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任弼时
3.二方面军的中心人物(3)
此后一个多月,红二、六军团分别转战湘西、湘中。年底合兵向西经武冈、绥宁间的瓦屋塘,再渡沅江,抄小路急进至芷江以西冷水铺地区稍事休整。
1936年1月5日,父亲与贺龙决定打击追敌李觉、陶广两纵队于便水。结果激战二日,未收预期效果,准备在石、镇、黄一带建立新根据地已难于实现。为此,父亲深感遗憾。据贺龙回忆说,父亲在总结会议上,讲到便水战斗教训时,颇为生气,还拍了桌子。这对素以宽厚著称的父亲而言,是少有的。
1936年1月12日,父亲和贺龙、关向应率部进入黔东山城石阡。自离开桑植后,为时近两个月,转战数千里,在此方得休整。父亲立即召开两军团党的积极分子代表大会,传达上一年底红四方面军转来中央的长电,即瓦窑堡会议《中共中央关于目前政治形势与党的任务决议》精神,分析全国形势,解释党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政策、纲领。同时,扩红800人。
一周后,为实现在长江以南、乌江以北建立新的根据地,父亲与贺龙、关向应率部离开石阡向黔西进军。甩开数路追敌于黔东,在黔西、大定、毕节地区实施战略展开,创建新的根据地。在此扩红5 000多人,红二、六军团队伍已达两万多人。从湘西出发到此,长途转战3 000多公里,部队人数不但没减少,反而增加了20%,高度保存和发展了有生力量。正如萧克在《红二方面军的北上抗日》一文中所说:“突破长征史绩中最高记录的数字(指保存有生力量)。”
与此同时,敌郝梦龄、郭汝栋、樊崧甫纵队及万耀煌师围拢过来,红军将被压缩在毕节狭小地区。1936年2月27日,父亲与贺龙率军撤离黔、大、毕,开始了“长征中处境最困难时期”。历时一个月,千里转战乌蒙山,有一段时间曾被敌人包围在30里方圆的安尔洞狭窄地区,风餐露宿,连吃水都很困难。在他们给军委的报告中说:“……因粮食困难,气候太寒,居民房屋很少,急行军和多半时间露营,故部队相当疲劳,减员亦颇大,以则河、则章坝及宣威城北总共伤亡一千人左右,落伍和开小差总共在二千人左右。”
终于,在1936年6月,父亲和贺龙率红二、六军团胜利渡过金沙江、翻越数座雪山之后,在西康(今川西北)与红四方面军接应部队会师。
自中央红军北上之后,红二、六军团总指挥部与中央的电讯联络一度中断,父亲在两军团中身为“中央代表”必须独当一面,直到1935年9月29日,才收到一封署名“豪”的明码电报,大致内容是:弼兄,我们已到陕北,密留老四处……弟豪。父亲极兴奋,因为“豪”即“伍豪”,是周恩来化名的简称,“密留老四处”即电报密码在红四方面军那里。如此,中央和红四方面军肯定不在一处。为什么?父亲深怀疑问,却又不明原因。当即用密码复电周恩来,除报告两军团情况外,特问:“你们现在何处,久失联络,请来电内对此间省委委员姓名说明,以证明我们的关系。”
父亲意外地收到署名“朱张”的复电,准确地列出湘鄂川黔省委委员及书记的名单后告:“一、四两方面军在懋功会合行动,中央任国焘为总政委……”这是父亲等第一次收到署名“朱张”的电报。既然朱是红军总司令,张又是中央任命的总政委,来电又是密码,至此,父亲确认与中革军委沟通了联络。而和中共中央的联络,父亲一面请“朱张”转报,一面不停地电询中共中央及中央红军的去向,对此,“朱张”数电却只字未透露。
父亲与贺龙等独立支撑红二、六军团转战,哪里料到红一、四方面军会合后,张国焘拥兵自重,公然违背6月26日政治局两河口会议北上建立川陕根据地的决议,坚持南下川康。中共中央为顾全大局,团结张国焘,而任命张为红军总政委。
