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任弼时





  对此,父亲很以为然。认为贺龙的分析很有道理,中央不了解二、六军团目前的具体情况。分兵,两军团前途难料,实事求是地处置,责任者是自己,自己是中央代表啊。沉思良久,父亲毅然决定支持贺龙的主张,并起草了《关于二、六军团集中行动的请示》电,再次陈述利弊。尽管中央军委复电仍坚持分兵,但最后又说,“湘敌将其大部抗击中央红军,二、六军团之环境可有改善,应利用此时机求得向湖南大发展”。
  电报发出以后,10月28日,红二、六军团同时出动,发起了湘西攻势。不出十日占领永顺县,两军团进入休整。又十日,中共中央书记处电示,决定组成中共湘鄂川黔省委。任弼时为书记,贺龙等为委员;同时组成省军区,贺龙兼司令员,任弼时兼政委。两军团共同行动,由贺龙与任弼时统一指挥。
  接着,父亲与贺龙共同指挥了龙家寨“十万坪战斗”。这是自红六军团西征和红二军团离开湘鄂西根据地以来,扭转困难局面的一个重要战役。两军团分兵部署,密切配合,红六军团在东侧山地,红二军团在北端正面,同时猛攻。是役,歼敌1 000多人,俘虏敌旅参谋长以下2 000多人,缴获长短枪2 000余支,轻机枪10挺和马匹、子弹等大批军用物资。这一仗,给敌人以歼灭性打击,为红二、六军团在湘鄂川黔边建立根据地奠定了基础。这一仗,调动了湘、鄂大批敌军,大大减轻了在湘境内的中央红军的压力。
  是年11月26日,中共湘鄂川黔省委、省革委会正式成立,父亲与贺龙分别任书记和主席。
  12月,为建立坚强的后方,为进一步配合中央红军行动,父亲与贺龙分工了。父亲与王震、张子意及夏曦留于后方,深入永顺、大庸、龙山、桑植等县发动群众,进行土地革命,建立各种地方组织,使苏区各方面工作按照党的政策顺利发展。贺龙与关向应、肖克率红二、六军团主力从大庸出发,逼沅陵、破桃源、围常德、占慈利……给湘敌和进攻中央红军的敌人的总后方以很大的威胁。月底,部队返回大庸、永顺休整。
  红二军团在会师后恢复了党的组织,部队扩大了一倍,指战员的胜利信心提高了,战斗力加强了。多年后,贺龙忆起这段战斗历程,曾深情地说道:“任弼时同志的到来,给我们以无限的兴奋和力量,从此使我们恢复了和党中央的联系,给我们带来了中央红军的宝贵经验,使我们许多重大的政策问题获得了解决,从而使湘鄂川黔革命根据地的建设和部队的建设在更加健全的道路上向前发展,……正因为如此,蒋介石的反动军队,被歼和受到歼灭性打击的数目日益增多了……这一切成就都是与任弼时同志的领导及其艰苦深入的工作密切不可分离的。”
  1935年2月底遵义会议精神传达到红二、六军团。4月上旬,按中央指示,父亲与贺龙率军退出塔卧,向北转移。接连激战陈家河,歼敌李延龄旅,桃子溪一战,敌陈耀汉纵队从此消失。 
                  1.文武得彰与贺龙(3)
  6月9日,红二、六军团突然以一部分兵力在鄂军防区纵深内包围了宣恩县城,以另一部分兵力切断了宣恩至恩施间的交通,歼灭了部分敌军,主力则隐蔽在宣恩城南10公里处,准备打援。
  敌徐源泉生怕宣恩丢失,急令纵队司令兼第四十一师师长张振汉从来凤、李家河驰援。
