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钧
中州边境,仿佛也有不轨之意。”
寥寥数语让殿中诸人心绪大乱,饶是伍形易一向自诩镇定,此时也不禁脸色铁青。沉吟良久,他挥手示意那汉子退下,待到殿门紧闭后方才冷笑道:“真是说准了,想不到练钧如竟有如斯面子,能够惊动两国顶尖权臣替他开路,真是好手段啊!”直到此刻,他才开始第一次审视自己认为天衣无缝的局,却愕然发觉那一处处看似不起眼的疏漏,“刚,才我还说小觑了他,看来如今还得加几个字才对,他练钧如还真是一个称职的商人,若是没有足够的交换条件,又怎么会结下这样地后援?”
“伍大哥,他此举无疑引狼入室,我们可要向天下宣布他冒牌货的身份?”蒙辅被突如其来的消息冲昏了头脑,冷不丁地大声嚷嚷道,“再说了,他的父母双亲还在阳平君府,若是他真的敢一意孤行的胡来,那么……”
“住口!”伍形易怒声斥道,“你以为我就一定会输么?”他的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掠过,随即露出了一个轻蔑的笑容,“练钧如想出这一招也真是不容易,他毕竟是外人,根基尚浅,倘若要明刀明枪地和我斗,无疑是自寻死路而已!你们放心,那些军马不过是为了牵制我的注意力而已,边关兵将不用再调动了,就凭华都城内的这些人,我就不信还会败给一个黄口小儿!”
蒙辅和常元交换了一个眼色,同时下定了决心。虽说伍形易撂了狠话,但他们不能就这么坐视事态发展,不管如何,练氏夫妇一定得再换一个地方。倘若真的出了大纰漏,这就是唯一的一步好棋了。
正在六位使令商议着应对之策时,阳平君府中却一片忙碌的景象。
就在这一处府邸外,或明或暗地隐藏着众多高手,牢牢地盯着里面人的一举一动。总管老金早已退居内院,外院中散居着十几个伍形易派来的护卫,他却只是装作没看见,至于那些早先置办的家将家丁一流,则在他的安排下守护着练氏夫妇的小院。他清楚得很,伍形易之所以将人安置在此地,无非是为了避人耳目。
“金总管,外头那些窥伺的人究竟是敌是友?再这样下去,恐怕会把心怀不轨地人招来!”家将姜杰实在看不得老金慢吞吞的模样,找了个机会悄悄问道,“殿下离开时可是把事情都托付给了您,如今姜锋他们四个又都奉命走了,可二老又都挪到了这里,我们总不能干等着吧!”
“姜杰,如今的情势你也应该知道,就算你想要立功,也不必急在一时吧?”老金斜睨了身旁地年轻人一眼,又想到了自己那一次提醒练钧如的话,“你放心,二位尊者在这里也待不了两天,到时还得靠你们保护。唉,该来的就要来了!”
姜杰先是一喜,见老金狠狠瞪着他,连忙又缩了缩脑袋,蹑手蹑脚地退了下去。在当初练钧如在天宇轩买下的十八人之中,他年纪最小,因此至今都不起眼,只是频频缠着总管老金,倒是得了不少好处。
“唔,想不到天宇轩主人的大手笔,最终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哼!”老金满是皱纹的脸突然舒展了开来,显得格外诡异,“十年磨一剑,如今已经到了兵刃相见的时候,看来我少不得要往天宇轩走一趟了。”
天宇轩的密室之中,身着黑衣的老金一动不动地凝视着眼前的身影,许久才深深叹了一口气,“你隐忍了这么多年,不就在等着这一天么?如今陛下已经命不久矣,即便你们之前有多大的怨恨,总不能带到地底下去吧?”
“事到如今,你说这些干什么,什么时候,我的事情要你来干涉了?”密室中传来了一个女子冷漠的声音,“当年若非是他,又怎会让中州落得如此地步,我若姜又怎么会以假死脱生?即便是倾尽五湖四海,也难以消我心头之恨!”
“可是你根本没有留下子嗣!”老金勉为其难地劝说道。
“那又如何,总而言之,有我在一日,他的儿子就休想承继中州大统,你不要忘了,他只是一个卑鄙无耻的家伙而已!”女子倏地转过身来,一把扯下了脸上的面纱,“若非我早有准备伏下后路,怕是毁的就不是这一张脸而已!老金,你是他当年最看重的人,不会想为现在那个天子效忠吧?”
