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花朵朵





种美妙的关系。她生气了,说你把我当成应招女郎了。他说,你误解了,没有那个意思,我是心疼你,想表达我的歉意,想为你做些什么,想叫你感觉到我时时刻刻在你身边,想叫你有一份好心情。 
  于是,她收了那张卡。 
  他如果有时间,他会陪他一起吃晚饭,都是在酒店叫餐。一次她说,我真想和你在公共场合吃顿饭。四朵不过说说而已,他还就当真了,带她去万豪吃海鲜,路上她心意烂漫。他今天穿了一件西服外套,高大潇洒,四朵看着欢喜,赞赏道,我就爱看你衣冠楚楚的样子。他狡黠地发问,那你是不喜欢我不穿衣服的样子喽?四朵羞怯地低下头不再看他。可是,他一顿饭没吃完就碰到了两个熟人,他们都用怪异好奇的目光打量他身旁的她,他倒是既来之则安之的样子,不过他说,你看到了,我早估计到会是这种尴尬的场面。他虽然没有怪罪的意思,四朵却有些不适宜,有些紧张和后悔。 
  她这才理解,他为什么不想和她抛头露面。不过,这还是让她不免伤心,种种迹象表明,他是不想和她有什么结果的,那么他想干什么呢?他和她不过是想重温一下旧梦而已,想到此,她暗地里告诫自己,不必太当真。 
  他每次说,我要见你,都叫她感觉有一个潜台词:我必须见你!那声音是霸气的,不容她推诿。起初她并不反感,以为欲念就是这样的,可是他并不是总能脱身的,如果她偶尔拒绝他,他会变得异常脆弱和伤感,有时甚至是暴躁的。她有时想,他怎么了?难道我欠他的?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她有一种感觉,他每次要她,都是发狠地要,给她一种暴饮暴食的饕餮样。 
  连续两次,一次是因为孩子,一次是因为母亲,她推辞了和他的约会,再见面时,他的举止有些反常,动作粗鲁,他几乎是连续地要她,她有些撑不住,委屈地抱怨他,你讨债呢? 
  她没想到他却认真地说,我是讨债,向你讨20几年的债。 
  她觉得他的话说得蹊跷、突兀,来势凶猛,于是问,你这话怎讲? 
  他说,每次和你做完爱,我会有一种不详的感觉,担心你又会失踪,担心再也见不到你,担心你提起裤子就不认我了,有一句话我一直没对你说,你是我见过的最薄情寡义的女人。 
  她终于恍然,她本来是决然不想提及过去了,不想提他转场离去后的那段时光,因为那是她生命中最黯淡最屈辱的时光。今天,他既然这么讲了,她也就不得不说了。 
  她说,你转场后不久,我就怀孕了。 
  他仿佛一下子不认识她了,他惊愕地用陌生的目光看着她,等待着她的述说。 
  她继续说,那时,怀孕给一个女孩带来的惊慌和恐惧是巨大的,周围的一切都面目全非,白天树不是绿色,天不是蓝色,夜晚到处是鬼魅,世界在她面前呈现的不是美好,而是一片狰狞的景象,更何况你已经不在我身边了,我没有同盟和援助。恐惧使爱情的光芒暗淡了,我开始怀疑它的高尚和崇高,我谴责自己的行为,甚至怀疑自己的品行。 
  更槽糕的是我不知怎么才能把孩子打掉,我四处碰壁,被拒出门外,丢人现眼,没有人帮助我。我尝试着跳跃、奔跑,甚至假装不小心掉进冰冷的池塘,可肚子里的孩子仍然纹丝不动。他在我腹中一天天长大,我担心事情败露,我担心追究下去殃及你,这是我最最担心的……那时,我自己其实已经无所谓了,我不像我三姐,要在部队发展下去,反正我也没什么前程,我就是怕牵连你。   
  鲜花朵朵43。(3)   
  为什么? 
  你那时多骄傲啊,多优秀啊,多叫人羡慕啊,前程似锦,我不愿看到你因我而毁掉,不愿看到你的人生轨迹被颠覆。 
  他羞愧难挡,忙问:后来呢! 
