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如再见





胳膊的手又加大了力道,我痛不过,叫了出来:“安宁说是你的孩子,我怎么知道她会骗我?”我也觉得委屈,安宁,为什么要撒这么大的一个谎,担心我不会善待叮当?重色轻友,她就是这样看我的吗?子峻的怒气不降反升,看着我的表情象是看一个陌生人:“你疯了吗?我和安宁?我怎么可能跟她有什么,你和她、春晓三个人一个寝室,又是好朋友,我和她?我疯了不成?这种鬼话你也信?你有没有脑子?我看起来是那种脚踏两条船,玩弄感情的人吗?”我有些怯怯地:“她说你们都失误了,那时候你和春晓吵得很凶,她的心情也不好,我以为,我以为——”“你以为什么?我和春晓都没有过,我怎么可能和安宁!”子峻的脸微微发红,恨恨地:“你这个笨蛋,大笨蛋!”子峻不再理我,坐在长椅上一个人生闷气,我走过去踢踢他的腿:“好了,不要生气了,是我错了,对不起,你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小的这一回吧。”子峻别转了脸,不理我,看来真的生气了,我不满地推了推他:“你怎么这么小气?丁子峻,小气鬼,不要再生气了。”子峻就在这时忽然站了起来,我害怕地往后退了一步,他一把抓住了我的衣襟,手一紧,我就顺势倒入了他的怀中,他轻轻地抱住我,声音中带着几分心疼,又有一分薄怒:“你这个傻瓜,世界这么凉薄,怎么有你这样的傻瓜?你有那么爱我吗,竟然连我和别人的孩子也肯养。”
  我呆住了,怎么会有这样的误会呢,不可否认,因为以为是子峻的女儿,所以我更上心,但是——到了后来,与子峻无关,叮当就是叮当,我的孩子叮当。我轻轻地挣扎,想要挣脱他的拥抱,却反而让他拥得更紧,我轻轻地扣扣他的肩膀:“子峻,放开我,不是你想的那样。”子峻固执地不松手,他把下巴抵在我肩上,轻轻地在我的耳边:“我会对你好的,一辈子对你好。”我的眼睛微微有些湿润,这句话,我等得太久了,久得对他——我的心早已是死水,再也不起微澜。我只是觉得悲凉,我们终究还是错过了,时间,让我们错过的是时间,如果他早一年回来,如果我晚一年认识夏以博,那么——错的又岂止是时间,我错在不够执着,他又错在太过执着,错!错!错!我抬起头,极力不让自己的眼泪落下来,一抬眼,我看见了夏以薄,他的一只手袖子卷着,另一只手按着肘部的棉花,刚刚抽完血出来,看着我的眼神怔怔的,说不出的酸涩。
  我呆若木鸡。
                  
人生若如再见
  叮当无恙,我长舒了一口气。除了腿上绑了石膏不能动,偶尔会疼得呲牙咧嘴,叮当鲜活依旧、唠叨依旧,活泼的个性与先前无异。人小鬼大,仗着自己有病在身,支使这个批评那个,一副神气活现的样子,让先前还心急如焚抱着她久久不肯松手的我恨得直咬牙。两个大男人,被这个小公主耍得团团转,却一副心甘情愿的样子,我心里酸酸的,两个人什么时候对我这般千依百顺过?这小家伙,小小年纪就把男人弄得服服帖帖,长大以后还得了,不知以后要祸害多少男人?两个大男人如此殷勤,我也乐得在旁边冷眼旁观。据我的观察,叮当还是对夏以博好些。其实,通过前段时间的努力,叮当对子峻已经不那么抗拒了,他和夏几乎已经站在了同一条起跑线上,但是——在知道夏以博给自己输过血后,叮当明显与夏以博亲近了许多,子峻好象又落后了。
  在谁留下来陪夜的问题上子峻和我起了争执,他坚持要留下来陪夜,后来还是夏以博劝,要他明天来替我他这才作罢,走的时候还依依不舍的,明明被叮当气得跳脚,可偏偏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在知道安宁撒过那样的弥天大谎后字峻对叮当的态度未免有些奇怪,我以为他会迁怒于叮当呢,子峻好像成熟了很多。叮当睡了,病房里寂静得有些可怕,我不敢去看夏以博,虽然看到那样的场面,但夏以博什么都没有说,没有问,这更让我害怕,我有一种山雨欲来的仓惶。我搓搓手,面对着夏以博,眼睛却溜向一边:“很晚了,你也回去吧,今天辛苦你了,谢谢。”
  夏以博本来坐在空着的病床上,听我这么一说,点点头:“是有些辛苦。”说完顺势倒在了床上:“好累,我休息一下。”说完拍拍身边的空处:“你也累了,躺一会儿吧。”
