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钧
对于形同打手的天绝地煞,伍形易一直抱着深深的信任,仅次于尚未苏醒的常元而已。
“伍大哥,还有仗可打?”天绝大喜,急不可耐地追问道,“您发话吧,您说打哪,我绝不含糊,就是您让我和地煞打回华都都行!”
伍形易闻言哭笑不得,所幸周围没有外人,不虞被人听见。“以后说话小心些,不要总犯混!”他狠狠瞪了天绝一眼,神情缓和了一些,“如今信昌君汤舜允和长新君樊威慊尚未退兵,估计是想等练钧如的消息,你带上十几个可靠的人,偷偷袭营一次,记住,只许闹腾不许动真格,而且不许留一点线索!”
天绝对于自己的伍大哥一向是无条件服从,忙不迭地点头答允。伍形易犹自不放心,又让他重复了一遍后方才满意。如今的情势下,一点风吹草动就可能引发燎原大火,他要做的,只是顺便再往商国殷都和周国丰都放出谣言而已。
第七卷 中州惊变 第十九章 佯杀
战事已解,资明城的驻军不免就有些松懈。毕竟,每日有数拨探马不断查探四周情况,他国军队要轻易掩过来并不容易。再者,有伍形易这个主心骨镇住场面,上至主将下至小兵,所有人都揣着一颗笃定的心。
带着两个随从,伍形易换了便衣,悠闲自得地漫步在街头,不时和一些来往百姓交谈几句。尽管资明处在炎国和中州边界,但最近数十年来少有兵戈,百姓休养生息之余,这城里头边贸也逐渐兴旺繁盛了,就连不少商贾也纷纷把生意做了起来,既有收货的也有卖货的。如此一来,街头巷尾虽不能说是熙熙攘攘,但也是人流不断,颇为热闹。
伍形易打量着那些满脸兴奋之色的商贩,不禁浮现出几许微笑,这军用物资虽不能随意货卖,但从明里暗里从炎国运来的商品却着实不少,论起来两边都得了好处。
“哎,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上好的炎国补膏,要买请赶紧,只剩一箱了!”
“旭阳门专用锦纹布,夏天透气冬天保暖,便宜有好货,好货也便宜呐!”
“腌肉腌肉,特制腌肉,馈赠亲友一绝呐,您老买点试试!”
不绝于耳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引来无数旁观者和买主,看着这副兴旺景象,伍形易愈加自得,心头的意志也更坚定了。若是没有他精心训练出来的雄兵悍将,怕是这资明城早就为炎军所破,哪里还有如今的太平?
突然,他感到背后似乎有人窥伺,心中掠过一丝警惕,思忖片刻就在一个小摊前停了下来,不动声色地翻检着上头的货色。一个老妇忙不迭地上前兜售着胭脂水粉等女用物品,伍形易却只是漫不经心地敷衍了几句。随手抓了一样就丢过两个银角子,倏然转身朝不远处望去,目光所及处。一缕寒光一闪即逝。
“大人!”两个扈从大约感到了不对劲,一左一右地护持了上来。
略高的那个极力朝伍形易所看的方向望去,视线中却一无所获。“可是发现了贼人?”
“不用慌张,小事而已!”伍形易沉声答道,刚要继续前行,脚下步子突然一滞,不可思议地看着手中那盒胭脂,劈手将其扔在地上重重地冷哼了一声。
“好本事,竟敢在我眼皮子底下下毒,老人家。去掉你的伪装吧!”
他右手轻按佩剑机簧,身形一晃便出现在胭脂水粉摊后头,一半露在鞘外的长剑架上了老妇的脖颈:“说,你究竟是何人,为何要下毒谋害?”
“啊!”那老妇先是一怔,随即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喊,“来人哪,有人打劫!”
伍形易和两个扈从全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遭惊呆了,与此同时,那老妇竟不顾生死往剑刃上撞去,赫然一副求死的架势。直到此时。伍形易才醒悟到对方乃是死士,再看周围神情各异的胆小民众和逼过来想要见义勇为的汉子,心中不禁一动。他不闪不避地任由老妇撞过来,左手突然抽出长剑,猛地朝对方颈项上一挥。一股冲天血箭后,地上立刻多了一具无头死尸。
“此人乃他国奸细,欲图谋刺本座。尔等谁敢妄动!”伍形易一把抓起那死不瞑目的头颅,怒声喝道。
他的凶残行径顿时镇住了所有人,也不知是谁突然叫嚷了一声。周围众人个个退开了几步,却无一人敢指责他的作为。刚才的那句话清清楚楚,伍形易一口咬定老妇乃是他国奸细,又口口声声地自称“本座”,久居边城的百姓自然知道好歹,怕担干系的都溜了干净,其他人则煞白着脸站在不远处,聚过来的人也愈来愈多了。
匆匆赶来地数十个军士在辨认出伍形易身份后,立刻设法驱赶所有围观百姓,就在此时,人群中突然传来了一声高呼:“草菅人命的恶贼,还我母亲命来!”
