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嘉诚全传
李嘉诚平静地说道:
“凯瑟克先生,如果你未得健忘症的话,一定还记得,这17元并非双方敲定的成交价,都表示继续谈判重新议价。你我都在商场呆过这么多年,我想你一定不会陌生‘市价’是一切价格的依据的商场规则。现在置地的市价才八元多一点,我们以高出市价近4成的价格收购,怎么能说收购价下跌了呢?”
双方绵里藏针,话含揶揄之意。气氛氤氲着浓烈的火药味,素有“沙胆彤”之称的郑裕彤,以咄咄逼人的口气挑起新一轮较量:
“既然和谈不拢,那只好市场上见。我们四大集团将宣布以每股12元的价格全面收购。按证券交易惯例,收购方的出价高出市价两成以上,便可在市场生效,置地的公众股东会站在我们一边!”
包伟士以牙还牙,说:“我们将奉陪到底,只要你们不怕摊薄手中的股权的话。置地不是九龙仓,更不是港灯,置地就是置地!是怡和的手中置地!”
包伟士半含半露,无疑又把杀手锏抛出来。正因为如此,才导致以下结局:
1988年5月6日,怡和控股、怡和策略及置地三间公司宣布停牌。同日,怡策宣布以每股8。95元,购入长江实业、新世界发展、恒基兆业及香港中信所持的置地股份,合占置地发行总股份的8。2%,所涉资金18。34亿港元。
这样,怡和所持的置地股权,由略过25%增至33%多,控股权已相当牢固。怡和“更胜一筹”的是协议中有个附带条款,长江实业等华资财团在7年之内,除象征性股份外,不得再购入怡和系任何一间上市公司的股份。
喧闹数年之久的置地收购战,就以这种结果降下大幕。看好这场收购的证券界舆论界均大失所望。一些华文报刊在报道结局时称,这是“一场不成功的收购”。有些英文报刊则称这次战役是“华商滑铁卢”。
第三部分:股市强人 潮起潮落稳行舟华商众豪联手合力战置地(4)
李嘉诚为首的华资财团,为何不决一死战,较个高低胜负而就这么草草收兵了呢?市民甚感纳闷儿。
事后,传媒不断披露材料,使人们能窥其内幕之一斑。现综述如下:
包伟士抛出的杀手锏,是置地将步文华东方后尘,如法炮制。文华东方按4。15元/股的价格,发行新股予怡策,以增强怡策的控股权。
怡策认购文华东方新股后,所持股权必超过35%的全面收购触发点,怡策按收购及合并条例向文华东方小股东提出全面收购。由于收购价(4。15元)低于该公司资产值(估计约6元),文华东方少数股东对收购计划反应冷淡,这正中怡和下怀,不必动用大量资金,又可使所持文华东方股权超过收购触发点(现有股东可按其权益认购,也可放弃)。这样,怡策所持的股权由35%增至41%,文华东方可保万无一失,收购方不可能通过全面收购使其控股数过50%的绝对数,因为被收购方可反收购,能轻而易举再增购9%的股权,以达到过半的绝对控股量。
置地效仿文华东方,将会使华资财团陷于极被动的局面。
置地从华资财团手中,以8。95元/股的价格赎回8。2%股权,共耗18。34亿资金。这意味着,置地总估价为约223亿港元,以8。5元左右的市值计,总市值也近200亿港元。华资财团若想全面收购达到50%略多的绝对控股权,得耗资100亿以上。
事实上,怡和不会坐以待毙,在收购反收购的价格战中,股价必会不断抬高,华资财团欲获全胜,所需的资金远远会超过这个数。华资四财团是否能在发起全面收购的短暂限期内筹措这么多现金,尚是个未知数。
怡和控股数近26%,已优势在先。
怡和售出港灯和香港电话的股权后,已从最困难的谷底走出,业务渐入顺境。怡和系尽管大量出售本港和海外企业,仍是本港最大的综合性集团,除银行外,市值仅次于长实系。凯瑟克家族在海外还拥有不少非怡和系资产,有人估计,其控有资产在李嘉诚之上。
即使能控得置地,必付出极昂贵的代价——这不是李嘉诚所希望的。
