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钧
则是臣妾家传之物。臣妾自从两玉归一后便有意禀奏,却因为惧怕而隐瞒了下来。臣妾自知有欺君之罪,不敢当国母之尊,只请陛下能够宽宥阖族之人,余愿足矣。”
“龙凤归一,两百年了,龙凤终于得以归一,上天佑朕啊!哈哈哈哈!”姜离仰天长笑,神情中既有欣慰,也有隐忧,“舒姬,你起来吧,此事要是换在二百年前,朕一定会诛你全族已示惩戒,如今,你不但无罪,反而有功!练卿所言正是朕的意思,你这些年承恩泽虽多,却始终未曾诞下子嗣,偃儿又自幼失母,不若……”
“父王,儿臣早已有母亲了!”姜偃在练钧如提出建议时就觉得心中惴惴,此时哪会轻易答应,“儿臣生母早已辞世,若非娘这些年艰辛抚育,儿臣早已没了性命,恳请父王收回成命!”
练钧如顿时想到了陋宅中那个护犊心切的老妇,心中恻然,见姜离似乎很有些不解,他只得上前建议道:“陛下,姒姜夫人抚育姜偃多年,应当册封尊号以嘉奖她的忠义。此外,到时可命她居于宫中陪伴舒姬,这样即可解姜偃思念之苦。”
姜离这才想起曾经听儿子讲述过的往事,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唔,就这么办吧。朕会拟旨册封姒姜为嘉仪君,封地一城,再令她居于宫中。”他起身扶起舒姬,意味深长地凝视着她的眼睛,深深叹了一口气,“舒姬,朕择日就会令人操办立后一事,你是个聪明灵秀的女人,应该知道今后该怎么做。”
尽管恩宠冠于六宫,但舒姬早知自己不过是一个替代品,因此今日献上龙凤玉佩,心中便存了必死的决心,谁想突然会有这样的际遇。她勉强藏下了眉宇间的黯然,深深低下了头,“陛下放心,臣妾自知身份,绝不敢苛待后宫嫔妾,让陛下不得安心。”
姜偃望着仍旧陌生的父亲,再看看那个将来要称呼“母后”的女人,心头生出了一股浓浓的恐慌。他自然知道练钧如适才的建议全都是为了他的缘故,可是,他仍旧无法完全接受自己的身份。国之储君?这几日太傅张乾尽管小心翼翼,却仍是露出了几许口风。即便世家大族都没有全然肯定他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王子,又何况那些列国诸侯?他在中州的路,究竟能够走多远……
第八卷 王位更迭 第八章 暗动
深夜的隆庆殿中一片宁静,由于华王姜离的坚持,因此一应宫婢内侍都守在外殿,除了赵盐偶尔进来查探之外,他的榻前再没有外人。这一夜,姜离醒得目光炯炯,一双眼睛始终盯着头顶的床幔,呼吸悠远绵长,完全不像一个命不久矣的病人。
“看来陛下已经等我许久了!”黑暗中突然响起了一个阴侧侧的声音,一条人影无声无息地聚拢了起来,冷森森地出现在姜离榻前,“陛下执意要按照自己的心意立储,难道就不怕当年之事曝光于天下?还是说,陛下早已不在乎中州存亡?”
华王姜离夷然不惧地侧过了身子,轻蔑地扫了那人一眼,“贵主人能够倚仗的,不就是自己隐于暗处伺机待动么?若是朕对他的来历了若指掌,你可还敢用这样的口气和朕说话?你不过是一个微贱奴仆,朕一个手指就能将你掐死,还在这里大言不惭,未免太过自信了!”
黑衣人的身上顿时冒出重重杀机,一股慑人的气势自然而然地从他的双眸间流露了出来,语气也愈发咄咄逼人。“陛下,若是你以为如今可以将伍形易倚为后援,那就错了!别说他的妥协只是暂时,就凭你私自决定了储君人选,你们之间的关系就再没有转圈的余地。你不要以为抓住一个练钧如就可以万事大吉,在主上的实力面前,陛下不过是一个傀儡而已。至于你说了解主上的身份背景,那未免太可笑了,我自己尚且不知主上来历。陛下又从何而知?”
姜离突然一个翻身坐了起来。双目直直地凝视着对方的眸子,手中多了一柄微微出鞘地长剑,整个人也一反常态地现出了凌厉气势。“果然不出我所料,你们果然熬不住了!怎么。没有想到是我么?”他地面目全然隐藏在帷幔的黑暗之中,只有长剑上闪动的一丝微光格外醒目。“看来,我今夜让陛下到别室另居,这一步棋是走对了!”