  为了把孩子打掉,我几乎跑遍了机场附近的乡医院,可是没有单位的介绍信,哪家医院也不给做。我实在没办法,和三姐说了,三姐在部队表现好,她跟部队说我父亲病了,然后请假带我回了上海。 
  你知道我母亲是一个了不起的女人,是她的包容拯救了我。她什么也没说,没有责骂和训斥,就带我去做了手术。 
  手术做完,母亲才问:那人是谁啊?我这时才哭,嚎啕大哭,我说妈我求你别问了,都是你女儿不好,你女儿太轻薄。 
  后来呢?你就没有试图找我。 
  没有,我和你刚一开始就那样糟糕,我后悔自己那么轻佻地就答应了你,我想尽快忘掉它。夏娃和亚当偷吃了禁果,被贬黜伊甸园,我的情形也大致如此。我离开了部队,可是,回上海后一直没找到满意的工作……后来在母亲承包的加油站帮忙……那时我因为失过足,给自己定义为失足青年,自暴自弃,自轻自贱,非常失落,加油站来加油的卡车司机很多,他们豪爽、热情,若不是母亲阻拦,我就和一个卡车司机结婚了。后来二姐介绍,我一口就答应和立春结婚了。 
  董良辰问:我给你的信呢?你都没收到? 
  四朵说:我从来就没收到过你一封信。 
  董良辰说:怎么会呢? 
  四朵说:做完人流,我就复员了,最后很多事情都是三朵帮我办的。 
  董良辰说:我是后来知道你复员了,又写了一些信托三朵转交你的。 
  四朵想了想说:她啊,即使收到也不会转交我,三朵是我们家正义的化身,也是我们家的特务。 
  董良辰说:上次,我从她见到我时的眼神中判断,她肯定知道我们的事。她没和你谈起过我? 
  四朵说:从来没有。 
  他们依然不定期地见面,他对四朵的欲望依然强烈,但他的欲望不再是单纯的欲望,亲情和歉疚使欲望燃烧出蓝色的火苗。 
  歉疚沉横在他与她之间,他总感到不舒服,他要抚平它,但总是想不出好的办法。 
  有一次他问她,你能这样陪我到老吗? 他怎么会提这样的问题,四朵无言以对。 
  四朵想念他的时候,就发个段子给他。 
  他总是叫她去消费,去买喜欢的东西。 
  四朵渐渐喜欢上了这种糜烂、奢侈、及时行乐的生活。 
  四朵把车开到洗车房清洗,站在一旁正无聊着,看见不远处有家金店,心想,进去兜一圈车也就洗好了,于是便走了过去。本来是无意买东西的,可一眼就看上了一个PT钻石铂金项链,配今天的低领衫非常漂亮,一看价钱,四位数,手上没带这么多钱,正沮丧着,突然想起董良辰给的卡,于是找出来递给营业员说,请帮我刷刷看,这卡里的钱够吗?营业员刷完卡笑着说,有钱人就是有钱,自己卡里的钱有多少都不知道。四朵笑了笑,没说什么,她今天心情好,因为今天要和董良辰约会。 
  到了宾馆,四朵指着脖子上的项链给董良辰看,说我拿你的卡很刷了一下。董良辰看了看说,四朵,我给你卡就是要你用的,你用了我才高兴。四朵说,女人花钱可是没边的,你不要后悔。董良辰说,你是我失而复得的宝贝,我想把心都交给你。 
  从高处向外眺望,城市简直像童话里的城堡,除了一座座摩天大厦之外,看不到飞鸟和人迹,世界在这里显得安宁和纯净,在很高的空中这间豪华的卧房里,于是只剩下情欲了,欲望在这里像无边无际的海洋。 
  一次过后,下一次又在酝酿,在这一次和下一次的间隙,他们去淋浴,洗去满身的汗水,让身体清香光洁焕发新的能量,然后,他们缱绻地会小睡一会儿。 
  良辰闭上眼睛即刻便会鼾声如雷,他那样伸展着四肢香甜地睡着,在女人眼里,他可爱得就像刚下沙场凯旋而归的勇士,他在一次比一次更勇猛更持久的冲杀中显然是疲倦了。四朵在一旁怜悯又崇拜地看着她的爱人,没有谁给过她这样强烈的爱,在这烦嚣与骚动的城市里,在城市空中的这间豪华卧房中,他们仿佛洗掉铅尘与世隔绝了,他们抛弃了所有身外之物,一下子走到了世界的尽头,看到了从未看到过的美伦美奂的景象,欲望是生命的起源,是生命得以繁衍的因由,也是生命的终极。   
  鲜花朵朵43。(4)   
  欲望真的深不可测吗? 