三个手持解腕尖刀的彪形大汉突然排开人群冲了进来,状若疯虎地朝伍形易三人杀去,铜铃一般的眼睛瞪得老大。三人早有默契,一个抖手就朝四周百姓和那些军士扔出几包石灰粉,又弹出几个球状物体,另两个则脱手掷出匕首,怒吼一声主攻两个扈从。随着那几个小球落地,浓密呛人的白烟笼罩了方圆十丈之地。
伍形易终于动怒了,目光中闪过森然杀机,随手将剑鞘交于左手,横剑胸前,眼睛一眨不眨地观察着周围动静,白烟虽然能惑他人耳目,对他却是作用有限。果然,趁着所有人都陷入了慌乱的当口,人群中火濒础了数条人影,这一次个个都是黑巾蒙面,五个剑士五个刀手,将他团团在了其中。
望着那十柄明晃晃的利刃,伍形易露出了一丝冷酷的笑容,突然仰天清啸三声。他有十足把握对付这些人,却不知道对方是否还有后手,因此不得不呼唤援兵。挥剑荡开一柄直冲中腑的利刃,他脚下的步子突然更快了,整个人也逐渐化作了虚影,轻烟似的穿梭在十人之中,时不时出招骚扰,却绝不与对方短兵相接。眼下情势诡异,他打的就是拖延时间的主意,更想要看看对方还有什么花招。
然而,两个扈从那边传来的惨哼让伍形易的计策化为了泡影,他怎都没想到,精挑细选的护卫高手竟会敌不过那三个看似粗鲁的汉子。眼看援兵未至,他狠狠心回剑归鞘,纵身凌空一跃,一手掣出靴中匕首朝一个大汉激射而去,另一手则变戏法似的多了几个银色小球,闪电般的朝四周掷去。这种时候,即便误伤也顾不得了,更何况起先中的毒还未解去,他甚至不知道那是何种蚀心毒药。
未及落地,周围便不断传来了惨哼声,但浓烟中隐藏的杀机却丝毫未少。脚踏实地的伍形易终于靠近了一堵砖墙,心中稍稍一定,左手突然多了一个锦囊,右手则源源不断地向外抛掷着银弹,至于是不是弹无虚发就无从得知了。这一边闭气一边剧斗不止,再加上肺腑中传来的软麻感,他已经几乎吃不消了。好在浓烟渐渐散去,地上可见数具狰狞可怖的尸体,他仔细观察了半晌,也没见着还站着的人影,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就在他轻松下来的一刹那,背心突然一寒,饶是他见机得快前冲数步,却仍旧不慎中了招。他的右肩上,颤颤巍巍地钉着一柄蓝汪汪的匕首,闪动着令人心悸的光芒。
中州华离王二十二年九月二十日,练钧如从孔笙处得知了伍形易在资明城遇刺重伤的消息,顿感惊愕莫名,通报华王姜离后急召群臣商议对策。密议才进行了一半,孔懿突然匆匆闯入,带来了另一个令人惊骇的消息,屯兵中州边境的商周两国军队被人袭营,尽管损失轻微,却烧了不少粮草辎重,甚至有传闻说汤舜允和樊威慊都受了轻伤。
两个如出一辙的消息一前一后地传来,众人立刻觉察到了事情严重,伍形易遇刺还可勉强认为于他们有利,但商周两国军队的变故便有些诡异莫名了。他们甚至难以断定,两头的变故究竟是一拨人所为还是纯属巧合。
练钧如烦乱地扫视着面前一张张忧虑的脸,心中叹息不已。要说此事换在一个月前,他肯定要欢呼雀跃庆祝胜利,可是如今,他和这些官员无一能够表现出喜色。兵权……伍形易这一次受伤,会不会激起其他使令的怀疑,连带引起更大的变数?汤舜允和樊威慊刚刚遭受过袭营的打击,一旦让他们得到这个消息,那两个野心勃勃的人会不会认为自己有意背盟?
“当务之急,是立刻派人前往资明安抚人心!”石敬铁青着脸,第一次露出了恶狠狠的神情,“殿下,此事尚且没有正式传回华都,所以我们不能采取过激行动。天知道伍形易是有心放出受伤的假风声,还是他真的已经身受重伤。依我之见,殿下还是派孔懿姑娘过去探探风色吧!”
