮你脱困,不过,我又怎知你不会以此为借口对我不利?既然你说了这么多其中遭遇,我也不便隐瞒自己的经历。”他竟是一五一十地将自己登上使尊之位的经过详细讲述了一遍,这才仰头等待着瑶姬的回复,“我需要的,是能够和列国诸侯相抗衡的力量,需要的是能够得到可以保护所有重要亲人朋友的力量,如果你能够给我这些,那么,我会心甘情愿地替你解去束缚!”
“自然可以!”瑶姬驱使着那一团蓝白之火趋近了练钧如身侧,“我被镇多年元气大伤,早已不可能轮回转世,只要附着在你的身上,你就可以驱使我当初修炼的力量!虽然说不能移山倒海力破千军,但是,足可以让你成为真正的使尊,不会再惧怕别人的操控和把持!你说的没错,这乱世之中只有力量才是最重要的!我当初未曾留下一男半女,却有一个弟弟逃出了那一场动乱,其余巫门中人都是死伤殆尽!倘若你得掌大权,必须帮我恢复巫门荣耀,必须找到我弟弟的后代!还有,一旦你能够辅佐新君,一定要重振我巫门的荣光!”
练钧如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对于目前只能靠别人保护的他而言,瑶姬的交换条件并不算苛刻,毕竟,听瑶姬的口气,自己要助对方脱困不过是举手之劳。终于,他举起了右手,一寸一寸地靠近了那看似冰冷的火焰,牢牢地握住了瑶姬的手。只是刹那间,眼前仿若是炙烤灵魂的幽冥鬼火,突然附着在了他的身上,一时令他痛彻心肺。
第六卷 风雨飘摇 第二章 应变
孔懿醒转时,天色已然大亮,她一骨碌坐起来便发觉了旁边仍在昏睡的练钧如,不由怔住了。昏厥之前的情景仿佛历历在目,那凶猛的寒蛟乃是天地间鲜有敌手的异物,为何会轻易留下两人性命?心头迷糊的她只能伸手去推练钧如,不管怎样,他们都得赶紧寻找归途,如今连所处时日都不知道,还不知洛都之内会乱成什么样子呢!轻推了几下,她便突然注意到了眼前月牙泉的突变,往常刺骨的寒气竟再也感觉不到了,难道真的发生过天大的变故?
练钧如终于在孔懿的推搡下醒了过来,先前经历的一切对他来说仿若梦境,他清清楚楚地记得,在昏迷之前,瑶姬命令那一条寒蛟也同样附在了他的右臂,并声称可以催化双翼凤锦,然而,他如今却压根不知道什么是双翼凤锦。见孔懿也同样一脸迷茫,练钧如只得收起了内心的疑惑,起身查看着四周环境。突然,他发现了空中盘旋着的那一个黑影,“懿姐,那是不是你的博乐鸟?”
孔懿闻言抬头,立刻清啸了三声,只见那本来极小的黑点突然俯冲了下来,片刻功夫便现出了巨大的身影,正是孔懿的坐骑。“还好你逃得快,否则是否有命还不知道呢!”孔懿轻轻摩挲着博乐鸟色彩斑斓的羽毛,喃喃自语道。一旁的练钧如却不由摇头苦笑,实在看不出来,一向清冷的孔懿竟然对坐骑如此体贴,连它起先的弃主而逃也不再计较。
孔懿刚想让练钧如坐上鸟背,却见那博乐鸟极为不安地向后退去,似乎很是畏惧练钧如身上的气息。费尽功夫,两人方才令博乐鸟安静了下来,一起翻身跃上鸟背朝洛都之内飞去。这一夜的经历给两人一种如同梦幻般的感觉,谁都不知道,曾经经历过的是真实还是虚幻。
由于不知是否耽搁了过多时日。因此孔懿也顾不上什么光天化日引人注目,直接令博乐鸟停在了府邸之中,顿时引来仆役的一阵骚动。明空和严修先后奔了出来。见两人都安然无恙后方才松了一口气。孔懿不待两人责问,轻描淡写地道:“我和殿下出城散心,一不留神就误了时辰。”她也不注意明空有些难看的眼神,将博乐鸟交付给鸟监之后,便又深施一礼道,“今日之事确是我的失误,我先送殿下回去歇息了!”
