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58-烟雨杀





    黑皮抢着道:“可以以此打击天目派。”    
    安正干了第六杯酒,轻轻吁了口气,食中二指交替在桌上轻轻敲击着,两眼又微微眯了起来。    
    黑皮道:“如此说来,姓冷的十有八九与徽帮脱不了干系。”    
    安正眯着眼看着桌上的油灯,沉吟道:“比起姓冷的来,另一个人更可疑。”    
    黑皮急切地道:“谁?”    
    安正慢吞吞地道:“我也不知道他是谁。”    
    黑皮又怔住。    
    安正道:“今天在老巴记时,他一直站在街对面,打着伞,伞压得很低,遮住了他大半张脸。”    
    黑皮怔怔地地道:“老总为什么怀疑他?就因为……  ”    
    安正道:“只是一种感觉……他去那里绝不会为了买盐,更不可能是看热闹……  ”    
    黑皮道:“要是我们知道那辆马车的主人是谁就好了。”    
    安正道:“丁七回来,就知道了。”    
    黑皮的目光不觉溜向门外,喃喃地道:“他怎么还不回来呢?”


《烟雨杀》第二部分第八章 网(一)

    大雨过后,一切都显得干净而且新鲜,明艳的阳光里,已带有几分灼人的热力。    
    岳乘风背着手,慢悠悠地走下台阶,走进花园中,抬起头,眯起双眼,迎着亮丽而新鲜的阳光,深深吸了口气。    
    微风扑面,风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淡淡的清香。    
    从前天夜里一直到现在,这是他第一次走出房门。    
    徽帮的盐已经发到每一家小铺子,市面上已完全稳定下来。    
    齐灵风的作坊的第一批丝绸已经装船,足以抵偿徽帮在生丝上的损失和预先付的定金。    
    派到那些作坊去订货的人已全部撤回,并在今天中午前全部离开杭州。    
    萧嫣然倚在廊柱边,静静地看着他。    
    她的脸上虽然一直挂着明朗的微笑,眼中却隐隐闪动着一抹担忧。    
    她看得出,他并不高兴。    
    天目派和宗万流又遭受了一次打击。这次打击虽不足以致命,但毋庸置疑是极其沉重的。比以前的任何一次都更沉重。    
    因为这里是杭州,是天目派的根本所在。这次打击的成功实施,无疑大大推进了整个计划的进程,而且,再次证明岳乘风的判断是正确的。    
    离最终目标越来越近,整个计划正顺利进展时,计划的制定者却并不为取得的战果而高兴,萧嫣然大致能猜到原因。    
    她轻轻叹了口气,一转眼,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常理已站在她身后。    
    岳乘风终于吁了口气,道:“希望齐灵风能晚一点才回过神来。”    
    常理道:“他刚从府衙出来。”    
    岳乘风目光一闪,道:“这么说,至少在去府衙前,他一点也没怀疑到徽帮头上。”    
    常理道:“现在也不会。”    
    岳乘风道:“你能肯定胡师爷会按我们说定的去做?”    
    常理淡淡地道:“不能。但以常理推之,胡师爷绝不会跟银票过不去。”    
    岳乘风不禁一笑,道:“真不知道齐灵风现在的心情如何,常老能以常理推之吗?”    
    常理道:“也不能。不过,送回来的消息说,齐灵风面色铁青,眼睛都绿了。心情如何,可想而知。”    
    岳乘风又一笑,道:“等他发现自己手里不仅压了一大批盐,还压了一大批丝绸,他的心情会更坏的。”    
    常理道:“他会倾尽全力,追查是谁在对付他。”    
    岳乘风道:“我相信,这花不了他多少时间。”    
    常理道:“然后,他会反击。”    
    他看了岳乘风一眼,紧接着道:“公子和小冷已将城内的一切都安排妥当。”    
    岳乘风道:“齐灵风在此到底有多大实力,你们都摸清楚了吗?”    
    常理道:“暂时还没有。”    
    岳乘风道:“这一仗我们虽知己,却不知彼,虽早有准备,却无绝对把握,常老怎么能说‘一切都已安排妥当’呢?”    
    常理道:“齐灵风‘不知彼’,而且,他没有准备。只要他一动,实力自然会暴露。”    
    默默地走过回廊,岳乘风突然停了下来,道:“人都是有缺点的,是吗?”    
    常理道:“以常理推之,是。”    
    岳乘风道:“据我所知,有一个人没有。”    
    常理又一怔,道:“谁?”    
    岳乘风道:“安正。”    
    常理道:“他也是人。他肯定有自己的缺点。”    
    岳乘风道:“请讲。”    
    常理无奈地道:“我们现在还没找到。”    
    岳乘风道:“你应该知道,在杭州,他对我们有多重要。”    
    常理道:“是。”    
    岳乘风道:“听说,前天夜里,有人在前面那条街上,袭击了安正手下的一名捕快?”    
    常理道:“有这回事。”    
    岳乘风道:“冷平湖去找胡师爷,正是那天晚上。”    
    常理道:“帮主的意思是,那人很可能是在跟踪小冷?”    
    岳乘风道:“这件事最好尽快搞清楚,我可不想我们还没找出安正的缺点,却反让他抓住什么把柄。”    
    常理在心里暗自一叹,道:“是。”    
                                                