  13日夜,父亲与贺龙率总部刚要开拔,机要科长向他们报告:电台截获了敌人一份密码电报,正待破译。他俩走到电台旁边,见王永浚正伏案译报。父亲对贺龙说:“你先走,我等电文译出来,搞清情况就跟上来。”贺龙先是推让,后想了想,同意了。但临走时又要警卫排多留几个人保护政委,并再三叮咛:要是遇到紧急情况,背也要把政委背回来。
  贺龙上路不久,父亲也策马奔来,兴奋地告诉他破译结果:敌张振汉部奉命来解宣恩之围。贺龙高兴地说:“好啊,我们赶到忠堡去,打他个伏击。”“时间来得及吗?芽”父亲看看天色说。“急行军!”贺龙果断决策。一声令下,部队连夜在崎岖山路上急行130里,奔袭忠堡,埋伏在大路两边的山上。
  也许是连日奔波深夜急行军的劳累,贺龙病了。父亲见他面色灰白,直冒虚汗,仔细观察,感觉他的呼吸也很重,便关切地问他哪里不舒服。贺龙只是摇摇头,说没问题。父亲不放心,又派人把卫生队长贺彪找来,一检查贺龙高烧39℃。父亲当即对贺龙说:“你下去休息吧,前面的事情我负责。”贺龙却说:“我可不能下去,看不见战斗情况,说不定真会急出病来!”父亲和周围的人都笑了。父亲没说动贺龙,只好嘱咐警卫员要好好照顾贺龙。
  激烈的战斗进行了两天,张振汉率领师部和一个旅尽管打得很顽强,结果还是全军覆灭。这位国民党的纵队司令兼师长从此参加了红军,并长征到陕北,为红军建设作出了贡献。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还担任了全国政协委员。
  忠堡战斗大获全胜,贺龙的病似乎也好了。
  贺龙,一员虎将,在战斗激烈时难免忘情。一次战斗正酣,陶汉章跟在父亲与贺龙的后边,敌人炮火很密。突围时,贺龙想骑马冲过去,陶汉章说:“站住!你骑马过去是不行的!”贺龙不以为然:“有什么关系?”陶汉章着急了:“你没关系;我有关系!”硬不让贺龙过去,让贺龙下马跟他走。贺龙硬是不下。父亲不但早已下马,并劝贺龙:“汉章意见是对的嘛!当然他的战斗经验不如你丰富,但这个意见是对的,下来跟他走吧!”贺龙一见父亲开了口,便不再坚持了,下马跟着陶汉章走了另一条路。过了口子,到该快走几步时,可是贺龙还是大摇大摆慢吞吞地走着,急得陶汉章又催他,贺龙却说:“你看,你这个孩子,我走不动嘛!”见此,父亲又来解围:“你快点儿走嘛,这里是打大炮的地方!”贺龙这才又快步走起来。
  听他们回忆这些几十年前的往事,我既为贺龙的犟脾气感到亲切好笑,更为他与父亲的相互关心与尊重而感动。1935年11月19日,红二、六军团在父亲与贺龙的率领下离开湘鄂川黔根据地,开始了新的转移——长征。
  最初的4个月,他们率军几乎天天行军作战,与敌人周旋。1936年2月占领黔西、大定、毕节及其周围地区,作短暂休整后,2月底,部队进入乌蒙山区。这里许多地区渺无人烟,几乎买不到粮食,1万多人在大山中转来转去一个月,陷入了离开湘鄂川黔根据地以来最艰险的境地。
  贺龙脚板上裂开一寸多长的口子,流着血,疼痛异常。他把自己的马让给伤病员,却又不肯坐担架,每迈一步,钻心的疼痛使他不由自主地打战。休息时,他坐在山坡石头上,往裂开口的脚板上抹些油,用火烧伤口,直到皮肉发焦,以此止血。后来油没有了,就直接用火烧脚板。
  此刻,父亲也病倒了,高烧,像是肺炎一类的重病。贺龙十分着急,把卫生部长、医生、护士、副官都找来,十分严肃地叮咛:“你们要好好照顾任政委啊!你们晓得,要不是任政委带着六军团、带着电台,冲破敌人封锁和我们会合,想想嘛,我们就是离群的孤雁啊!大家一定要照顾好他!” 