老金望着女子那恐怖狰狞的脸,长长叹了一口气,手指中的寒光再次隐去。“唉,你太固执了,也罢,这件事就不说了。不过,使尊殿下的事情你也应该知道,如今伍形易四面楚歌的态势已经清晰可辨,我准备把他的双亲移到你这里,你看……”
“你倒是打的好主意!”女子冷笑了一声,又想起了自己卖出的十八个家将,“年纪轻轻就能够识穿我的计谋,他也着实不简单,竟轻轻巧巧地挖了我的墙角……算了,看在你的面子上,这件事情就随你好了,只不过,两个不通武艺的大活人,你用什么方法蒙混过去?还有,你是不是准备在那位殿下回来之前,从阳平君府销声匿迹?”
“知我者,莫过于你!”老金微微一笑,自信之色显露无遗。
第七卷 中州惊变 第二章 筹码
华都城外百里处,有一个位于山脚下的不起眼小村庄,但这些天里,村里村外却时时刻刻有人进出,只是没有一个村民为之侧目,就好似没有看见这一切似的。村庄似有久远的历史,无论是那一座座砖木房屋还是那一棵棵苍天古树,亦或是地上的青石小径,每一个地方都留下了岁月的光辉。除了在此地安居乐业的村民之外,鲜少有外人能认清路途。这里,就是黑水宫苦心经营的中州据点,而主理此地一应事宜的,正是黄都护鲍平戈。
尽管是声名赫赫的黑水宫十二都护之一,但鲍平戈看上去却不过四十许人,更像是私塾中的谦谦君子而并非打打杀杀的武士。此时,他正怡然自得地立在自家院内欣赏着那株桂树,悠闲得背着手,似乎无事可做。
“黄都护可真是好兴致啊!”孔笙甫一进门便瞧见鲍平戈专注的模样,不由微微一笑,“如今变数未定,你还有这样的闲情逸致赏玩桂花,怪不得师尊常说你能够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少宫主过奖了,这等外物正是静心之道,若是能够参透自然之法,属下便能够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所以只要有余遐,属下自然不会轻易放过。”鲍平戈举重若轻地含笑答道,这才躬身为礼,“少宫主这一大早就急着赶来,可是别有要事?”
“我只是想问问,中州城内有别的消息么?算起来,石敬那些老家伙也应该有所动作了!”孔笙闻着鼻间那沁人的馨香,精神也随之一振,“我们在这里已经待了三日,再拖着不进城只怕也是不妥。华都还没有全部封锁,里头的人往外送消息却也不易,等到伍形易得到消息有所防备时,我们再行动就迟了!”
“少宫主,您可以和使尊殿下他们一行进城,但是,将那位主儿一同带上似乎太过冒险了。”鲍平戈见孔笙主意已定。也不想在这方面多做纠缠,“宫主曾经吩咐过,那人乃是重中之重,除非万不得已或是事机紧迫,否则绝不能让他离开此地一步。您是不是……”
孔笙顿时沉下了脸,然而,鲍平戈并非那些她熟识的黑水宫下属,在宫里也威望极高,她必须解释清楚情由。
“黄都护,并非我想要越权行事。师尊早已授我临机专断之权,所以,我必须带走他!”斩钉截铁地重申了自己决断之后,她的眼中忽然精芒大盛,“如今华都情势瞬息万变,倘若我不将他带在身边。说不定就会错过最佳时机。你也应该知道,石敬那些家伙也许会对使尊殿下存有恭敬,但却不见得会接受黑水宫这样的外援,但是,他就不同了!你应该知道。对于华王姜离来说,此子就是他的命门所在!”
“既然如此,属下遵令!”鲍平戈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重重点了点头,“不过。我会尽快将此事回报宫主,还请少宫主多多体谅!”
练钧如跟在孔笙身后。
一脚高一脚低地前进着,他倒是没有想到,这三天几乎逛了大半个村子。却没有到过这个破烂不堪的地方。眼前的一排排陈旧屋子和之前看过的百年古屋大不相同,那隐隐流露出的破败气息做不得假,其中住民的眼神不是浑浊不堪,就是形同恶狼,大大有异于之前遇到的人们。
“这里住的都是中州权斗后失意的人,一个个都背负着仇恨,久而久之就在这里形成了一个村落。后来,太师祖就在这里兴建据点,这些人也就被圈养在最深处,从此之后,没有追兵杀手再能伤害他们,不过,他们也同样将一生卖给了黑水宫。”孔笙轻描淡写地说道,脸上没有露出丝毫怜悯之色,“要活命就必须付出代价,无论这些人曾经富比王侯还是权倾天下,一旦沦落到这里,就只是草芥蝼蚁而已,只是多了一条性命可以芶延残喘!”