    “两天?”    
    丁七怔怔地看着窗户上明晃晃的阳光,口中喃喃地道。    
    安正道:“不错,两天两夜。”    
    丁七慢慢回过神来,告诉安正那晚发生的事情。    
    随后,安正告诉丁七:“今天一大早,全城每家铺子里都堆满了盐,价格比断盐前还要低两成。”    
    黑皮又道:“一大早,诚信镖局的齐总镖头就去府衙找老狐狸,还没说上几句,两人就吵了起来。”    
    安正道:“现在市面上卖的,不是齐灵风的盐。他为了城里断盐从各大盐场高价收购的盐要到今天下午才能运进城来。”    
    丁七恍然道:“我明白了。”    
    安正含笑道:“哦?你说说看。”    
    丁七道:“这次断盐,根本就是个圈套,目的是打击齐灵风。如果我猜得不错,从现在起,齐灵风已不可能拿到盐引,再也做不成盐生意了。”    
    安正拍了拍他的肩头,微笑道:“不错。看来你的脑子还挺好使,没被打坏。”    
    丁七咧嘴一笑,立即又疼得一哆嗦。    
    丁七轻轻揉着后脑勺,皱着眉头道:“下套的会是谁呢?莫非是徽帮?”    
    安正微微一笑,悠悠地道:“我相信齐灵风会倾尽全力,尽快搞清楚这件事。”    
    他又轻轻拍了拍丁七的肩头,道:“江湖上的恩怨本不干我们的事,但本城的治安是我们的职责。你放心,不管是谁偷袭了你,只要那个王八羔子落在我手里,我绝不会轻易放过他!”    
    丁七摸着后脑勺道:“到时候,我也要在他头上来一下子!”    
    安正一笑,道:“好啦,你好好休养吧。你嫂子正给你炖鸡汤,呆会儿趁热喝了。”    
     “呯”地一声大响,院门被撞开了。    
    黑皮跳起身就往外跑,口中斥道:“哪一个?干什么?”    
    来人竟是小三子。他大口大口喘着气,道:“出……出事了。”    
    黑皮一惊,道:“出什么事了?什么地方出事了?”    
    小三子费力地咽了口唾沫,道:“作坊……作坊里……那些买家突然就不见了,作坊里的老板急得乱蹦,我们的工钱还没给,大伙儿……大伙儿正闹腾呢。”    
    安正脸色一变,道:“你说清楚,买家什么时候不见的?”    
    小三子道:“就在……在中午前后。”    
    安正道:“货呢?”    
    小三子道:“第一批货早上装船走了。”    
    安正道:“他们没付钱?”    
    小三子道:“老板说,只在先前付了点定金。”    
    安正和黑皮对视一眼,道:“为什么不给你们工钱?”    
    小三子道:“老板说没钱。钱都买了丝,丝又变成了绸子,绸子又没卖出去。”    
    安正跺了跺脚,快步往外走,一边道:“黑皮,带上弟兄们去看看,叫他们不要闹事!”