                  1.文武得彰与贺龙(4)
  父亲极度虚弱,连马都无力骑了,贺龙就动员他躺在担架上。父亲怕影响战士们的体力,坚决不干。贺龙只好又请肖克、关向应、王震和甘泗淇等集体劝说。父亲这才被迫坐在担架上。几次,父亲躺在担架上,贺龙拄着棍子,迈着艰难的步子跟在旁边,还给父亲讲笑话,而他的双脚正在流血。
  经过半年多的转战,跋涉,1936年7月2日,红二、六军团在甘孜与红四方面军胜利会师。之后,中央即电令红二、六军团等合编为红二方面军,成立总指挥部,贺龙任总指挥,任弼时任政委,肖克任副总指挥,关向应任副政委。
  此前,父亲和贺龙与党中央失去电台通讯联络很长时间,对张国焘另立“中央”,分裂红军的情况毫不了解,不知道毛泽东已率领中央红军到达甘南地区,张国焘率红四方面军南下川康地区的情况。他们误以为张国焘以红军总政委名义的来电就是代表党中央。直到会师前不久,才有所了解。会师后,经朱德介绍,他俩终于弄清了一两年来党内激烈斗争的详情。
  与张国焘斗争是需要讲究策略的。他自恃人多枪多,以势压人。这一斗争,又是贺龙坚决与父亲站在一起,就像当年红二、六军团会合后分兵与否的问题上父亲坚决站在贺龙一边一样,他们再一次为中国革命的前途共同战斗。
  贺龙很了解张国焘其人,策略地采取了向张国焘要人的办法,以多带部队与红一方面军会合。贺龙借口转战时间长,兵力损失大,于是,将原归张国焘指挥的三十二军要了过来。同时,贺龙唯恐张国焘“脸色一变下狠手”,他让父亲、关向应和朱总司令、刘伯承及张国焘都住在一幢两层的藏民楼里。整个警卫全由他亲自安排,警卫员每人两支驳壳枪及充足的子弹。开会师庆祝大会,张国焘是红军总政委,自然要讲话。在主席台上,贺龙就坐在旁,他刚起身,贺龙就半玩笑地给了他一句话:“国焘啊,只讲团结,莫讲分裂,不然,小心老子打你的黑枪。”结果张国焘就没敢讲不利团结的话,而贺龙则说:“其实,我哪里会打他的黑枪,是他自己心里有鬼嘛!”
  60年代初,谈及这段历史,贺龙曾说:“你张国焘人多有个大圈圈,我贺龙人少,搞个小圈圈(指亲自布置警卫一事),他就是真有此心也不敢下手!张国焘搞分裂,我们搞团结,可是对分裂的人不得不防嘛!”
  终于,与张国焘的斗争取得了胜利。从甘孜出发时,父亲随总部行动,暂时离开了红二方面军指挥部。他与贺龙,两位戎马倥偬的生死战友也不得不暂时分开。并且,在以后的岁月里,由于父亲逐渐地脱离了军事工作,他们共同战斗的机会也越来越少了。但是当年浴血奋战中的了解和认识却是深刻的,无法忘怀的。1942年,延安整风时,父亲在他著名的长篇报告《关于几个问题的意见》中,曾这样写道:
  贺龙同志是南昌起义的军事领袖,苏维埃革命时期的红军创造者之一,担任第二方面军总指挥,抗战后任一二〇师师长。贺龙同志是一个真正身经百战的勇士,有指挥战争与建设军队的丰富经验。
  贺龙同志的伟大之处,不仅在此,而且在于他对革命对党的一贯忠诚的态度。他有百折不挠的精神,不因斗争失败而气馁。
  他对党中央的正确路线是坚决而忠实地执行的,从不以军队势力和党对立,不把军队看得比党高。
  他下了决心要干的事,他是一定要一直干到底,不管其中有任何的困难与艰险……
  这,就是父亲对他的亲密战友贺龙的最真挚的评价。
  而贺龙一直称父亲是他在“人民解放战争中同艰苦共患难的敬爱的战友和最亲密的同志”。 
                  2.朱德白发送青丝(1)
  母亲家的客厅迎门的墙上,至今仍高高地悬挂着朱德总司令的巨幅生活照。多少年了,总司令开怀地笑着,关注着这个家,关注着这个家的每一个人,那样子就像要从照片中走下来,走进这个家!
  听母亲说,父亲和总司令最早见面是在我出生的那一年。当时父亲刚到中央苏区,在青塘,久闻大名的朱德给父亲的印象哪里有一点曾在旧军队当过旅长的影子!45岁的年纪,征尘的岁月把皱纹留驻在眉宇间,一身红军制服,腰束皮带,胸前挂着一个老式长筒望远镜,体格结实魁梧,言谈举止中流露出一种农民式的朴实。而父亲却与之成为鲜明的对照:年轻、20多岁,恰是风华正茂,颇具斗争经历的稳重与成熟也难掩盖学生出身的那股书生气。但是,就是这两个表面如此差异的人,在他们此后的革命生涯中,却成了忘年之交。
  1935年11月,父亲与贺龙率领的红二、六军团撤出湘鄂川黔根据地突围长征,北上抗日。这时,毛泽东、周恩来等率领的红一、红三军团已于10月19日抵达陕北吴起镇。朱德却在四川阿坝一带同张国焘南下行动及另立中央的分裂行为作坚决的斗争。
  1936年3月,父亲他们到达黔滇边境。总司令得此信息,为加强同张国焘斗争的力量,促其早日北上,即与刘伯承商议,力主与红二、六军团会合,并两次发电?