  两人做到高处,情不自禁地要说话。 
  董良辰几乎是乞求地说:四朵,别再离开我。 
  四朵索性说:良辰,和我结婚吧!娶我做你的老婆。 
  明明知道是胡言乱语,但就是要一遍遍重复。 
  极度的欢愉让周末的这个下午显得很仓促很短暂。 
  四朵去母亲那,见母亲在花园里。 
  栀子花碧绿的嫩叶一夜间就被青虫吃光了,母亲用剪刀一条条把它们挑下来,然后埋在泥土里做肥料。母亲对身旁的四朵说,这些贪婪的虫子不计后果地饕餮大餐,怎么样?把自己送上了断头台,多行不义必自毙啊! 
  四朵对母亲说:妈,我想离婚。 
  母亲头也不抬地说:过得好好的,离哪门子的婚呢? 
  四朵说:我爱情了。 
  母亲终于抬起头,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四朵,认真地说:爱情很高,在云彩的上面,不是你能够得着的。 
  四朵说:我够着了。 
  母亲想了想说:你够着的,那就不是爱情了。 
  四朵说:我要嫁给他。 
  母亲说:爱情能带你上天堂,却不能给你婚姻,别妄想了。 
  母亲又嘀咕:我家女儿个个像狐狸精,男人会被他们狐媚得五迷三道。 
  母亲心里想,如果时光会倒流,我可能比女儿们还风流。   
  鲜花朵朵44。(1)   
  六朵去逛华来士广场,在屈臣士买了一大包面贴膜,打算回去分给姐妹们,然后到星吧克喝咖啡、抽烟。六朵今天穿了一身白,白连衣裙、白高跟鞋,甚至连包和墨镜的镜框都是白的。 
  六朵的悠然不羁倒真的不是做出来的,李秋实说,女子何需胸怀大志焉?他说女子一落地命运就写在脸上了,强不出名堂的,女人还是没心没肺的好,就像六朵的样子,天性使然。 
  六朵无事澄然地看着玻璃窗外穿梭过往的人,心情烂漫。 
  她生命中的纯正诱惑即将不可抗拒地出现,这场致命的会面,是猝不及防的,依然没有任何迹象,更没有预谋,再一次昭示了生死由命的宿命。 
  一个穿西服扎领带的男子出现在她的视野里,这在炎热的夏日的晌午十分醒目,他不是别人,正是她命中的冤家Jack。 
  他们隔着玻璃窗对视着对视着……然后周围的一切便不复存在了……他仿佛经过长途跋涉,最后终于坐在了她对面,他们凝视着,用水样的目光述说离愁和欲望……她闻到了他身上致命的香味,她无法拒绝那青春的欲望犹如无法拒绝命运。 
  他拉着她的手,匆匆地逃离喧嚣杂乱的地方,在人流中急速穿行,看上去,这有点像某部电影里的情景,镜头跟着他们走,人流、景物以及背景都是虚的,他拉着她在前面开路,衣服的下摆动感地甩在身后。他们进入一幢大楼,六部电梯中,下到地下三层车库的电梯只有一部,而且高高地悬在上面,Jack毫不犹豫地拉着六朵转身进入安全通道,光线幽暗,通道里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刚下到地下二层,Jack就把六朵推在了楼梯的墙壁上,急风暴雨、势大力沉,惊心动魄……余下的缱绻转移到车上继续进行,他们商定,周末一起去南溪江。 
  这是一场直抵死亡的欢宴。 
  他们的欢宴以撞车开始,以车毁人亡结束。 
  没有任何影像记录下那个欢愉又悲惨的过程。 
  警方几乎没费多少力气就找到了两位死者的亲属张若拉和李秋实,他们几乎是同时接到了警方的车祸事故通知。 
  现在,我们知道了,Jack是张若拉非婚生儿子。 
  张若拉带着司机匆匆就出发了,一路上的煎熬难于言表,儿子怎么会去南溪江?和谁在一起?去干什么?她一点不知道,统统是个谜。路上她给李秋实去过电话,但李秋实的电话一直在忙,一直拨不进,后来总算通了,张若拉开口就说,龙龙出事了,可是李秋实的声音也同样悲切和焦虑,说,我这边也出事了,于是两人都撂了电话。 
  李秋实接到电话没有马上走,他把消息告诉了母亲,母亲得到消息执意要和李秋实一起去,大朵不放心母亲,也一起去了。李秋实的车子开得快,在途中的某个地方一定是超了张若拉的车,李秋实先到现场,一眼就看到了滚到山崖下面的那辆鹅黄色跑车。母亲看到那辆已经面目全非的车,顿时嚎了起来。这时,张若拉的车也到了,当李秋实看到张若拉从车上下来时,便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有人带刚赶来的四个人往不远处的树林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