李嘉诚是个商战高手,而非民族斗士(虽然客观上起了振奋民族精神的作用),他必须权衡商业利益,而不会将其撇在一边决一死战,以痛打落水狗的精神穷追不舍—况且,对方仍是一头老狮子,虽垂暮,余威尚在。
华资财团中,有一位引人注目的干将——中信的荣智健。这使得新财团带有中资背景。大陆读者,甚至中资机构的部分成员,都认为急剧膨胀的中资(一千多家),将是要在1997年后取代英资的。这是一种错误的观念。
中国政府有关官员多次强调:未来的特区政府将对各种资本(自然包括英资中资)一视同仁,在港中资必须按香港的游戏法则参与公平竞争,而不是去抢香港人饭碗(包括不同国籍的香港居民);中国政府希望英资集团继续留在香港,为香港的繁荣稳定发挥作用……
须知,香港的经济发展和腾飞,是华资、英资以及所有国籍的香港居民共同创造的。香港在20世纪初,还是个落后的转口商埠。
因此,荣智健的参与,新财团并不像某种舆论所说“向苟延残喘的英殖民经济势力发起总决战”。收购置地,还只是商业行为,进与退,都是自身利益所决定的。
那么,新财团既已退出收购,为什么还要签订带妥协性的7年不得染指怡和系股权的协议呢?怡和赎回8。2%股权的价码并不高,不足成为交换“怡和7年太平”的条件。
市场曾有种种揣测,种种揣测都不足以令人信服,故笔者不想再妄加揣测。
现在,7年内不得染指怡和系股权的“大限”已过,未见有哪家财团发起收购攻势。1988年6月收购战落幕之后,证券界透露的怡和系股权结构显示如下:怡和控股与怡和策略互控,各控有对方45%和30%股权;怡和控股控50%怡富,以及其他各种业务;怡和策略控33%置地、35%牛奶国际、41%文华东方。
母公司控子公司股权均在30%以上,能攻能守,全系控股权已相当稳固,给外强可乘之机委实太少。另外,已经迁册百慕大的怡和系,从1995年起取消在香港的上市地位,股票不再在香港股市挂牌买卖。怡和系虽仍在香港经营,却不再是本港企业。这为外强收购增加很大的难度。
10年之间,李嘉诚主持和参与(九龙仓)4次大规模收购,有成功,亦有失利。笔者试对李嘉诚的收购艺术作一些小结。
在前面章节,曾涉及包玉刚、刘銮雄的收购,他们与李嘉诚3人,代表本港股市三种典型的收购术。
如前文提到的,包氏收购,是典型的海派作风,一掷亿金,速战速决,以实力与对手较量,更以绝对优势压倒对方。有人说包氏“勇气过人,韬略不足”,看来不无道理。倒不是包氏不善用计,是他的性格和时势所然,没有充裕的时间和精力与对手周旋。包氏的收购,代价极昂,是“惨胜”。
第三部分:股市强人 潮起潮落稳行舟华商众豪联手合力战置地(5)
刘銮雄留学海外,他最先向香港引进华尔街商法,是一种海盗式的商法。他瞄准一间控股不牢、或经营不善、或内部不和的公司,先暗吸其股份,到一定数目,突发袭击。若成功则控得;若不成就逼对方以高价赎回他控有的股票。刘氏不成功的收购,获利甚丰,是股市人人生畏的狙击手。公司如控在其手,他必进行眼花缭乱的集资、分拆、股权重整活动,小股东怨声载道,不知所措。刘氏靠一间小小的电扇厂起家,几年内把全系资产扩张到一百多亿,跻身奋斗了几十年的富豪之列。刘氏在股市的形象颇糟,是一种“恶意”收购。
平心而论,刘氏是对香港证券史起过历史性作用的人物。他最先引进新鲜战法,使香港股市的投资投机活动跟上华尔街水平。刘氏是香港股市“第一个穿比基尼”的人,第一个穿比基尼的女性在海滩亮相,被人们斥为淫妇荡女。现在良家女子皆穿比基尼,自然不必承受舆论压力。继刘銮雄后,香港股市狙击手辈出,人们逐渐习以为常,谴责刘氏的舆论自然也就少多了。刘銮雄一拳击醒众多沉睡的狮子,这些大亨惊奇地发现,不必辛辛苦苦干实业,只需带一笔大亨看不上眼的本金进股市,就能成为像他们一样的亿元、百亿元大亨了。
