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钧
怕就要拱手让人了!”
“陛下过奖,臣女愧不敢当!”炎姬盈盈下拜,“此次父侯以臣女为使,一来是为了恭祝太子殿下的册封,二来则是为了谢罪!”不用眼睛看,她就能够感到虎钺浑身大震,嘴角的笑意便愈发深了,“立储虽说是国事,但更是陛下家事,身为臣子者自没有百般指摘地道理!至于兴平君殿下的安危,臣女知道陛下仁慈,绝不会因为小事而诛戮义子。”
“好,好,不愧驭琴炎姬!”姜离哈哈大笑,神色间一扫适才的阴沉,“练卿,你曾经大赞炎姬的冰雪聪明,如今果然不同凡响。若是身为男儿身,执掌一国之政是绰绰有余的。”
练钧如听得眉头大皱,他确实倾心于炎姬,可绝对没有在华王姜离面前露过口风,这位天子如今突然说出这种话,究竟是什么意思?阶下的炎姬也微微蹙眉,随即展颜一笑,似乎在等待姜离接下来的话。
“炎姬,如今你已近婚龄,却始终未曾婚配,足可见炎侯的宠信。若是你不介意,朕来做一个大媒可好?”姜离终于露出了真实用意,一时间,殿上殿下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望着天子。须知炎侯阳烈独宠爱女,固然因为炎姬是独女的缘故,另外自然还有其他心思。凭借这位绝色女儿,阳烈大可用招婿来交结外援,哪里会让外人插手爱女婚事?
虎钺再也难掩心中震撼,跨前一步躬身禀奏道:“陛下美意,外臣原本不该说什么,只是主上一向爱重炎姬殿下,至今未曾有意许人。陛下……”
姜离不以为意地摇摇头,面上的笑意丝毫未减,“若是炎侯在此,也一定会认可朕的眼光!朕早已知道,两年前炎侯偕女朝觐时,练卿便对炎姬一见倾心,只是始终未曾明里表露出来而已。如今练卿行监国之责,再者也到了该娶妻的时候,也应当配得上炎姬。炎姬,朕这可算不上强配吧?”
炎姬听得怦然心动,眸子中却隐现寒光,因为,她分明看到练钧如的脸上现出错愕非常的神情。姜离突然提出这么大的事情,练钧如却丝毫不知,自己绝不能轻易答应!“陛下,婚姻大事臣女不敢轻易作主,再者,臣女当初虽和使尊殿下有些往来,却不过是普通朋友,说什么一见倾心未免过了。若是……若是殿下有意保媒,不若请父侯来朝,届时再论此事也不迟!”
练钧如眼见事情越来越出乎自己意料,也连忙出言打岔,此时此刻,他的心中充满了疑惑。姜离不像是会突发其想的人,那么,幕后出这种主意的,究竟是谁?
第八卷 王位更迭 第十一章 行刺
隆庆殿的接见结束之后,姜离并未单独留下任何人,而是只带着赵盐在宫里漫无目的地闲逛。他自然知道,今日此议既然提出便没有收回的余地。无论炎侯本人是何打算,自己都必定要坚持到底,哪怕旁人再有不解。他能够看得出来,适才练钧如和炎姬的神情都很古怪,对于婚嫁似乎并不热衷,大约,他们也知道这件事要真正促成有多么困难,亦或是说,他们也明白,自己提出这一点完完全全存着私心。
自己的命数还有多久,是一个月,还是三个月?姜离自失地摇摇头,脸上浮现出一丝无奈的笑容。和儿子重会之后,他曾经无数次希望能够延长寿元,但那只是痴心妄想,即便身体真能够撑过去,别人也不会容许他活得更长。从练钧如不时表现出的沉默中,他早已看出了端倪,似乎,能够保护他这位天子的人已经不多了,一切,唯有靠自己而已。
不知不觉间,姜离竟来到了交泰殿前的空旷广场,却愕然发觉四周一片寂静,就连理应守卫在此的禁卫也不见踪影。沉吟半晌,他终于踏上了那一级级白玉台阶,自从虞姬被废鸩杀之后,他已经许久未曾踏进这里了,即便是舒姬封后也不例外。对于这一座由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占据的屋子,他始终存有一种天生的恶感。
出乎他的意料,舒姬并没有待在交泰殿中,几个内侍宫婢诚惶诚恐地禀奏了事情经过,原来。除了定时接受后宫嫔妾道贺问安之外。舒姬很少踏进这个地方,反倒是不时去太子东宫转悠一圈,平日仍然住在自己的宫室之内。
听了这些,姜离的眉头渐渐舒展开了。死板着的脸色也和缓了下来,随意敷衍了那些内侍几句之后,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交泰殿。舒姬很聪明,居然会知道自己地喜恶。这个地方,他今后再也不会踏进半步。
“陛下,您身体还未痊愈,是不是先找一个地方歇息一下?”赵盐从适才开始就揣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见姜离隐约现出疲色,连忙趋前问道,“前面就是御花园了,那里的澹波阁既避风又能赏玩风景。不如您就到那里歇一会吧?”