“你不是姜离。你究竟是谁?”黑衣人大骇之下,完全忘记了应当遵从的起码礼数,手中寒光闪动,片刻就多了两柄锋利地匕首。
“拿下你的面巾吧,也许我能够认得出你的真面目!”假冒姜离的男子悠然自得地站了起来,伸手在脸上轻轻一抹,“换作白天这副伪装决计瞒不了任何人,晚上就不同了。今日阁下若是不交待贵主上究竟是谁。就休想离开这里!”
“伍形易,竟然是你!”黑衣人再也难掩心头恐惧。
失声惊呼了一声,顿时引来外殿地无穷喧哗。“好一个姜离,竟敢把这件事情泄漏出去,主上不会放过你的!”大喝一声之后,黑衣人抖手射出几粒弹丸,室内顿时弥漫起厚重的烟雾。
伍形易冷冷一笑,手中利剑倏然出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一剑刺向烟雾中,立刻传来一声闷哼,随即就是一阵微不可闻的响动。他也不去追击,紧盯着那烟雾凝视半晌,铮地一声回剑归鞘。
“总有一天,我会知道你的真面目。”他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袍袖挥出几缕劲风,须臾就将烟雾驱散得干干净净。待到禁卫军闻声赶来时,入目的唯有空荡荡的殿室而已。
与此同时,石敬和练钧如也在紧密追查华都内的异常人物,华王姜离突然将事情原委全数告知,也使得两人陷入了空前地窘境之中。姜偃是练钧如带回来的,尽管原本是黑水宫地交换条件,但一番相处下来,他已经对这个少年有了很大的好感,自然就主张以姜偃为储君。石敬虽然心存芥蒂,但深知姜偃的王族血统无可置疑,因此不得不加大力度追查。事到如今,两人甚至不知道天子究竟用了何种方式说服了伍形易,心里始终不上不下。
除此之外,中州六卿五官中倾向于石家的几个重要人物,则在设法查探石家兄弟被人追杀一事的内幕,毕竟,石敬只有这两个嫡亲孙儿,一旦有闪失,那石家中州第一世家的名头就得拱手让人。如今各国自顾不暇,正是中州清理内乱的大好时机,否则他人缓过神来,不免又要动起刀戈。
王宫中地变故很快传开了,街头巷尾,市井小民又开始津津乐道宫闱密事,仿佛丝毫不在意这些事情可能祸殃家人。不仅如此,早已不为人知的兰陵君逸事也渐渐出现在了世家贵族的议题之中,一时间,中州朝野风起云涌。
练钧如连着接到了严修的数封密信,全都是有关于信昌君汤舜允在殷都的举止作为。尽管早知道此人并非易与人物,但他确实没料到汤舜允会有这样大的胆量魄力,竟敢返回殷都这个龙潭虎穴。然而,就在他苦于这些头绪繁杂的事件时,远在炎国的慈海又送来了一封言简意赅的短信,上头的消息却着实惊人。
原来,就在十月末的三日之内,回到炎国的炎侯阳烈开始用高压手段应对国内日渐高涨的流言蜚语,下狱的民众数以千计,除此之外,被无辜牵连的官员也足足有几十人,最轻的也是丢官去职,动辄举家下狱,朝野气氛紧张到了极点。然而,偏偏在这个时候,炎国三个历史悠久的世家联名上书,请立公子无忌为储君,国中甚至开始传唱含义古怪的董谣,让本就在气头上的炎侯阳烈气急败坏。旭阳门主阳千隽趁机放出风声,坚称炎侯阳烈膝下无子,旭阳门已经从中州天子处迎回了公子无忌,并号令附属于旭阳门的势力奋力抗争。
练钧如心神不宁地想象着炎国动荡的景象,目光却不自觉地被慈海最后一句话深深吸引了。炎侯迫于内忧外患,竟然准备让炎姬阳明期招赘他国贵胄,借以换取强大的外援。身处无可想象的窘境,一向疼爱女儿的炎侯阳烈,竟然已经完全疯狂了。
“无法阻止,这是我想要看到的结果,没有办法……”他喃喃自语地将信在蜡烛上焚烧着,直到看着它化为灰烬,“炎姬殿下……”他的脑海中完全浮现出了那个灵秀狡黠的身影,脸上泛起深深的黯然之色,“局势并非掌控于我的手中,否则事情就好办多了,唉!”
他愣愣地看着跳动的烛火,浑然不觉有人进入房中,直到一双温柔的手搁在了他的肩膀上,他才猛地转过了身子。
那不知看过多少次的绝丽容颜,奇迹似的让他的心情平复了下来。
“练郎,又在想那些不顺心的事情?”孔懿轻轻递上一杯清茶,面上多了些许落寞,“最近发生的一切确实让人心焦,小笙到现在还没有消息传来,华都之中属于黑水宫的势力也似乎一下子没了影踪。我总觉得,事情似乎已经有点失控了!”