  他的脸上掩饰不住的疲惫,确是一副很辛苦的样子,这几天他应该也不好过,我的心柔软得象湖底的水草,我轻轻地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夏以博轻轻地抓着我的手,在他的脸上摩挲着,游走着,他的脸色苍白,抓着我的手更是一丝血色也没有,我忽然想起他刚才刚抽过血,只顾着叮当,根本没有想过他也需要照顾,我站起身,伸手要拉他起来:“起来,你该回去好好休息,忙了一天,又输了血,你应该累了。”
  夏以博温柔地看着我:“我躺一会儿就好了,我不累,看着你我就不累了。”
  我的脸一红:“我不是红牛,也不是日加满,喝一口就精神百倍。”夏以博笑:“你是我的药,补药,周星驰的电影里不是有吗,看一看精神百倍,闻一闻,闻一闻——”他低头冥思苦想,我忍不住笑:“很有长进嘛,连台词都能背了。”夏以博拉着我的手:“看多了,自然就记得了,其实还蛮有意思的,我现在喜欢了。”
  我扮了个鬼脸:“可是,那些歌剧芭蕾什么的我还是不喜欢,大概很难喜欢了,以后你不要再逼我去看那些了,为了不睡着,我真的很辛苦。”“好”夏以博答应得很爽快,我有些迟疑地看着他,以前也求过他,可从来没有答应过,今天这是怎么了?夏以博更紧地抓着我的手:“以后只要我迁就你就好,你不必勉强自己。”
  我有些迷糊了,只是他迁就我,那我不成了无赖了吗?谈恋爱当然是双方迁就对方的,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你今天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这次轮到夏以博瞪大了眼睛看着我,过了许久才低声地:“我本来就该对你好的,我怕再不对你好,你要被别人抢走了。”我就说他没那么大方,看见我和子峻拥抱还一副没事人的样子,这个小气鬼没有这么容易介怀的,他现在应该是又嫉妒又有些担忧,整整他,出出先前的恶气,我故意垂手不作声。
  夏以博更是不安:“你,你真的那么喜欢那个人吗?到现在还喜欢?”夏以博的语气中带着苦涩与不安,神色沧然,把我吓到了,他轻声地:“我以为你现在喜欢的是我。原来不是,真的不是吗?”我从未见过如此不安的夏以博,他总是自信张扬,甚至有些独断专行,这样的他让我心疼。我伸手抚摸着他有些苍白的脸庞,他最近好象真的瘦了很多:“傻瓜,你会不会想太多?我不是说过了吗,子峻,是过去式,你是现在时。”夏以博的眼睛在瞬间变得又清又亮,看着我的眼神温柔得如蔚蓝的湖水,唇边的笑让我的心脏停顿了半秒,原来男人一样可以一笑倾城,我沉溺在他的笑容中,有些痴痴傻傻的,就这样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的唇轻轻地覆上了我的,听得他含糊的一句“我也是你的将来时”,我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在几乎分不清身在何处的热吻后,我们同时发现自己变得饥肠辘辘,我去外面的茶餐厅买了粥,他猪肝粥补血,我照旧青菜粥,还买了肠粉、虾饺等点心,夏以博,他也会有今天,我恨不得用DV把他的吃相拍下来,简直又是一个饿死鬼投胎,他的风度呢,他的优雅呢?夏以博砸巴咂巴嘴,一副恨不得舔舔手指的表情让我忍不住发笑,夏以博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小没良心的,是谁害我这样的?我中午根本食不下咽,我以为你要和我分手是因为和子峻旧情复燃。”我突然想起来了,我刚刚在早上向他提出了分手,刚才一忙一乱,我根本忘了这些,难怪夏以博刚才的表情那么奇怪,可我真的是忘了,今天一天,他都在我身边,他的手那么温暖,笑容那么亲切,做事又那么冷静果敢,一整天他的那句话一直在我脑海里转悠,那么亲切温柔的声音“别怕,有我呢?”,依赖他好象已经成了我的一种习惯,我——恐怕离不开他了。夏以博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我:“你怎么了?”我笑笑:“我忽然想起我们早上已经分手了,可是,我竟然忘了。”夏以博脸上的笑容冻住了,我有些可怜他了,我的跳越性思维他那古板的脑袋恐怕永远也跟不上,他脸上的血色仿佛一下子被抽干了,有些茫然地看着我,我轻轻地倒入了他的怀中:“我想过了,我——不要和你分手,我想和你在一起。”夏以博的脸色我不敢看,他一定恨死我了,刚刚狠狠地抽了他一记耳光又马上给了他一颗很大的甜枣,他的心脏可得经受考验了。