姜离倏地停下了脚步,冷冷地回望着赵盐。目光忽然变得无比犀利。许久,他才回转头去,淡淡地吩咐道:“就依你!”
赵盐如蒙大赦地趋前引路,时不时回头观望一下,姜离尽管身体孱弱了许多,却总是不愿让人搀扶,今日又只有他一人随行。若是有什么闪失,他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好容易捱到了地头,他才长长吁了一口气,连声唤了几个内侍准备,自己忙不迭地将姜离搀了进去。
姜离上下打量着这座依湖而建,高大通透地宫室,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也不知是哪个蠢材设计的地方,亭子不像亭子,房屋不像房屋,要想赏玩风景便只能到临湖的一侧,另一侧则完全是休憩的地方,算作茶室还差不多。不过,望着隆冬而未曾结冰地湖面,他久违地泛上了一股温情,心情也随之松乏了下来,淡淡地吩咐赵盐去准备清茶。
自己已经有多少年未曾这么有兴致了?姜离仰望着清澈的天空,目光逐渐迷离了下来,身为天子,除了几座正殿和宠妃寝宫之外,他几乎没有完完整整地逛过整个王宫,今日这种闲游还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次。一次次争权夺利,一次次血腥搏杀,几乎耗尽了他每一点每一滴的心力,可事到如今,他仍旧没有看到愿望达成。他握在手中的权柄,不仅未曾胜过先祖,甚至还在不断流失。曾经至高无上的天子,却不能真正纵马河山,拥有天下,他所坚持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他当初又何必用那么大的代价获得一个完整地御座?
“恭请陛下用茶!”一个紫衣宫婢小心翼翼地趋近御前,毕恭毕敬地跪倒在地,双手高捧茶盘过头。
姜离不经意地扫过面前的女子,突然浑身巨震,眸子中满是惊恐,刚才还怡然自得的表情一瞬间全都消失了。尽管那宫婢深深俯首,脸色也是拘谨不安,但那轮廓神情衣着,竟像煞了那个夜夜入梦的人。
他的惶惑立刻惊动了赵盐,这位宦者令连忙上前呵斥道:“大胆,陛下用茶自有我伺候,你怎可轻易惊动御驾?”赵盐接过茶盘,连连目视身旁诸内侍,只想知道这宫婢的底细。
“不要苛责了她!”姜离终于稳下了心神,不满地挥了挥手,“是朕自己失态,怪不得她。唔,你抬起头来,朕倒觉得你像极了一位故人!”
“奴婢遵旨!”紫衣宫婢适才就始终跪伏于地,此刻夷然不惧地抬起了头,一双美眸直直地凝视着君王的眼睛,没有丝毫退缩。良久,她才轻启樱唇道,“陛下如今可还是觉得奴婢像您的故人?”
“雪作肌肤玉为颜,真像……”姜离仿佛没有听见那宫婢的词锋,自顾自地喃喃自语道,“朕苦苦寻觅多年,却没有想到你会掩于宫中,没想到……”
赵盐本能地觉得不对劲,情不自禁地朝那宫婢看了一眼,目光骤一交击,他就几乎感到难以把持心中杂念,一股足以将五脏六腑焚烧殆尽地烈火烧得他几乎痴狂。好在他本就是断欲之身,狠狠地一咬舌根,这才勉强恢复了神智清明。他骇然发觉,只是这短短一刻间,整个澹波阁中伺候的内侍宫婢全都无声无息地倒在了地上,唯有华王姜离仍然和那紫衣宫婢对视着,似乎深深地沉沦了进去。
“大胆贱婢,竟敢媚惑陛下!”赵盐也顾不得自己是否能够力挽狂澜,一边高声怒喝,一边上前挺身护在姜离面前,“快来人,有人……”
话音刚落,他就再也发不出一声叫喊,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赫然横在他的脖颈上,锋刃甚至刺进了他的皮肤,隐隐传来无边剧痛。大骇之下的赵盐恨不得立刻晕过去,可是却无论如何都办不到这一点,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紫衣宫婢制住了他全身穴道,又像处理尸体一般将他撂倒在地。
姜离终于清醒了过来,看到所有内侍宫婢受制于人,他却只是露出了一点点惊讶的情绪。“想不到真的是你……朕苦苦等待了多年,谁想却能在死前见你一面,也可了无遗憾了!”他突然仰头发出一阵癫狂的笑声,一拳狠狠地击在扶手上,“这么多年了,难为你一直等待机会!”