笔者很赞同林士明先生的话:李嘉诚的收购是一种善意收购。
他收购对方的企业,必与对方进行协商,尽可能通过心平气和的方式谈判解决。若对方坚决反对,他也不会强人所难。
李嘉诚富有心计,又极有耐心,擅长以柔克刚,以静制动。最典型的莫过于收购港灯,他从萌发念头到控其到手,先后历经几年,倒是西门·凯瑟克沉不住气,落入李氏“圈套”,以相当优惠的折让价出售港灯股权。他收购和黄,心术之精,让人叹为观止。他借汇丰之力,兵不血刃,战胜资产大其十多倍的庞然大物。
他的收购,从不情绪化,没有把被收购企业当做古董孤品非买不可的心理。若持这种心理,往往会付出过昂的代价。他遇到阻力,权衡利弊后,会不带遗憾地放弃,收购九龙仓、置地,他都持这种态度。
李嘉诚的收购,无论成与不成,通常能使对方心服口服。如成,他不会像许多新老板一样,进行一锅端式的人事改组与拆骨式的资产调整;他尽可能挽留被收购企业的高层管理人员,照顾小股东利益;股权重组等大事,必征得股东会议通过。他收购未遂,也不会以所持股权为“要挟”,逼迫对方以高价赎购,以作为退出收购的条件。
以李嘉诚为首的财团退出收购,将所持的置地股权售予怡和,售价(8。95元)仅比当日收盘价高出5分。新财团先后购入置地股票,相信比8。95元的出售价,低不了多少。新财团售股的税后利润,估计约在1亿元。这对四家大财团来说,先后耗费一年多精力之所得,实在是微不足道。
李嘉诚保住了不做狙击手的清誉。对他来说,良好的信誉,本身就是宝贵的财富。
第四部分:游子回乡 报效祖国树心碑跨国投资众说纷纭是与非(1)
1984年,怡和系率先迁册百慕大,一时迁册之风甚嚣尘上。几年后,李嘉诚大举进军海外,他的两个儿子加入加拿大籍。香港舆论议论纷纷,说“李嘉诚是走资派”,“购买政治保险”。香港首富,举手投足,万众瞩目。
1982年,世界性经济衰退,香港出口量减少,经济显示出其敏感而脆弱的一面。
9月22日,英国首相撒切尔夫人赴北京,就香港前途问题与中国领导人会谈。股市是香港政治经济的晴雨表,消息传来,股市发生动荡,持续滑落,到年底,恒指跌幅六百七十多点。
香港信心危机爆发,移民潮汹涌而起。不少国家伸出橄榄枝,欲将香港的阔佬和人才一网打尽。代办移民护照的机构与律师充斥港岛中区,赴美的黑市护照竟炒到50万美元一张。香港原就约有10多万持外国护照的居民,他们非富即贵,几乎没一个升斗小民。他们有如吃了定心丸,只差一张机票,随时可离开香港。倒是急煞了那些没有“先知之明”的富翁,他们急不可待斥资购买“太平门”的门票。
人走必财空,随之相伴的是走资潮。还有一些人,人不走财先走—早有护照在身,先将一笔资产转移到海外。
包玉刚、李嘉诚在20世纪六七十年代就分别加入英国籍、新加坡籍。这两位华商翘楚,举手投足,全港瞩目。他们都曾发表声明,表示不会将家庭迁往海外,不会将资产转移海外,对香港的前景充满信心,也看好中国内地的改革开放。包李两人的声明,对稳定港人民心,起了较好的作用。
不少华商,正是趁当时的地产低潮,低价收购地皮物业,为市道转旺后发展打下厚实的基础。
据港府公布的统计数据,20世纪80年代中,香港移居海外的人口每年约2~3万人;90年代初开始,每年以6万人的速度外流。这其中,绝大部分是工商业者和专业人士。
国外并非都是移民想象的天堂,不少人坐满“移民监”(移民必须按该国的移民法,居住满数年的限期,方可享受本国居民赴境外工作或投资的权益),又打道回港,经商或任职,每年回家团聚几次,成为“太空人”。
如古人所说“有人漏夜赶科场,有人辞官回故里”。百人有百念,不可强求划一。
对香港工商界震撼大的,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