练钧如悚然而惊,联想到最近诸多诡异的事实,他惟有摇头苦笑而已。在自己手中的筹码少得无以复加的时候,他不可能事事料敌先机,只能等对方做了再加以应对而已。他突然想到了随潘有硕而去的四名护卫,随即才忆起自己得到的那六个异禽卵,连忙又问起了此中详情。
“等到你想起来,花都谢了!”孔懿又好气又好笑地打开练钧如的手,这才露出了一丝笑容,“异禽都孵出来了,种类都不错,好歹比蒲鸟要强的多。至于潘有硕那边也是一切正常,有了三千金作为底子,再加上跟过去的姜锋四人,他要夺家主之位没有半点困难。潘家毕竟不是那种巨商大贾,所以事情好办得很。”
练钧如吁了一口气,心情稍稍平定了一些,然而,孔懿的下一句话让他又几乎跳了起来。“如今信昌君汤舜允回了殷都,长新君樊威慊虽然未曾撤军,但主要是威慑之意,所以说,你的三个外援都不再可靠了。练郎,伍大哥行事果决,一旦他认为自己有十成把握,你就休想再斗得过他。依我之见,你们两人就不能完全解开心头芥蒂么?要知道,你和他都不是那种忠君之人,我实在不想事情闹得太过……”
时至今日,孔懿还是不曾打消这个主意,练钧如顿感心中酸涩不已。他突然将孔懿揽在怀中,喃喃地安慰了她一阵,却闭口不提刚才的话题,直到将孔懿送出房间,他才暗叹了一口气。一山难容二虎,伍形易的勃勃野心绝不容许他甘于人下,自己也不甘心任人宰割,既然如此,他就只能奋起抗争了。
中州华离王二十二年十一月七日,华王姜离下旨,以抚育王子姜偃有功为名,册封姒姜为嘉仪君;以侧妃舒姬恭顺温婉,懿德淑仪为名,册封舒姬为王后。最后则是认可姜偃为自己唯一的王子,册封其为储君,追赠其母赵姬为章敬王后。谕旨颁布天下后,四国君侯尽皆大哗,对姜偃身份的指摘不绝于耳。与此同时,十二年前的事,再一次被有心人提上了台面,一时间,端坐于御座上的华王姜离,遭到了多方蓄谋已久的攻击。
第八卷 王位更迭 第九章 迅势
尽管炎侯阳烈早已被这些天纷乱的朝局搅得心烦意乱,却仍然没有放过中州的变数。此时此刻,他一边来来回回地在殿中踱着步子,一边把目光瞟向端坐旁边的庄姬和炎姬。
他不是不明白庄姬的心迹,以往也很少违逆这位夫人的意思,可是,如今阳千隽骤然翻脸,他若是不采取行动,恐怕到头来就要落得下风。
“不过是一个身份不明的杂种,也敢僭称王子,陛下真是糊涂了,竟会册封这么一个小子为储君?这又置我们四方诸侯于何地?”阳烈终于用咆哮的声音吼出一句话,拳头狠狠地击在了廊柱上,“伍形易先前特意将阳无忌这小子送回来,一定是故意的!好嘛,如今四国之内只有夏国勉强平定一点,我炎国、周国和商国无不困于己方情势,正中了人家下怀,真是好狠毒的计策!”
“主上何必耿耿于怀,虽说有外人挑拨是真,但即便没有人推波助澜,你也不可能容忍阳无忌染指炎国大统,不是么?”庄姬淡淡地一笑,爱怜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心中涌起一种自怨自艾的情绪,“妾身倒想问主上一句话,你苦苦压制阳无忌,固然是因为这个幼弟野心勃勃,但主上应该想到,你至今膝下没有子嗣,将来大统又该由何人继承?明期这孩子到了婚龄不假,可是,让招赘的外人继承炎侯之位,阳氏一族又岂会答应?”
阳烈顿时哑然,妻子所说句句属实,可听在他耳中却有一种讥诮的意味。可是。眼下他连一句反驳的言语都找不出来,只能重重地冷哼了一声。十几年夫妻,庄姬确实在嫁给他之后履行了诸侯夫人地所有职责,包括这一次在国内勉力镇压局面。可是,他总能感觉到那种从骨子里流露出来地疏远之意。可以想象,若是他真的粗暴干涉女儿的婚事,夫妻两人之间恐怕又要多上一道深深的裂痕。
“唉。夫人所言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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