练钧如心中惊愕莫名,嘴上却不再多问,孔笙在这个时候透露如此隐秘,无疑是因为两人之间已经牢牢绑在了一起而已。望着路边那浑浑噩噩的人影,那褴褛破旧的衣衫,练钧如感到背后一片冰冷,看来,这些权力斗争的失败者,果真是生不如死……
鲍平戈派来地引路人在一座还算像样的房屋前停了下来,侧耳倾听了一阵动静之后,他方才回转身来。“启禀少主,就是这里了,您是要属下陪着进去,还是……?”由于他并不知晓练钧如的身份,因此只是斜睨了他一眼便不再留意。
“好了,你的任务已经完成,路途我都记清了,你先回去吧!”孔笙微微皱眉,打量了那座屋子一眼便径直走到了门前,“记住,今日你什么都没有看到过!”
“是,是,属下只是在这里例行巡视而已,什么都没看到!”领路的汉子心领神会地点点头,随即快步退开,一会儿就消失在小街的转角处。
“殿下随我来。”孔笙推开大门,入目地却是与外间大相径庭的景色,尽管院中的陈设简陋得很,却码放得整整齐齐,就连青石地面也洗刷得一尘不染。练钧如见孔笙反手掩上大门,也不出声就往里头行去,心中更感疑惑,究竟,孔笙神神秘秘带他来见的,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院子尽头地木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一个青布包头满面皱纹的老妇出现在了两人面前,见到有外人闯入便立刻发出了一声惊呼,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她苦笑着放下了手中满是衣物的木盆,肃然前行了两步便屈膝一礼道:“不知二位尊使来此有何指令?”
“姒姜,你应该知道我们前来所为何事,你的义子呢,他怎么不在?”孔笙直截了当地问道。
“尊使,尊使是来找他的?”那名叫姒姜的老妇突然慌张了起来,说话也顿时失了章法,“他还只有十二岁,任事不懂,还请尊使,还请尊使宽限两年!”
“姒姜,你不要忘记了,主上收留你们在这里度日,如今也该到了你们回报的时候。这里虽然没有外敌,生活却清苦贫寒,你也该知道周遭其他人的处境,难道你就忍心让一个天下最尊贵的人始终沦落微尘么?”看着对方哀求的模样,孔笙轻叹一声便恢复了冷漠,“这也是当年主上收留你们俩的条件,更何况,这对于他来说是好事。”
“尊使!”姒姜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狠狠地磕了几个响头,哀声求告道,“事情早已过去多年,没有人会承认他的!尊使,他只是个孩子,又从未沾染过权贵气息,一旦涉足宫廷内斗,就只有死路一条啊!
尊使,我求您了,请您让主上发发慈悲吧!”由于用力过猛,她的额头已是血迹斑驳,可她却仍旧浑然未觉地求恳着。
练钧如终于听明白了事情始末,心中已经浮现出了一个名字,脸色骤然大变。正当他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时,一个少年突然从房中冲了出来,用瘦弱的手臂将姒姜扶了起来,又小心翼翼地拭去了她额头的鲜血,然后才转过了头来,脸上混杂着坚决和哀伤的表情。“尊使,我娘只不过是一时割舍我不下,你们放心,既然是当年的承诺,我随你们去就是!”
“偃儿,你这是何苦!”姒姜失声惊呼道,“你知不知道,这几乎是一条死路!”
“我不会死的,娘,我一定会回来的,到时你就能够安享清福了!”少年一字一句地说道,坚定的目光夷然不惧地直视着孔笙和练钧如,“二位尊使,我只要你们答应我,不论我出了什么事情,你们一定要重新安置好我娘,不要让她再生活在这里,我不想让她再过这种苦日子!”
“偃儿,不要!”姒姜扑上前去抱着少年的身躯,声音也变得沙哑颤抖,“偃儿,我当初答应了你的亲娘,要让你太太平平地生活下去,你怎么可以……偃儿,我只不过是你娘的奴婢,你不值得,不值得……”
“娘,你养育了我这么多年,如今还说这些做什么?”少年轻声劝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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