父亲他们更不知道8月初政治局沙窝会议重申北上方针,并将红军分为左右两路;中央机关和前敌指挥部随右路军行动;中革军委朱德、张国焘、刘伯承随左路军,走出草地后共同进军甘南,但是张国焘行至阿坝,又电令陈昌浩率部南下,分裂红军。为避免红军内耗,毛泽东、周恩来、张闻天、博古连夜率红一、红三军团转移……
3.二方面军的中心人物(4)
父亲也无法知道朱德坚决抵制张国焘分裂活动的艰难处境,正如朱德后来对红二方面军的干部所说:“你搞你的,我不赞成。我按党员规矩保留意见,以个人名义做革命工作。不能反中央,一直和他斗。我们人少,但理直气壮。”“这时,因为电报密码由总部带下来,被张国焘掌握了,二方面军和中央失去了联系,我们当时发什么电报都得经过他,不经过他不行,”“中央的一切他不给你们转了,中央又不能直接告诉你们,所以都是他的东西。关于军事上的指挥,是我和刘伯承同志搞的,向你们发电报也是他同意的。”
对上述张国焘分裂活动一无所知的父亲与贺龙等,只能按正常情况行事,把“朱张”来电作为中革军委的指示。
1936年7月1日,父亲与贺龙等率红二军团到达甘孜的甘海子,同朱德、张国焘及四方面军领导人会面。不日,红二、六军团齐集甘孜。5日,中革军委发布命令:“决以二军、六军、三十二军组织红二方面军,并任命贺龙为总指挥兼二军军长、任弼时为政委兼二军政委,萧克为副总指挥,关向应为副政委。”第二天,父亲向张国焘要来与中共中央联络的电报密码,致电周恩来、林育英、毛泽东、洛甫(张闻天)、博古、王稼祥,报告:“(一)二、六军团于本月一日全部在甘孜与四方面军会合,现随同四方面军继续北进。(二)这次远征,计费时七个多月,行军一万多里,沿途大小战斗十余次,伤亡约五千三百人。出发时两个军一共一万七千人,到甘孜会合时,为一万四千五百人,二军九千人,六军五千三百人,武器比桑植出发时稍有增加。”
至此,红二方面军正式组建。毛泽东曾这样评论红二、六军团的战略转移:
二、六军团在乌蒙山打转转,不要说敌人,连我们也被你们转昏了头,硬是转出来了嘛!出贵州、过乌江,我们付出了大代价,二、六军团讨了个巧,就没有吃亏。你们一万人,走过来还是一万人,没有蚀本,是个了不起的奇迹,是一个大经验,要总结,要大家学。
4.三军大会师的中坚(1)
红二、四方面军胜利会师,汇集了分散在南方的中共两支重要战略力量。继而的战略任务就是共同北上,与党中央及红一方面军实现三军大会师,开创抗日新局面。
如何维护、促进全党全军的团结统一,实现三大主力红军会师的历史重任落在身为中央政治局委员、红二方面军主要领导人的父亲身上。这时,张国焘虽然在同二方面军会合前就取消了他另立的“中央”,但对毛、周、张、博还是反对的。他仍坚持要与党中央平起平坐,主张“双方都同时取消中央的名义,中央职权由驻国际代表团暂行行使”。对北上问题,张国焘也和中央意见相悖。显然,二、四方面军会师时,党和红军团结统一与行动方针问题,并未完全解决。
客观上说,囿于红一、四方面军会师后,对上述问题的原则争论父亲处于未参与的特殊地位,加之他在党与红军中又有着重要职位,因此,他最利于做促进团结统一的工作。而从主观上说,父亲的党性决定了他是坚决拥护党中央的,是异常关心全党全军的团结的。因此,他能够是非分明,又策略有方,坚持原则又以理服人。他那种善于听取别人的陈述,坦诚对待他人的襟怀也起到了特殊的作用。
为了汲取一、四方面军会合的教训,父亲在红二、六军团与四方面军会合前,就把团结问题摆在首位。他教育干部战士,会师时不利于红军团结的话不说,不利于红军团结的事不做,努力向英雄的红四方面军学习。会师时,两支部队团结友爱的气氛是炽热的,红四方面军指战员为兄弟部队筹粮、腾房,还赶织了数千件毛衣毛袜作慰劳。这是一次充满友情的会师,是一次团结的会师。
同时,父亲又态度坚决地抵制了张国焘反中央的宣传,戳穿了张图谋控制、拉拢、分化红二、六军团的宗派妄想。