他缓缓地抬起我的脸,我早已泪流满面,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哭呢,那么爱我的人,又是自己深爱着的,有人不是说过吗:老婆是付出青春体力金钱养男人;男人还总觉得你做得不够好;情人是钱花着;爱收着;对方还觉得很愧疚,总觉得对你不够好。我有什么可哭的,可是,我的眼泪,还是忍不住吧嗒吧嗒往下掉。夏以博正要说话,电话突然响了,我趁机跑出去接电话。竟然是安宁,难道真的有所谓的心灵感应,叮当一出事,差不多有一年没有打电话的安宁竟然会打电话给我?我有些心虚地:“安宁,你怎么会打电话给我?出什么事了吗?”我的声音有些沙哑,与平时明显有些不同,安宁立刻察觉了:“丁丁,你在哭?什么事?叮当出什么事了吗?”医生说叮当没什么事,住几天就能出院了,我不想让她担心,连忙否认:“没有,怎么会?我有点感冒,叮当很好,你放心吧。”安宁在电话里长舒了一口气,她今天的声音与往日明显有些不同,以往总是很累,说不出的疲惫,今天却隐隐地透着兴奋,一定有什么高兴的事,果然,不一会儿她就很兴奋地告诉我,她升职了,在她们银行亚洲籍的雇员中她是第一个升到这么高位置的,她觉得很自豪。我从来没有怀疑过安宁,我相信她一定会成功,父母早亡的她比任何人都要努力,比任何人都要坚强,却从不怨天尤人,既开朗又热情,她早晚一定会成功的,我一直这么坚信着。可是——成功,成功是没有尽头的,她所谓的成功到底要走到哪一步?我不希望叮当将来恨她。
  我有些期期艾艾地:“安宁,现在你也算成功了,回来一趟吧,至少打打电话,叮当很想妈妈,我怕长久下去,她要不记得你了。”安宁沉默了许久,突然问:“丁丁,你要结婚了吗?如果是,我马上回来带她走。”
  “不是的,我这里没有任何问题,我只是觉得你太疏远她了,她还是个孩子,需要你。”
  安宁冷静地:“现在还不是时候,我努力到今天好不容易有了一点成绩,我不能前功尽弃。”
  这样的安宁真有些陌生,她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人,冷淡的外表下有着一颗温柔的心,她的心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硬?听我不说话,安宁柔声道:“丁丁,一年,最多两年,你再帮帮我,我这一辈子从不欠别人什么,就欠你一个,只怕一辈子都还不清,我以后一定会报答你的,一定会的。”
  我叹了一口气:“你没有欠我,我反而感谢你让叮当陪着我,我只是可怜叮当,她很想你。”
  安宁就在这个时候崩溃了,她的声音中已带着哭腔:“丁丁,我也很想她,想得都要疯了,可是我不能打电话给她,我怕我听到她的声音我会坚持不下去,你不知道,在一个陌生的国家,孤身一个人打拚有多辛苦,可是,想着她,我就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我一定要坚持下去,请你告诉叮当,妈妈很爱她,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安宁在哭声中挂断了电话,我呆立了良久,安宁,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叮当,难道她不明白对叮当来说,最好的就是待在母亲身边,她到底明不明白?我回到病房,一愣,夏以博竟然闭着眼睛在床上睡着了,他的整个身子蜷缩着,眉微蹙着,象个不安的孩子,我轻轻地走过去,伸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他大概太累了,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我突然间有了一个疯狂的念头,并且在自己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已经躺在了他的身边。床很窄,我甚至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呼吸,我静静地看着他的脸,安静的、带着一点淡淡的忧伤的脸,我突然生出一种绝望:我好象真的离不开他了,只是看着他的脸,我就觉得心疼,想久久地,久久地待在他的身边……一只手突然悄悄地揽住了我,我一惊,夏以博,他的眼睛仍然闭着,搂着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