《烟雨杀》第二部分第八章 网(二)

    明艳的阳光穿过窗棂,将一簇浓荫斜投在棋枰上。    
    黑子如墨,白子如雪。    
    黑白二子在棋枰上正交错纠缠在一起,就像是两张一心想将对方完全罩住的网。    
    岳乘风拈着颗棋子,心思却早已不在棋枰上。    
    他的目光,一直定定地投向窗外。    
    回廊的屋檐下,也有一张网。    
    一只肥硕的蜘蛛正灵巧地在网间游动。    
    人岂非也如蜘蛛,为了自己的种种欲望,不停地在自己四周编织着一张张网?    
    这些网的确能给人带来种种收获,但毫无疑问,也将自己紧紧地纠缠于其间。    
    正如蜘蛛般挣脱不开。    
    一生一世。    
    手。白皙、细腻、纤巧、秀美、柔弱无骨。    
    岳乘风丢开棋谱和棋子,轻轻握住这只手。    
    他慢慢将这只手拢在自己的双掌间,慢慢将它拉近自己的心口。    
    他能感觉到她的身体渐渐在他后背贴紧,温暖而柔驯。    
    “你在想什么?”    
    她的气息如淡淡的春风,温柔地拂过他的脖颈。    
    岳乘风向后靠了靠,耳轮已贴在她的脸颊上。    
    萧嫣然伏在他肩头,轻轻捏了捏他的耳垂,轻笑道:“告诉我你在想什么,我给你一两银子,好不好?”    
    岳乘风微微一笑,道:“我不敢说。”    
    萧嫣然又捏了捏他的耳垂,道:“为什么?”    
    岳乘风微笑,不开口。    
    萧嫣然用下颌顶了顶他的头顶,道:“快说嘛。”    
    岳乘风慢慢站起来,转过身,两手搂着她的腰肢,脸上显出为难的神情,道:“你真要我说?”    
    萧嫣然迎着他的目光,点头道:“要!”    
    岳乘风皱眉道:“我在想……”    
    他忽然笑了起来,两手一紧,将她揽入怀中,笑道:“我在想我有多长时间没有这样抱过你了。”    
    萧嫣然的脸颊顿时红透,红得像一朵五月间的石榴花。    
    她扭动着腰肢,像是想自他怀里挣脱,可她的双手却已滑过他的双肩,双臂紧紧地缠在他的脖子上。    
    岳乘风抱紧她,低声道:“你说,多长时间了?”    
    萧嫣然不答,只将脸颊紧紧地贴在他的胸口。    
    她的脸好烫。    
    透过衣服,他仍然能感到那灼人的热力。    
    他的心也变得滚烫,就像她的脸颊是一团火,一瞬间已将他整个胸膛里的血全都点燃。    
    他紧紧拥着她,滚烫的心里却不禁泛起一阵淡淡的酸楚。    
    十九个月了。    
    她是他的妻子,可他们已有十九个月没有现在这样亲密了。    
    萧嫣然的身体忽然变得很沉,很软,似乎她的两条腿已无法支撑全身的重量。    
    岳乘风拥着她,慢慢退到书架后,坐了下来。    
    萧嫣然抬起头,目光飞快地在他脸上一转,又将脸颊埋进他胸口,低声道:“你……你已练成了?”    
    她的嗓音已变得沙哑,沙哑中又透着种说不出的柔媚。    
    岳乘风叹了口气,道:“还没有。”    
    他轻抚着她浑圆柔软的肩头,又轻轻叹了口气,低下头,凑在她耳边,悄声道:“对不起。”    
    萧嫣然扭动着腰肢,贴得更紧,双臂紧紧环着他的脖子,道:“抱着我……再紧些……就这样……”    
    她长长吁了口气,慢慢合上双眼,喃喃地道:“这样就很好……”    
    岳乘风低下头,深深地看着她,目光里满是浓浓的深情。    
    萧嫣然瞟了他一眼,道:“其实,常老的话很有道理。”    
    岳乘风怔了怔,方道:“你说的是哪句话?”    
    萧嫣然捶了他一下,嗔道:“这人!就是今天上午说的嘛。你近来的确太紧张了。其实,计划正一步步地实施,天目派已经被我们压得透不过气来了,紧张的应该是他们才对嘛。”    
    岳乘风正色道:“你没打过猎吧?”    
    萧嫣然白了他一眼,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没练过武功,看见血就怕的头晕,怎么会去打猎呢?”    
    岳乘风道:“那你知不知道,野兽什么时候最可怕,最危险?”    
    萧嫣然摇头。    
    岳乘风道:“在它受了重伤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