待到孔懿离去,练钧如方才从严修口中得知,他和孔懿竟在那月牙泉停留了足足三日,但他却丝毫未曾察觉。不由立时大讶。不管如何,这滴水未进,粒米未入乃是不争的事实,断然没有道理丝毫不曾察觉,一想到在那冥幽宫中地经历,练钧如立刻沉默了。示意严修查探四周之后。他方才沉声将事情经过诉说了一遍,听得严修脸色数变。
练钧如突然脱下了上身衣服,只见前胸之上赫然是一块清晰无比的黑白符记,而一旁的右臂之上,则是一条栩栩如生的蓝色寒蛟图案。这两样东西的存在。不断提醒着他昨夜的奇遇,而四肢百骸中充斥着的一阵阵力量,也正提醒着他做出过的承诺。
严修放下把脉的右手,长长吁了一口气,面色却古怪不已,“钧如,你的运气可真够好,你的魂力本就是至阴至寒之物。而寒蛟又是天生在阴冷之地的异物,相辅相成之后,我感觉到你那古怪内息强了很多。”他抬头沉思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从衣服深处取出了一本绢册,“师门的练气术我早已传给了你,如今你既然内息有成,到时我会教你另一种调息之法。这绢册乃是我师傅离别前所赠,我是没能耐看懂,你得空了可以自行研习,看看能否有收获。”
他将绢册塞到了呆愣着的练钧如手中,这才轻轻俯低了身子,“你记住,瑶姬灵体附身一事千万不可对他人道出,这种事情太过蹊跷诡异,何况她被镇冥幽宫已经有三百年,恨意早已高涨,稍一疏忽便会让你万劫不复!”他警告过几句之后,这才重新站了起来,“你骤得外力过多,应该闭门苦修几日,我会吩咐旁人不要打扰。钧如,你一定得明白,以一人之力抗衡天下有多么困难,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胡乱使用!”
“想不到如今还有人能够习练道术!”严修前脚刚刚离开,练钧如耳畔便传来了瑶姬的声音,“他给你的绢册你好好看看,应该不是寻常秘笈一类。
想不到如今天下已是真正乱离之势,那些所谓正道也都如云烟般飘散无踪,真是令人扼腕叹息啊!”长叹一声之后,她便再未发出任何声响,仿佛沉睡了一般。
练钧如随手翻开绢册,见其上尽是鬼画符一类的奇怪字符,顿时感到无比头大,只是翻了几页便将其合起来揣进了怀中。他突然想到了近两年来一直随自己东奔西走的那四只雏鸟,看着它们一天天长大,逐渐变得威猛有力,他竟有一种发自内心的羡慕。横竖无事,他便出了房间朝偏院走去,倘若有一天他也能够拥有孔懿他们那样的异禽为坐骑,岂不是可以纵横四海八方而无拘无束?到了那个时候,他就能接走父母,兴许,就可以摆脱这种处处受人钳制的人生了……
偏院之中,四处都是各色异禽,占地竟达到了整个兴平君府的一半,算得上是惊世骇俗。然而,所谓异禽乃是天下最珍贵之物,就连贵为王侯将相也只能凭机缘捕获驯养,所以飞骑将才会分外珍贵。练钧如此次出行,随行人员和斗昌许凡彬等人的异禽加在一起,足足超过三十只,因此声势不可谓不大。
按照惯例,能够担任一国鸟监的一向都是王侯世仆,此次练钧如出行,随行的鸟监也是华王姜离亲自选定,姓季名宣旷,一向是勤勤恳恳,言语却极少。他见练钧如单身前来,侧身一让行礼后便躲开了去,似乎不欲和这位名义上的中州王子搭话。练钧如见惯了这种情形,也不以为忤,径直到了那四只雏鸟的所在,却愕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也不知是父母血统本就不和还是其他原因,雷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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