其他人也连连点头,毕竟,孔懿的身份仍旧是使令,去资明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练钧如却露出了几分不自然的表情,见孔懿默默点头,也只得认可了此事。除了华王姜离之外,汤舜允和樊威慊的事情他还未告知石敬等人,此时却不好再隐瞒下去了,毕竟,在座的这些人都是朝中老奸巨猾的不倒翁,姜离尚且能够接受这件事,又何况他们?
然而,当练钧如抖露出内情之后,石敬等人还是情不自禁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要知道,除了孟尝君斗御殊反迹未显之外,其他两人都已经是名副其实的乱臣贼子,让他们这些始终坚持正朔大义的人接受这个事实,着实难了一些。
“事已至此,大家就不用多作评述了!”石敬一语定下了基调,“如今的重点是,如何找出一条最好的应对之策,在这两头的变故中取得最大的利益,这才是我等的任务!”
第七卷 中州惊变 第二十章 剧变
得知本国军队被人袭营,商侯汤秉赋和周侯樊威擎的表现却截然不同,一个是额手称庆大肆庆祝,一个则是忧心忡忡愁容满面。因此,商国朝中顿时涌起了层出不穷的进言,文臣们无不叫嚣着要裾夺信昌君汤舜允的兵权,至于一干武将则是全都躲了干净,泾渭分明得可怕。而周侯樊威擎不但强行按下了此事,反而派上卿尹南前往劳军,带去大批粮草的同时,又派了两个医士随行,一副仁厚兄长的模样。
消息既然已经走漏,长新君樊威慊索性大大方方地面对兄长的这份美意,不仅依足了礼数代为问安,甚至还草拟了一道奏表命人送去洛都。一夜之间,三个粮草库中最大的一个被人全部毁去,直到现在还能闻到火油和浓烟的味道,这着实让他气恼不已。然而,眼下他最需要的却是思考背后的文章。走到他这一步,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了,所要考虑的不仅是敌人,还有不知何时会在背后捅上一刀的盟友。
“尹卿,着实为难你了!”樊威慊将尹南迎入大帐,随即斥退了所有闲杂人等,亲自扶着尹南坐下,“若非你们尹家和我关系密切,兄侯又怎会百般排斥你,甚至违背祖宗规矩立了国相一职以作牵制?唉,都是我当初考虑不周,否则又怎会……”
“主公不必如此,这是尹家阖族的选择,并非尹南一人之意,至于那一次也不过平局而已!”尹南诚惶诚恐地起身一揖到地,却不防樊威慊托住了他的身子,脸上自然露出了感激的笑容,“主公这一次连小败都算不上,丰都谣言却传得沸沸扬扬,足可见幕后主事者其心叵测,有心想要主上和您两败俱伤。所幸主上这一次似乎无心乘虚而入,所以……”
樊威慊冷笑一声打断了尹南的话,“尹卿,你还真够老实。我那兄侯一心维持贤名不坠,他要是想要穷追猛打,当初就不会和我妥协,所以这一次的机会,他一定会放弃的!”他随手指了指地图上商国军队的位置,眉头轻轻一扬,“也只有商侯那种不懂进退的人才会胡乱出手,一旦触怒了兵权在握地汤舜允,汤秉赋的商侯之位就算到头了!真真好计策啊,若不是我儿欣远尚在练钧如身边。我几乎要以为是他的主意了!”
尹南闻言大愕,却仍旧不明白樊威慊为何有这样的自信。照他看来,这件事十有八九是练钧如派人干的。权衡再三,他还是委婉说明了自己的意见,樊威慊却只是摇头不语,直到临行前得知身在资明的伍形易遇刺的消息之后。尹南才隐隐约约有了计较。
中州华离王二十二年九月二十二日,孔懿赶到了边城资明,随行带来了最好的大夫。然而,她要面对的首先就是曾经形同兄长的天绝地煞。这两人奉命偷袭商周两国军营后,赶回之后却愕然听闻伍形易遇刺。顿时如遭雷击。若不是伍形易昏迷前留下严命,怕是他们就要率兵打回华都了。即便如此,冲着风尘仆仆的孔懿,他们还是爆发了。
“小懿,你来得正好!”天绝粗鲁地抓住孔懿手腕。一把将其拖到了伍形易榻前,“你倒看看。伍大哥如今是什么样子?你一心帮着自己的情人,结果伍大哥不但放过了他,还到这个鬼地方来镇压局面。他倒好。竟然派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