当红二、六军团先后到达甲洼、绒坝岔、蒲玉隆、甘孜等地时,张国焘即派来“工作团”。应父亲要求,他们送来一些文件和材料。六军团的王震发现里面有指名道姓诽谤毛泽东、周恩来、张闻天、博古等领导人的内容,马上下令把文件烧掉,并报告了父亲。对此,父亲十分警觉,立即给红二军团政治部主任甘泗淇写信,明确交代:让张国焘派来的干部只准讲团结,不准讲反中央、反毛主席和一四方面军的问题;送来的材料一律不准下发,保留一份,其余全部销毁。使这些“文件”中反中央的宣传未能在二、六军团中起到任何作用。同时,两军一会合,父亲马上从张国焘那里要来与中央联络的电报密码,从此恢复了直接和陕北的党中央联系。
富有戏剧性的是,张国焘原来并不想指挥二方面军,怕二方面军和他作对,搞不到一起。后来,他要北上了,才同意要二、六军团来会合以期控制二、六军团,加大他与党中央抗衡的力量;而朱德与刘伯承则为了更有力地同张国焘的错误作斗争,推动北上与中央会合,也希望与二、六军团会合。其结果,当然要取决于父亲等二、六军团领导的态度。
这期间,父亲分别与朱德、刘伯承等深入交谈,也与张国焘单独谈话。了解到张国焘闹分裂的情况,得悉了事实真相,转战中的许多疑惑才找到答案。
在与张国焘谈话时,张国焘向父亲提出:“六军团归我指挥,”“二、六军调换首长,”“另派政委”等,都被父亲一一拒绝。据贺龙回忆,此后,张国焘又派人向父亲提出召开二方面军干部会,以求政治上与他“首先一致”。父亲告诫来人,只有在中央十二月政治决议基础上才能一致。张国焘提出召开党的会议,父亲就提出:“报告哪个作,有争论结论怎么作?”把张顶了回去。党的会议没开成。以后又说要开二、四方面军干部联席会,张国焘想以多数压少数。为此,父亲又增加一条,提出不能以多数压少数。这样,张国焘的图谋未能得逞。
不仅如此,在会师后不久两方面军共同北出甘南时,父亲按朱德、刘伯承的意见,离开二方面军和张国焘一起行动。对张国焘,这不能说不是一种推动。
4.三军大会师的中坚(2)
同时,父亲也向中央表明自己的主张。7月10日,他在给林育英、洛甫、周恩来、毛泽东、博古、王稼祥、邓发、刘少奇的电报中说:
为着不放松目前全国极有利局势,使我党担负起当前艰巨的历史任务,我深切感觉党内团结一致、建立绝对统一集中的最高领导是万分迫切需要,而且是不能等待七次大会的。
这次二、四方面军向川、甘边北进,一方面军亦向甘南配合接应,一、二、四方面军将靠近行动。我已取得特立(即张国焘——作者)、玉阶(即朱德——作者)两同志之同意,向兄等有以下建议:(一)在一、二、四方面军靠拢时,召集一次中央扩大会议,至少是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除中央政治局委员外,一、二、四方面军主要干部参加,并要求国际派代表出席这会议。议程应列有总结在五次反“围剿”斗争之经验教训和讨论党的目前紧张任务,并产生党内和党外统一集权的最高领导机关。(二)万一对粉碎“围剿”和斗争之经验教训不可能在这一会议上得到最后结论,则这一问题由七次大会或国际去解决。
北上途中,父亲坚持不懈地向各方面做团结统一的工作,他分别找红四方面军的领导人陈昌浩、徐向前、傅钟、李卓然等谈话。徐向前回忆说:“在草地里,他同我第一次见面,就询问这方面的情况征求我的意见,并说他已向中央建议召开六中全会,请共产国际派代表参加,从原则上解决以往的分歧。我赞同他的建议。”在徐向前元帅的记忆中,父亲当时“冷静、诚恳,对促进党和红军的团结,充满信心”。
进入草地的第二天晚上,父亲就主动找傅钟坦率交谈。毛尔盖会议后,傅钟任右路军前敌指挥部政治部主任。父亲和傅钟进行了几次彻夜长谈。许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