紫衣宫婢轻蔑地望着没有还手之力的天子,脸上浮现出一丝阴狠的微笑。
“陛下,你大概想不到会有这一天吧?这么多年未曾取你性命,我只是想要让你知道,即便你获得了完整的御座,也休想随心所欲地做任何事情!你不是想要王权么,身为万乘之君,你又有什么可以凭恃的?我要入宫禁易如反掌,却一直克制心情没有来杀你,就是要看你山穷水尽,无计可施,哈哈哈哈!”
姜离没有在乎那一句句像刀子般的讽刺,摇头苦笑了两声便再不答话。望着紫衣宫婢掣在左手的匕首,他一粒粒揭开了锦袍上的扣子,露出了赤裸的胸膛,“既然你这么想要取朕的性命,那么就动手好了。”他的脸色突然变得无比漠然,仿佛对方的目标根本不是自己。
“你想得倒轻巧,是不是以为你如今有亲子可以承继王位,所以才无惧生死?”紫衣宫婢冷哼一声,手中匕首立刻滑入了袖中,“我现在就去杀了那个来历不明的小子,想必四国诸侯一定会对我感恩戴德才对!到时,我就拿他和你的头颅来血祭我的丈夫!”她身形一动,转眼便要离门而去。
“若姜!”姜离终于忍不住大喝了一声,“十二年前是我对不起你,我不应该这么多年都对你不闻不问,那场大火,完全是事态失控才造成的!”
紫衣宫婢蓦地转过身来,脸上尽是不可思议的神色,她几步冲到姜离身边,狠狠地抓住了他的衣领。“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见姜离闭目不答,眸子中立刻现出了寒光,正欲痛下杀手时,旋即又想到了一个隐秘,立刻勃然色变。挣扎良久,她手中匕首再无犹豫,朝着姜离胸膛猛地划去。锋刃所及之处,那价值千金的锦袍,顿时化成一片片碎帛,全都散落在了地上。
若姜骇然望着姜离小腹上的那块胎记,手中匕首颓然落地,情不自禁地后退了几步。“不可能,这不可能!”她撕心裂肺地捧头痛呼,那梳理得整整齐齐的云鬓全都散落了下来。突然,她伸手朝面上抓去,只听嘶啦一声,她的手中便多了一层薄如蝉翼的物事,那一张秀丽绝伦的脸也随即变得狰狞可怖。
“若姜!”姜离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挣扎着伸出手去,“这,这怎么回事?你的脸……”
“全都是拜你所赐!”若姜终于疯狂地冲了上来,高高举起了手中匕首,狠狠扎进了姜离的胸膛。
第八卷 王位更迭 第十二章 弥留
练钧如匆匆得报赶来时,入目的就是一片狼藉的景象。尽管华王姜离已经被几个御医送到了隔壁进行紧急救治,但地上那些七窍流血的尸体仍然分外可怖,只有被救醒的赵盐一会哭一会笑,一副难以自制的模样。
他几乎一眼便瞧见了那个装束和其他人不同的紫衣宫婢,连忙上前将她翻转了过来。然而,那熟悉的恐怖面容几乎让他一头栽倒在地。
那疤痕密布的脸,不是天宇轩主人若姜又是谁?只是,这个曾经咄咄逼人的女子,此刻也无声无息地躺在地上,右手抓着一柄利刃深深刺在心窝处,左手紧握成拳,脸上犹自带着淡淡的笑容。
练钧如沉吟半晌,若有所思地蹲下了身子,一点一点地掰开了若姜的左手。果然,她死死攥着一个小小的绢团,指甲甚至深深陷在了肉里。他若无其事地扫视了四周一眼,见无人注意自己的行动,立刻不动声色地将绢团藏入怀中,深深叹了一口气。
他绕过那些禁卫,疾步走到侧殿,心中早已是一团乱麻。待到看见一个太医跌跌撞撞地从里头冲出,他立刻迎了上去,劈头盖脸地问道:“陛下情况怎样?究竟能否救得回来?”
“陛下情况很糟糕,那一刀刺得又深又狠,虽然血已经止住,但陛下……陛下可能快不行了!”那太医哭丧着脸,身子不停地哆嗦,言语中也有几分颤抖,“殿下,我等已经尽力了……”
“滚开!”练钧如顿时感到一颗心往无底深渊沉去。推开那太医便往里头冲去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